《总是读蓝失败的魔法师》见手青

29、第二十九章

　　宝石雕琢这一职业，并不是闭门造车就会有所成就的职业。当一个技师感到自己到达了瓶颈后，大多会选择出门采风。

　　“丝刻”这一技艺便是一位大师在观察纺织女工时得到的灵感。这位大师终其一生都在各个领域中汲取灵感，他几乎奠定了现代雕琢艺术的基石。

　　后世许多人都模仿这位大师，文森先生的徒弟米克也是如此，他离开师门外出，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年。

　　文森先生很高兴的样子，专门拿出地窖中的老酒——那是十八年的老酒。瓶子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几乎要醉倒人。

　　艾里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兰斯和老人吵架。

　　“老——老头儿！”兰斯脸上浮现起红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着舌头说：“再给我一杯！”

　　“啊？不行——不行！小孩子只能喝三杯……”老头的鼻子红得发亮，醉眼朦胧地拍了拍兰斯的脑门：“喝多了影响脑子，会变糊涂的。”

　　“你说——说谁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七岁了啊！”

　　艾里克伸手抹掉兰斯晕在眼角的眼泪，那一块细嫩的皮肤呈现出深红的颜色，当兰斯挑起眼皮，略带醉意地看着人时，这眼神无端地带上了几分慵懒的媚意，勾勾绕绕的。

　　“艾里克……”兰斯粉色的唇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液，说话时能看见他细白的牙齿，“你变成两个头了诶。”

　　他说话时带着软绵绵的鼻音，像是刚睡醒时朦胧的嗓音，拉长了的，含糊不清的，简直像是在撒娇了。兰斯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下艾里克多出来的一个头，结果却是摸了个空，直直地往前栽去——

　　艾里克只觉得兰斯身上的热度比往常更高了，蒸腾的酒气将他的脖子都熏成了粉红色，在黑发的掩映下显得尤为可爱。

　　就在艾里克还在感慨时，兰斯忽然浑身一个哆嗦，然后就是热烫的液体倾倒在裤子上的触感，伴随着刺鼻的气味，这一切都彰显了一个事实。

　　兰斯他吐了。

　　艾里克木着脸，和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尴尬。

　　米克连忙站起来道：“我带你们去清洗一下吧——请跟我来。”

　　艾里克抱着兰斯起身（这倒霉孩子还在撕心裂肺地干呕），他朝米克摇摇头：“没事，我知道澡堂在哪，你们继续吧。”

　　“也行……毛巾在澡堂的小间里，里面还有香皂。”米克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说道。

　　“多谢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莱提斯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杯中摇晃的澄黄酒液倒映出她的眸子。

　　“刚刚说到哪儿了？”米克复又坐下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虽然他说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但看起来和十八岁的大男孩一样，他在外游历了一年，脸上的腼腆与和顺却丝毫也没有被风霜磨平。

　　“说到你被恶犬追赶，却因此遇上了一位勇者的时候。”莱提斯提醒他。

　　“哦对，说起来这真是我游历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看着米克清爽的笑容，莱提斯优雅地点头，她的态度又变成了从前还是城主时候的样子。不露声色，镇定又端庄，优雅娴静，给人一种善良无害的感觉。

　　但眼神中的真诚，却是浮于表面，像是覆盖在真实意图上的轻烟，风一吹就飘散了。

　　——————

　　“呕————”

　　兰斯抱着小桶，吐得脸色泛青，像是要将胃也一同吐出来似的。

　　艾里克沾染着秽物的袍子挂在一边，他挽起袖子，将死鱼般的兰斯扶正：“早知道就不让你喝这么多了。”

　　兰斯已经听不见他说话，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拍打艾里克的肩膀：“哇……你现在有三个头了诶。”

　　“是啊是啊，我不仅有三个头还有六条胳膊——把手抬抬衣服卡住了。”艾里克敷衍地说，“乖，不要乱动。”

　　“嗯好……”兰斯醉眼朦胧地张开手，不太稳当地靠在艾里克身上，酡红的脸颊蹭了蹭：“艾里克，你身上臭臭的。”

　　“你比我更臭。”

　　“没有，我没有臭，是你臭。”

　　“我臭是因为谁？”

　　“因为……因为……”兰斯仰着头很久，突然笑出来，他摇晃着手指，终于捏住了艾里克的鼻子：“因为——你是个臭撒比！”

　　永远不要试图和喝醉的人讲道理，艾里克木着脸放开手，兰斯就倒进了浴池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呜噜噜噜……”

　　水面上冒起一串水泡，兰斯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站稳了脚。他抱住水池的边缘，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艾、艾里克！”他鼓起脸，像是很委屈的模样，“你干嘛？”

　　“让你冷静冷静。”艾里克蹲下来，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住了兰斯脸颊上的软肉：“现在冷静了吗？”

　　兰斯屈辱地点了点头，他软绵绵地说：“我知错了……”

　　“错在哪儿了？”艾里克“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问道：“说来听听？”

　　“错在……”兰斯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表情，声音越来越低。艾里克为了听清，身体微微前倾，却在下一刻看见兰斯嘴角的笑容。

　　他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拖着往前倒去————

　　“扑通！”

　　艾里克溅出的水花比兰斯还要大。温热的水钻入他的鼻腔，带来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又涌入耳朵中，兰斯得意的笑声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兰斯！！！”艾里克愤怒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开溜的兰斯，他裂着嘴笑道：“你完蛋了。”

　　………………

　　兰斯是最怕痒的，艾里克深知这一点，下手也毫不心软，兰斯起初还在嘴硬，很快就开始求饶，到最后只剩了喘气的力气，他缩在浴池的一角，几乎快要滑进水里。

　　“艾里克……饶了我吧？”

　　水面漫过他的嘴唇，堪堪停在鼻子下面，一说话就有气泡涌出。

　　艾里克眯着眼，看兰斯湿润的黑色眼睛，还有些许眼泪残留在眼角。兰斯五官本就长得讨巧，精致又不失英气，平日里总是高高扬起的眉毛此时却是耷拉下来，就像落水的猫，可怜极了。

　　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艾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真是服了你了……没有下次了。”

　　他知道自己平静的表面都是掩饰，内心早已起了些许的波澜，这波澜是自己所陌生的，他会愤怒，会高兴，也会沮丧，但没有一次和现在的心情一样。

　　像是春雷过后的大地，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马上要破土而出似的，他本能性地觉得不对劲，尽量将它压制住了。

　　至少，不是现在。

　　艾里克眯着眼笑起来，蹲在对面的兰斯看见这笑容，脸色又是一白，背脊上涌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来。这是他每次预感到危险时的反应，艾里克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

　　等两人洗干净后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这个时候回去并不安全，在夜勒街这么偏僻的地方，晚上总是有许多小混混游荡。

　　米克想了想道：“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吧？”

　　艾里克看着熟睡的兰斯，没有拒绝米克的好意：“那就麻烦你们了。”

　　“诶不会不会，让这位小兄弟醉成这样我们才不好意思呢。”米克挠了挠后脑勺，歉意地说，“那么跟我来吧。”

　　“好的。”

　　兰斯将头埋在艾里克的臂弯中，随着动作晃了晃脑袋。深深的夜色中，刘海顺着脸颊滑下来，露出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缓缓撑开，一丝红光从里面飞快地掠过，很快就消失了，就像是错觉一般。他盯着米克的背影，眼眸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只宽厚的手盖上来，挡住了兰斯的视线。

　　“刚刚怎么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被谁盯上了……”米克带着哆嗦的声音传来。

　　“应该是错觉吧，你刚回来应该是太累了。”艾里克笑眯眯地说。

　　“是啊，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呢。”莱提斯甜蜜蜜地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