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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梦中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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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媛媛知道自己怀孕那天,心情挺好的。
家庭幸福,婚姻和谐,夫妻感情甚佳,孩子水到渠成、锦上添花。
她开开心心地把阳性的验孕棒拍照留念,揣着包准备去隔壁栋的娘家喊她妈,一起去医院再做个血检保险一些,结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出门就在楼底下绊了一跤,脚给崴了。
扶墙把断了个小鞋跟的鞋子脱下来,看到软组织挫伤的皮肉很快肿起来,她先是抱怨自己不注意,疼得嘶牙咧嘴地单脚跳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摸出手机真要给亲妈打电话,抬头看到景观树上开得红艳艳的花,忽然想到自己肚子里很大可能已经揣了个娃,摸了摸肚子就又笑了。
她笑得很好看——那边飞掠而过却被旺盛生命力吸引的鬼婴,停下来,蹲在树枝上看她,也觉得她笑得特别好看。
所以最初的时候,确实没有阴谋,也没有什么算计,就是那么简单的,有个鬼婴看到一个孕妇,觉得她很适合做自己的母亲,所以就留了下来。
闵岚在蒋瑗瑗的梦中,看到那天开的花,看到树上的鬼气森森。
她仰着头,也没掩饰自己存在的痕迹,于是在梦中,那贪婪望着蒋瑗瑗的鬼婴猛地转移视线,一双黑漆漆无光的眼睛直直地正对着闵岚。
黑色的皮囊裹着扭曲的枯骨,丑陋至极的鬼婴死死盯着她,相对于模糊的五官轮廓来说,那眼睛占据了一半的鬼面,大得出奇,没有瞳孔与瞳白只有一片黑色的眼睛充满了怨毒,仿佛闵岚是仇敌般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的凶戾。
它也确实没有收敛,发现闵岚闯进蒋瑶瑶梦境的它,完全无法忍受领地被冒犯的挑衅,下一刻,梦境扭曲,四面八方冒出的黑气如蟒蛇般缠向闵岚。
“真凶啊,”闵岚挑眉,“我可没说不让你出世。”
在铺天盖地的怨气即将触及到她之前,她的身影瞬间就如水中的倒影一般泛起了涟漪,消失在了原地。
她慢吞吞拖着脚步,行走在这场梦境中,随着蒋瑗瑗的记忆往后走。
第一个月,蒋瑗瑗没有意识到自己偶遇很多“意外”;第二个月,蒋瑗瑗有惊无险地渡过;第三个月,蒋瑗瑗出门必遇车祸,小到被一辆自行车剐蹭,大到差点被大货车拖碾,有惊也遇险,只不过未危机到生命安全而已;第四个月,她不再出门,唯一的活动就是在小区里散散步——也就是从这个月开始,她觉察到了鬼婴的存在。
也并非直接看到鬼婴,只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跟踪自己,疑神疑鬼,日夜难安,并且开始受到阴气的反噬,致使身体机能大幅度下降。
大概是鬼婴的贪婪与独占欲过分的强烈,以至于它所关联的母体也有所感,而且这个鬼婴的过分强大,即使它还没有真正进入母体,取代原本的婴孩,但因为已经建立起了关联,连蒋瑗瑗这样乐天有福的人,也无法承担孕育它的代价。
闵岚走到这里,还是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异样。
全是鬼婴与蒋瑗瑗的接触与产生的恶劣后果,好像并不存在外来因素影响。
这与她的设想并不符合,于是她转了个身,开始往回走。
第四个月,第三个月,第二个月,第一个月……这场梦境持续的时间过长了,反反复复陷在记忆中无法自拔,蒋瑗瑗已经开始出现“鬼压床”的迹象,浑身颤抖冒冷汗,意识拼命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始终陷在梦中无法挣脱。
鬼婴出离愤怒,它的怨气简直要布满整个梦境,想要将闯入者撕碎的意图就差化成实质!
闵岚无动于衷,一边躲闪鬼婴的攻击,一边继续埋头走,她的手上捏着一柄小巧的桃木剑,黑色的怨气张牙舞爪而来,又在即将触及到她的时候失去效力,化作一条涓涓细流般缠绕在剑身上,叫她的视野一清,得以看到周遭的画面。
当她跨过蒋瑗瑗去药店买验孕棒的那一条线继续往前跨的时候,整个梦境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鬼婴恐怖的嘶吼从后方传来,就仿佛阴间裂隙传出的鬼哭,充满了叫人震慑的恐怖,闵岚感觉到鬼婴的怨毒与不甘之深,已经把她视作必须要铲除的威胁——强烈的情绪简直都突破了它一个鬼婴能够收拢的极限,都达到厉鬼那层面了,但也没什么担忧,主要她现在处的位置是在过去,而在更早以前鬼婴还没遇到蒋瑗瑗,之前的记忆是它无法涉足之地。
既然鬼婴无法追来,她索性连桃木剑都收起来了,梦境的龟裂与扭曲完全不妨碍她观看。
这么溜达着,如一道阴影般游走在所有记忆的空隙之中。
她看到蒋瑗瑗与丈夫相处,看到蒋瑗瑗在上班路上喂猫,看到蒋瑗瑗在街上买奶茶,这个粗神经大胆子的姑娘笑眯眯地生活着,她的世界一片晴朗。
记忆继续倒回,甚至到了那粒种子落在她子宫之前。
梦境到这里已经濒临崩溃,闵岚都听到了魔魂疯狂的咒骂,她越走,魔魂给她开的记忆通道就要越长,但人的记忆闪回是有极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在人的印象中越模糊,闪回出来就越难,她走的是轻松,那边给她撑着通道的魔魂已经要骂娘了。
闵岚没管,她继续往前走。
由于梦境已经无法呈现整个儿场景,只能作为碎片而存在,她在一个又一个记忆的碎片里跳跃,直到某一个刹那,她停了下来。
一个陌生人与蒋瑗瑗错身而过。
蒋瑗瑗开开心心无知无觉地离开,而那个陌生人则是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人很普通,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揣在兜里。
闵岚认出了他,因为她之间也看到过他。
于是她又转了个身,开始寻找。
她在种子落床那一天在蒋瑗瑗新房楼下又看到了这个人,依然是那件连帽衫,他路过楼前的那棵树,仰头看了眼,似乎在感慨树生得高大,低下头拍了拍衣服,就继续埋头走开了。
什么东西顺着他拍衣服的动作落了下来,掉在路上。
蒋瑗瑗走过这条路,一脚踩过去,那东西便攀附在她的鞋底,慢慢地渗透入她身体。
同一日,种子落床,她有了身孕。
闵岚也露出了微笑:“抓住你了!”
她手一张,从记忆的碎片中摘出了一幕剪影,像塞桃木剑一样也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兜里,懒腰刚伸到一半,感觉到不远处鬼婴怨愤的嘶嚎,改成了耸肩。
“好吧,惹不起惹不起。”她离开梦境。
蒋瑗瑗在自家床上猛然坐起,叫了她半天唤不起于是惊出一头汗的丈夫,差点没给吓出个好歹来。
孕妇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坐了片刻,听到丈夫小心翼翼一声“瑗瑗”,她僵硬地转过头,忽然“哇”一声哭出来。
闵岚就站在楼房前的那颗树下,被魔魂使劲扑闪脸。
“你有没有毛病!你有没有毛病!!”魔魂愤怒地咒骂道,“那是梦境通道,不是电影!你还反反复复跳!来来回回跳!!你有病啊你!!”
“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
闵岚耸拉着肩膀,一副摆烂的表情。
那笼罩着小区的阴气像是河流般涌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伴着可怖的嘶吼,鬼婴在黑雾中睁开一双比黑雾更黑的眼睛。
魔魂瞬间不骂了,它大喜地张开嘴巴,就要扑过去吃鬼婴。
然后感觉到脚踝上的细想——闵岚居然悄无声息又缠住了它的脚!
“卧槽,你个烂人,”魔魂登时疯了,“光让干活不给吃的对不对!就这还说是‘公平交易’?!死女人快放开我!!”
裹挟着一身怨毒气势汹汹跑过来想要将大胆挑衅的女人撕碎的鬼婴,迎面撞上这么一副场景,它在魔魂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天敌克制般的大恐怖,瞬间缩进了黑雾。
那小巧如猫的鬼面身影一刹那就不见了踪影。
鬼婴惊魂未定地趴在蒋瑗瑗家的床下,将脸贴到床上蒋瑗瑗肚皮的部位,瑟瑟发抖。
“卧槽!它跑了!!”
魔魂拼命挣扎:“快到嘴的食物它跑了!!”
“死女人我创你祖宗!气死我了!有本事你就锁死我——它又跑不出这小区,都让我知道地点了,我迟早把它吃掉!”
闵岚拿另一只手挠了挠脸:“提醒我了。”
把魔魂脚上缠绕的线多绕了一圈:“这几天就别乱跑了吧。”
“回去睡觉。”她慢吞吞往外走,缩地成寸,几步就穿过阴气,走到了小区外面,一边走一边懒洋洋道,“我说过不管它降不降生的。”
“左右也就这几天了,”她挑挑眉,“你别干扰我看热闹的兴致。”
“赵铭斓,我艹你妈!!”
“在天水呢,”闵岚凉凉道,“欢迎你去。”
魔魂都气到口不择言了,闵岚这态度又往火上浇了不少油。
正待继续骂,看闵岚摸出张名片,特事处那眼镜男给的——闵岚手指点了点名片,上面闪过光,竟然是个传讯道具!
“来一趟。”闵岚说完又把名片塞了回去。
“还是先干活吧,”她溜溜达达回小楼,“哎我就是个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