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西幻]》离人悲

7、妖精

　　演出在一个小时后散场了。

　　杰克跟着意犹未尽的人群一起走出了帐篷。

　　演出的确十分精彩，特别是那对双胞胎姐妹的表演，让观众们散场后也还念念不忘。不过真的要说的话，这和杰克曾经见过的马戏团表演也没有什么两样，远远算不上他们宣称的“绝无仅有”。

　　也许魔术秀才是这个马戏团最值得看的？

　　杰克考虑着，准备找个地方去吃午饭。

　　忽然他在人群里看见了乔纳，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对面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孩，因为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她的脸。乔纳脸上带滑稽的笑容，手舞足蹈地在说些什么，很快他们便一起离开了，那方向看起来是往着马戏团帐篷后面。

　　杰克可不认为那两人是熟人，那个女孩多半是被他骗了吧。

　　杰克找到在集市里巡视的管理人，向他们举报看到了可疑的人。这些家伙主要的工作只有抓那些没有许可私自摆摊的家伙，对于小偷之类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但有人举报了的话，他们再不情愿，也要做做表面功夫。

　　看着他们向着帐篷后面跑去，杰克拍拍衣袖离开了。带着一个女孩，他们多半走不快，管理员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追上。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乔纳这样的小混混胆子很小，只要吓一吓多半就放弃了。

　　杰克出了集市，找了一家生意看起来不错的餐厅。

　　餐厅坐的全都是涅亚人，菜单上的也都是涅亚的传统菜式，只看这些菜名都是些什么，杰克实在是看不出来，这让他有些为难，在格雷格里虽然也能吃到涅亚菜，但其实多半是改良过的菜。

　　“有什么推荐？”

　　杰克问站在一旁站着不耐烦地跺着脚的服务员，现在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她不得不一个人同时应付好几桌人，另一桌的人已经叫她好几次了，而杰克看菜单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那来一份套餐呗？有一块油炸鱼，两根萨罗熏肠和一杯咖啡，只要8科尼。”

　　“那就这样吧。”

　　“——多加一份一样的。”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个眼熟的灰色身影在他对面坐下，杰克看见他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真是神出鬼没啊。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莫非是一直悄悄跟在我后面？”

　　服务员已经走了，杰克撑着下巴瞧他，卡洛斯对他的提问一言不发，他又披上了那件灰色的披风，微微低着头，兜帽遮阻碍了别人的目光，也将自己的一切深深掩藏起来。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脸？卡洛斯长得并不丑，而且在相处的这几个月里，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自己相貌的不自信。

　　难道是有什么仇家在找他？除了这个以外杰克想不出任何要遮住自己的脸的理由，但真的要说有仇人，他们都从萨米特来到了涅亚，什么仇能让人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坐在对面的卡洛斯很安静，他似乎非常习惯别人抱着各种各样想法打量他，即使被杰克这样注视着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自在。杰克他的反应也毫不意外，毕竟这件事他在这几个月也做过很多次了。

　　炸鱼和熏肠的味道不怎么好，但也不是不能下咽，而且给的分量还挺足的，咖啡倒是新煮的，至少还有热的这一个优点。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大量采购的廉价食材，怎么可能把价格压在8科尼。

　　“我已经有点想念梅做的晚餐了，这个鱼实在是太难吃了一点。”

　　杰克随口抱怨了一句，他其实没有指望卡洛斯会回答他，但卡洛斯竟然开口了。

　　“那不是梅做的，她不太会做饭。”

　　“嗯？难道是早就做好了的？可是那个馅饼明显是刚烤好的，奥菲利亚也说是梅做的饭。”

　　“是吉登可。”

　　“又那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吉登可不是人，它们是擅长做饭的妖精，大约只有拇指大小。它们非常害羞，不会轻易出现在人类的面前的。如果你去过厨房的话就能看到摆着桌上的一罐子糖果，那是给它们准备的报酬，它们喜欢彩色的糖果，而且也不贪心，只要给它们一颗它们就会帮你做饭。它们很喜欢梅，因为梅总是要它们帮忙做饭。”

　　“你是认真的吗？这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一样。”杰克忍俊不禁，“我回去后可要在厨房里好好找一找。”

　　不过虽然杰克这么说了，但其实他没有多么相信卡洛斯的话。他想起之前在书店买的《拉结娜之书》，既然卡洛斯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那他知不知道这本书？

　　“说起来，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什么？”

　　“一本书。”

　　杰克打开箱子，拆开书的包装，将那本书递给了他。

　　“这是我刚刚在一个书店里买的。你看看，这个书是真的吗？”

　　卡洛斯接过书，仔细地翻了起来，几分钟后他放下了书，“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假的，还有一部分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话被服务员打断了，她一手端着盘子，用空着那只手敲了敲桌子，她满脸不耐烦，但还是勉强自己保持着礼貌的语气。

　　“客人，如果吃完了可以结账离开了，我们这可不是给人聊天的咖啡馆。”

　　“啊，抱歉抱歉，这是20科尼。”

　　杰克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多给的当然是小费了，这让服务员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她擦了擦手，把钱收了口袋。

　　“那我们回去说吧。”

　　杰克和卡洛斯说。他们离开了餐厅，那个服务员为了确保他们真的走了，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餐厅才收回视线。

　　“莫非我的行踪也是妖精告诉你的？”

　　杰克边走边说。

　　“不，我看到了你在那里，于是我也过来了。”

　　“看……占卜之类的？”

　　“不，不是——这些东西，还是回去再说吧。”

　　这的确不是适合在大街上聊的事，杰克也赞成这一点，把话题转向了刚刚看过的马戏团的演出。

　　从餐厅回家的路并不长，杰克刚说到驯兽师训练老虎跳过火圈，就已经到了。

　　梅正在店里，不过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店里还有其他人，杰克和卡洛斯走进店里时听见那个年轻人正自信满满地和梅说话，而梅只是保持着微笑。

　　“哎，美丽的小姐，您惊人的美貌真是让我动容！让我不由地想起了一首奥凯西的诗，这首诗是这样的，请允许我念给你听……嗯？谁来了？”

　　他听见有人进门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来，在看见杰克的脸时他瞳孔一缩。

　　“我们回来了。”

　　杰克向梅说了一声，梅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一些。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傍晚才回来。”

　　年轻人听着他们的交谈，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草草说了几句话放下钱，丢下一句“这束花送给你”，就逃跑似的冲出了花店。

　　“你把他吓跑了。”

　　梅笑着说，杰克耸耸肩，“难道不是你故意的？”

　　“怎么会？我可是很喜欢他的，花了5莫里买了一束花，但又没有把花拿走，这种好人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梅拆开包好的花束，将花都装进了柜台边上放着的一个大玻璃瓶里，里面已经装了不少花了，梅从里面抽出几支已经开始枯萎的。

　　“看起来这种事常常会发生？”

　　“嗯……决不能说是少见呢。”

　　“说起来，奥菲利亚不在吗？她要是在的话，这些人刚开口和你说了第一句话就会被她赶跑了吧？”

　　“奥菲出门了，所以这件事要向她保密哦。”

　　梅笑着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

　　旁人总是很容易被她恬静的外表所迷惑，误认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像是那种只会在小说里才存在的完美女性，但或许那只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第一次见面时杰克没有感觉到，但越与她相处越会察觉到一点：梅无疑是那种藏有很多秘密的女人，有关她的一切都在迷雾之中，似是而非。

　　她的名字在多个语言里都存在，各有各的含义和写法；她说话没有一点口音，语法正确发音标准，但普通的涅亚人说话显然不会照着辞典说话；从外表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说是二十多岁也可以，三十多岁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年轻，青春是一种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东西。

　　奥菲利亚知道这些吗？她们既然是爱人，那么奥菲利亚知道她的秘密吗？

　　“刚刚卡洛斯和我说，厨房里有妖精会帮人做饭，昨天晚上我们吃的饭就是妖精做的，这是真的吗？”

　　“呵呵，是真的哦？你们可以在厨房找找，说不定它们就藏在柜子里。”

　　梅与其说是承认了，不过说更像是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她的反应让杰克感到迷惑，不过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要验证却很简单，只要去厨房看一看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