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宠夫手册》柚于子悦

6、第六章

　　临近中午，日头正盛，昭县国公府侧门上的门房刘发并大兴几个窝在檐下遮阳。不多时，管事刘隆昌就从影壁后转了出来。

　　见几个人敞胸露肚的，喝了一声：“这衣衫不整的，像个什么样子！”

　　几个门房一缩脖子，乖乖将衣衫整理好。刘发拿汗巾擦了擦额头上颗颗的汗珠，凑到刘隆昌的近前：“叔爷，我们也就刚才松懈了一会子。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受不住。”

　　“去去去，”刘发一凑近，刘隆昌就察觉到一股子热气臭汗往身上钻，嫌弃的摆摆手：“老县公老夫人待人和气，平日里也没苛待过我们，倒越发让你们娇惯了，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昨儿大姑奶奶遣了快脚来报信，约么今日就要到了，你们可给我仔细些！”

　　“是是是。”众门房不敢反驳，一连应声。

　　“大姑奶奶倒也罢了，倒是见惯了你们这皮子怠懒货。若是被大姑奶奶家的少爷小姐们瞧见了，你们可就丢丑丢到姑爷家了！”

　　众人连连点头，只道不敢了。

　　“还有！”刘管事再喝一声：“不单大姑奶奶一家，刚才派去请老祖宗的福旺回来答了，老祖宗也赏脸要来。若是松懈冲撞了老祖宗，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等。”

　　“老，老祖宗？”几个门房具是瞪大了眼：“真真是烧了高香了，竟把老祖宗给请出了山来！我等浊人，若是能见上老祖宗一面——”

　　“你想得倒美，”还没等他说完，便被刘管事打断了：“老祖宗的仙颜，哪是你这块儿蠢物能见的。”

　　门房们一应陪笑。

　　这时候，原有些寂静的街上响起了马蹄声，车辙声。

　　正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觑，刘掌柜踹了距他最近的大兴一脚：“还不快去看看谁来了？”

　　“是！”

　　大兴趔趄一下，转身往外跑去。不多时又飞快跑回来：“是，是国师府上的马车？”

　　“国师府？”刘管事一惊，急忙迎出去，果然见那车上雕刻着国师府独特的莲花印记。

　　刘管事赶紧迎上去，对着从马车里出来的一位宫装女子拱手行礼：“这位姑姑，不知怎么称呼？”

　　“你叫我霞烟姑姑便是，”霞烟从马车上下来，只对着刘管事点了点头，不待他发问，便说：“车里头是位娇客，不便见你们这些糙人，你只管让人引进内院去见你家老夫人便是。”

　　“是。”刘管事应到，也没怀疑，转身穿进了侧门，打发了一个跑腿的进去禀报。

　　方如音从马车换到了软轿里，被抬着进了县公府，大约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些女子嬉笑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双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素净的脸来：“这便是大姑奶奶家的大哥儿了罢？快请进！”

　　方如音下了轿，被迎进了内堂。

　　这内里并不如国师府那般雕梁画栋，珠围翠绕，倒是十分素雅清新。饶过一座画着四君子的屏风，就见到了一位被诸多丫鬟簇拥着的老妇人。

　　想来就是他义母的母亲昭县国公夫人了。

　　老夫人果然如缎锦姑姑所说那般，慈眉善目，观之可亲。

　　方如音张了张嘴，这时候他是该换一声的，然而，他终究是过不去心里的坎。他不过是个义子...叫出来，倒像是窃取别人亲情的小贼一般。

　　索性方如音还没叫出来，老夫人便朝他招了招手：“你便是音哥儿吧？快来让我瞧瞧。”

　　老夫人看着方如音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在丫鬟送来的一张软凳上。

　　方如音乖乖照做，任由老夫人仔细打量。

　　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手，“你别怕，只当这是你自己家。若有什么事儿，”老夫人指了指边上站着的那个大丫鬟，也就是替方如音扶轿帘的那位：“这是桃菲，你只管使唤她便是。”

　　“不敢多劳动姑娘。”方如音谦恭的说。

　　“哪有什么劳动一说。”桃菲客气又不失礼数：“哥儿只管吩咐。”

　　方如音点头回应。

　　老夫人见两人谈吐拘谨，开口说：“我知你们母子要来，早早便将住处都备好了，就在你母亲未出阁时住的那小院，我还给她留着呢。今日你也受了惊，我让人带你去你母亲原先住的地方，用柚叶水泡个澡就去好生休息一番。若是你母亲到了，我自会让人去寻你。”

　　“是，”方如音恭敬的起身：“音，告辞。”

　　老夫人看着几个丫鬟带着方如音走远，对送方如音来的霞烟说：“先生可还有什么吩咐？”

　　“先生只说今日不便来府上，”霞烟道:“还有缎锦姑姑要我转告老夫人:教小姐宽心，刺史夫人并少爷小姐皆无大碍，未被伤及，便是下人也无事，小姐不必太过忧心。”

　　老夫人听到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谢过姑姑了。”

　　桃菲拿了一只荷包双手递给霞烟，霞烟也没推辞，将荷包收下，向老夫人蹲了蹲身，“那霞烟这便回去了。”

　　“姑娘慢走。”

　　待该走的人都走了，老夫人才露出忧色，“我朝立足桐京千年，从未听说过妖怪伤人之事，怎么偏偏就叫翊儿给碰上了？”

　　“老夫人可放宽心，大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正巧遇到了老祖宗，教老祖宗救下了吗？”

　　“是是是，”老夫人双手合十，“多亏了先生在，不然，可不是教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老夫人念了一会儿，又说：“翊儿遇上这无妄之灾，想来会加快赶过来。你叫人去外门守着，并叫人多备些柚叶水。等大姑奶奶来了，叫她们不必急着来见我，只管带去秋澜院，一应上下洗个澡，压压惊，再好好睡上一觉，缓过劲来再来见我也不迟。”

　　“是。”桃菲应下了，转身出去安排。

　　方如音由丫鬟领着到了秋澜院，进了一间靠西边的屋子，小丫头细声细气的说：“方哥儿且稍坐，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大太太打理，桃菲姑娘已让人去禀告大太太，一会子就有人送来热水及换洗的衣物了。”

　　“多谢。”方如音今日又是受惊吓，又是过度忧虑的，加之虽痊愈了到底也伤了一回，精神早已不济，便只懒懒的道了谢。

　　小丫头脸一红，随后又露出可惜的神色，“哥儿好好休息，我，我就在外头侯着，若有什么吩咐便叫我。”

　　说完福了福就出去了，胡乱将门带了上。

　　方如音摸了摸脸颊，呵，从小在方府长大，丫鬟婆子们都见惯了这张脸面，到了此处才知道，他这张脸还有这用处。

　　可惜生作了哥儿，想要少些掣肘，只有嫁人一途。

　　凤朝风气开放，并不拘束女子哥儿，便是考科举入朝为官也是可以的。只是仍有限制，需得嫁为人妇后才能如此，还得受夫家的制约。

　　虽说不拘，实则大多女子哥儿都不会走上仕途。

　　方如音与旁人不一样，他自认除了额头上多了一点胭脂痣外，并无哪处与男子不同，为何他就偏要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了？

　　天地广阔，他何处不可去闯闯？

　　可惜被拘在内院，这一切不过是空想。

　　哪怕豁出去逃了，不说身份不详的哥儿会落得各种下场，只怕他连方府的朱门都越不过便被抓了回来。没有自保的能力，现实就是如此残忍。

　　方如音满腹心事，趴在桌上睡着了。

　　期间有婆子送来了热水和衣物，但见他睡得熟，便没叫他起来，想来大热天的，水也不至冷得太快。

　　方如音这一睡就睡过了中午。

　　到了半下午，方如音终于将这一身换了下来，并用新打来的水泡了澡。

　　“等等，”见小丫头要将换下来的衣裳拿走，方如音将他叫住了：“就不劳烦府上了，一会儿我的丫鬟婆子就要到了，让他们来收拾吧。”

　　小丫头犹豫了一会儿，见方如音不似客套，倒也没坚持：“是，方哥儿。”

　　方如音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将这一身衣服留下，那位缎锦姑姑还嘱咐他烧掉呢。

　　他只是直觉这衣服不能落到外人的手里，而且被那虎精抓走的事情，他所记得的部分也与那位姑姑的话有些出入，他也不是全信的。

　　还是将这件衣服留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错过了午膳，方如音也不愿劳动县公府的人，便略吃了一些丫鬟奉来的点心果子垫垫肚子，还未等他吃完，这座寂静的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如音赶紧站起来，还未走到门口，就有声音在门外响起：“小丫头，方家的哥儿可是在这屋里头？”

　　方如音将门打开，就看到自家风尘仆仆的弟弟站在门外，马鞭都还未撒手。

　　“章儿，我在。”方如音让开门，“你快进来歇歇...你们都没事吧？”

　　“哥，”方如章见到方如音双眼一亮，看他毫发无伤，精神头也还好，总算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都好，不过虚惊一场。”

　　方如章没进来，挤眉弄眼的说：“我只是听外祖家的丫鬟说你早比我们先到了，便趁着前面还乱着偷偷溜过来看看。你也知道我娘的，若是叫娘亲发现了，你可就不好过了，我先回去了。”

　　“那好吧，”章儿也是为他着想，方如音点点头，道：“回去好好休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