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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火,满目的大火。

      耳边是噼噼啪啪的声音,不停有重物倒塌,发出巨响,火星迸溅。

      周围的温度让他很难受,渗出的汗水还没来得及凝结成珠,就被高温蒸发了。

      在火海更深处还有一个人,那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他发出虚弱的呛咳声,竭力往那人匍匐过去,嘴里唤着:“阿柠,阿柠,起来,别睡...”

      “砰”,不知什么东西炸开,眼前的火势迅速蔓延,满目的火红扭曲了光影。

      他闭上眼睛,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句话在脑中回响,挥之不去:“你为什么不救他?”

      再睁开眼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火海,什么人影?

      眼眸中的火光褪去,只映照出精致素雅的床顶。微凉的晨风透过半掩的窗隙拂进来,撩动着轻软的床帐。

      盯着床顶的描纹瞧了一会儿,伯鸾寂坐起身来,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往外走。

      屋外是一片荷塘,在熹微的晨光下看不大真切,只有清新的荷香在心头浮动,让人不禁身心一轻。

      苍色的天上还缀着几颗星子。

      眨眼间,一道极细的弧光从东北方的天际划过,转瞬即逝。若不细看,只怕会错了眼去。

      那道弧光从几颗星辰中穿过,留下些许青色的痕迹,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伯鸾寂凝视着天际,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视线,转身回了房。

      只留四个字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妖星现世...”

      用过早膳,伯鸾寂在步月台东面临水的晖耀亭闲坐。暖风吹得人醺醺,近岸的一枝荷花摇摇曳曳,一片将掉未掉的花瓣被这风吹落了。

      正欲伸手接那落下的荷瓣,就听见一阵轻巧又有节奏的脚步声往亭子来,越来越近。

      还未见人,就有声音传来,蹦豆子似的一股脑儿说:“先生,小姐叫人送了帖子,请您到县公府小聚。说是邀了辛夷府的戏班子,请您去瞧瞧稀奇。”

      伯鸾寂托着那片花瓣,又将它放到了水里。转过头,只见一位身着彩衣的女子正俏生生的立在他三步开外之地,女子约么双十年纪,手里还拿着一份描金帖子。

      他略顿了顿,才开口唤到:“...缎锦。”

      “哎,”缎锦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先生可去?”

      伯鸾寂接过帖子略看了看,见落款上写着“刘何氏”三字,小声念了一句:“妍儿?”

      “先生还记得小姐的闺名呢,”缎锦脸上笑着,还带着一丝怀念:“许久都不曾唤过,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听县公府的人说,此次是小姐那外嫁的大闺女回娘家小住,小姐高兴得不得了。便想请了近亲友人同聚,正巧有辛夷府的戏班到了京城,就请回了府,好来图个乐子。”

      说是瞧稀奇,不过是找个由头邀亲朋聚一聚罢了。县公府每过上三五月,总会差人来请先生,先生十次有九次都回绝了,这次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伯鸾寂垂眸思索,小声自语道:“东北...”

      “的确是许久不曾见过了,”伯鸾寂将帖子合上,递给缎锦,“那便去吧。”

      “是。”缎锦回了一声,“我这便去打发人回话。”说完便风风雨雨的走了。

      县公府在桐京城里,国师府却在京郊,若要进城,以寻常马车的速度,只怕也得用上二三时辰。缎锦替伯鸾寂回绝了县公府的车轿,打发了县公府的下人。以他二人的脚程,便是十个寻常人也及不上的。

      未及下午,伯鸾寂便带着缎锦往京城去。

      “小姐家的大闺女名唤刘翊,下嫁了萧成方家的二子、如今的象州刺史方郗。夫妻倒是颇为恩爱,只是子嗣上,就颇不称心了。”

      路上,缎锦将听来的消息道与伯鸾寂听。

      “及到方郗年近不惑,家里妻妾竟无一有出,便是有妾室姨娘传了喜讯,也不过两三月就没了。”

      “方家请了不少大师名医,却都一无所获。”

      “直至十九年前,有一位莫姓神医云游至那象州,方家人原也心灰意冷,只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将那神医请了来。”

      缎锦在此处略停了停,原是想卖个关子的。却见伯鸾寂连眼也未转过来,只淡淡说:“想来仍是不成的。”

      缎锦略鼓了鼓嘴:“瞒不过先生。”

      “那莫姓神医倒也是有大本事,将方家上下爷娘们都瞧了个遍,子息结症未瞧出来,倒瞧出不少隐疾,他一一对症下药治了。至于子息一事,却只说刺史府上下一应都是好的。”

      “世人皆道,这方刺史只怕是命中无子了。”

      缎锦将头扭了扭,学着那茶楼先生的做派,只差手里拿个止语往那桌上拍了。

      “却说这方刺史是个不信命的,他只道莫神医是不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结症公之于众,便又独身一人悄悄去了莫姓神医的歇脚之处,想找那神医问个明白。”

      “方刺史与神医究竟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归来时,这方刺史却不是空手而回的,竟抱回来一个未及周岁的小娃儿,收作了义子,未起名姓,只唤作招儿。”

      “奇的是,那小娃儿抱回来没多久,方刘氏就有了喜讯,怀胎十月产下一女,未过三年又产下一子,妾室也皆有所处。如今方家算得上是子息旺盛了。”

      “方刺史只道是那招儿带来的福气,对其万分疼爱,不但起了大名,还特特入了族谱,权作正经子嗣相待。”

      “听说那方刘氏回京来,是想在京城贵地为她那大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只是被那方刺史听了,便要她将那小名招儿、大名如音的义子带来,也为他寻一寻。”

      “县公府上的人都传,他们家那位姑奶奶心头上不大乐意呢。”

      伯鸾寂对这些八卦不太感兴趣,不过略听一耳朵,听到此处,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为何?”

      “这世人都传,那方招儿不是从别处抱来的,实则是方刺史在外养的别室妇所出。”

      “这些传言倒也有理有据,”缎锦说得津津有味儿:“方刺史延请无数名医,均称并无问题。而方刺史的妾室也曾有孕,非是怀不上。但这正室刘翊在此之前却从未传出过孕信。”

      “传言称,方家多年无子,实则是因为方刘氏无所出,却又狠心善妒,容不下庶子庶女,便...”

      “又称,那方刺史虽不满方刘氏手段,却因着县公府权势不敢言语。索性在外养了别室妇,既是无奈之举,亦是为了膈应方刘氏。”

      “因方刘氏鞭长莫及,让那别室妇产下一子来。方刺史便借了由头将那外室子谎称义子带回府里。”

      说完,缎锦不意一笑:“这些传言不过是些市井小民恶意揣测来的,但更离谱的也有呢。”

      “有说,那方刺史原有一青梅竹马,只是佳人家道中落,方家棒打鸳鸯,强拆了他们,偏使方刺史与刘家结亲。方刺史表面妥协,实则将那佳人养在暗处,时常来往。方家无子,因是方刺史想立佳子嗣为长,有意不许家中妻妾育子来的呢。”

      缎锦一连说了好几个版本,一个赛一个离谱。

      伯鸾寂待她说完,才漠然道:“若是图一时乐趣,大有百种方法,何苦拿人身世取笑。”

      “传得开了,不甚了了之人听了,三人成虎,岂不坏人清誉?”

      缎锦吐了吐舌头:“我亦只是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先生罢了,并不对其他人宣扬,先生不会外传罢?”

      伯鸾寂微微侧头,他倒未过分责怪,只说:“口业虽微,却易积少成多。你命劫未过,还是少曾业障为好。”

      “是。”缎锦只得郑重应了。

      剩下的一路,缎锦抿着嘴,生怕再被先生责怪。

      伯鸾寂瞧着,虽觉好笑,却也没有心软饶过。他不善言语,缎锦却又是个话多的,让她偶尔说说也无妨,只是还得让她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才是。需知哪怕不过一句无心之话也可能会招惹出大麻烦来。

      前日他施展秘术,以莲芯蕴神之法,将真灵投入界外之界中修行历练。真灵所寄之人,便因一句无心之话,害人害己。

      寄主行事与他无干,他却未尝没有遗憾。

      到底也不想无辜之人因一些无心之话,落得同那寄主及其所累之人一般下场。

      缎锦心性跳脱,因其特殊来历,对人世的诸多避忌不以为意,如今由他管教着,自然不能太过放任松懈了,若因小事酿出大孽,倒是他的不是了。伯鸾寂合着袖子,心中思量。

      缎锦虽说了这许多,却并未用去多少时间。

      一人驾云,一人踏莲,也不过将将从国师府行至城门处。

      正要越过城头进到城去,伯鸾寂却停下来,侧身往左后方望了去。

      “怎么了,先生?”缎锦顺着伯鸾寂的视线看去,只见京郊星莹山下,密林掩映之处,一片猩红凶光冲破树冠投射在了云层上。

      “妖煞之气!”缎锦甚是吃惊,倒不是奇这妖气。这可是京城地界,哪个妖怪竟不怕死,敢来京城作乱?

      缎锦跟在伯鸾寂的后头,眼见伯鸾寂拂开遮挡的树叶,露出下方遍地的死伤,听着先生施展莲华回春术时脱口而出的一声“孽障”,不禁为那小妖哀默,何苦来呢,活着不好么?

      只求你下辈子长点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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