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的滑头鬼》宇文蓟

35、第三十四回 俯卧巫女（一）

　　夜晚终会过去，清晨的安倍府邸庭院内弥漫着潮湿的露气，明澈而又雾蒙的天空飘荡着软绵绵的云朵——这是凶年中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陆生裹着被褥跪坐在房间前的窄廊上，身旁放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醒酒茶。他的两颊熏红，棕色的短发服帖的搭在他的脸上，深褐色的眼眸中尽显颓废无力。

　　昨天喝太多了，今早不免有些头痛。幸好没有生病，这个时代尚还没有药物，他身体强健，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倘若真的生了病，也是要难受几天的。

　　兴许是晴明的吩咐，总之在陆生裹着被子窝在窄廊上没多久时，一个小纸人端着一杯醒酒茶来到了他的身边……顺便一提，醒酒茶的味道十分糟糕。

　　醒酒茶的旁边放置着一本书，书是有关植物的。

　　陆生心血来潮，突然对晴明院中杂乱的植物产生了兴趣，闲在安倍宅的几天一直在研究着那些植物的种类和用途。

　　“陆生，过来吃早饭吧。”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不论在哪都穿着狩衣的晴明从拐角处走来，在家里的他没有戴着立乌帽子，如丝绸般的银色长发在他的背部随着他的行走跃动着，几缕银丝自然的垂在他的耳前，偶尔亲吻着他过分精致俊美的脸颊。

　　“我这就来……”正欲起身时，陆生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看了有一会儿的围墙下的杂丛上“晴明，那墙下的植物叫什么？”

　　晴明顺着陆生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在触及到那杂丛的下一秒，就知晓了答案“那是‘芽’。”

　　“芽？”

　　“就是胡枝子。”晴明说道。

　　陆生明悟“是胡枝子啊……胡枝子也有‘芽’这种别称吗？”

　　“胡枝子不是写作‘萩’吗？萩又读作‘HAGI’，即是‘生え芽’……在《万叶集》中，胡枝子因而被常称为‘芽’或是‘芽子’。”

　　晴明的知识储量多的让陆生惊叹。

　　“胡枝子是在雁来季节盛开的花，现在开花还早着呢。”晴明将陆生身上的被褥拿下，递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子怀中，那女子抱着被褥鞠了一躬，向陆生的房间中走去。

　　“走吧。”他对着陆生说道。

　　内心的疑惑得到解答的陆生拾起叠放在一旁的‘畏’字羽织，跟着晴明离开了窄廊。

　　“博雅呢？今早难得这么安静啊。”

　　“博雅也并不是一直歇息在这里的。”晴明握着折扇，侧头对着陆生道“他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虽然兼职了除妖师一职，但朝事还是需要他来解决的。”

　　陆生试图想象那样的画面，最终只能摇头笑道：“……真的很难想象博雅处理宫务的场景啊。”

　　说起这事，晴明的红唇也忍不住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如果是十年前的博雅，你恐怕更难想象他退治妖怪的场景。”

　　“十年前的博雅？”陆生疑惑的看着他。

　　晴明看着陆生饶有兴趣的模样，扬袖示意陆生坐下再谈。

　　今日的早饭是菜粥和烤香鱼，香鱼自然是上次博雅带来的那几条。抹上了盐巴的香鱼烤出来的味道格外香醇，原本白挺的肚子在熏烤下已经变成了深色，上面铺盖着葱条与蒜粒，以陆生的妖怪嗅觉，可以嗅到香鱼特有的苦香味和隐隐的葱香。

　　“香鱼，真是个娇贵的鱼类啊。”晴明莫名感叹道。

　　“嗯？这又有什么说法？”

　　陆生学着晴明那般，盘腿坐在卓袱台的另一边。

　　“如若用其他鱼熏烤的话，定是要弃掉肚子的，因为那些鱼的肚子内尽是秽物。而香鱼不同，香鱼的肚子是可以食用的地方。”他拿起筷子，轻轻戳了一下香鱼半鼓起的肚子道。

　　“这么说来，好像真是这样……但为什么香鱼的肚子是可食用的呢？”

　　“香鱼比其他鱼类更爱干净些，它生活的水域只要稍有秽物，香鱼就会马上死去，是沾不得任何秽物的鱼……因而，它的肚子可放心的食用。”

　　“原来是这样。”陆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晴明你懂得还真多啊……等等，不是要讲‘十年前的博雅’的事情吗？怎么跳到了烤香鱼上面了？”

　　晴明笑了笑，缓缓道来“十年前的博雅是个憨厚老实的家伙，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他没受过多少苦，也没见过什么鬼怪，即使已经在朝堂上听政，也还是个忠厚的男人。”

　　“见到鬼怪就忍不住腿软喊叫，抖颤个不停。那时他还在用武士刀，虽然这么说，他的剑术也并没有多么出色……倒是有着一手好的乐理，吹奏的笛乐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陆生惊讶于性子大大咧咧、遇到妖怪无所畏惧的博雅在十年前竟然如此的文雅。

　　“博雅是个好男人啊……”晴明叹息道“这么多年来，即使他练得了一身好的武艺，性子也野了起来，但本质还是没变呐。”也因此，那么厌恶着人类的他，才与博雅成为了挚友。

　　房檐下，仅留有竹筷与瓷盘敲碰的声音与细微的咀嚼声。

　　这日下午，小白驮着纳豆小僧从安倍宅的侧门走到了前院，颠颠的来到了陆生的面前。

　　“少主！”

　　“陆生大人！”

　　两个小家伙从窄廊的另一边就开始呼喊。

　　“嗯？你们上午去哪了？”仔细想来，早上开始就没见小白的身影啊，陆生问道。

　　小白乖巧样的坐在陆生的面前，纳豆小僧不知从哪掏出了两坛酒，炫耀道“少主，今天我们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妖怪！”

　　逛街的时候遇到的妖怪？陆生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的看向他们。一边将手边呈着寿司的盘子向它们那里推了推。

　　“只是狸猫妖怪，幻化成了女人的模样在街市上卖酒。少主，狸猫酿的酒超级好喝的，我们特地为你带回来了两坛！”

　　“狸猫妖怪？”陆生接过纳豆小僧递来的两坛酒，打开坛盖嗅了嗅，眉间稍稍舒缓，他抿嘴笑着“嗅起来的确醇香。”

　　不过今早头痛的感觉还印刻在脑海中，陆生短时间内也没有了再饮酒的打算。

　　“陆生大人，狸猫那家伙真的超有趣的，会讲好多好笑的笑话，让小白和纳豆给你讲讲吧？”小白将左前爪搭在了陆生的膝盖上，抬头对着陆生说道。

　　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放过他了……陆生推了推眼镜，无奈的笑了笑“那就讲讲吧。”

　　房间内一时充斥着纳豆和小白的笑语声。

　　晴明站在房间外，透过半掩的窗户将房间内热闹的景象映入眼中，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冷蓝色的眸子究竟有多么柔和。

　　陆生并没有注意到晴明在外面，嗅觉灵敏的小白讲笑话讲的入神，也没有注意到晴明，纳豆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了。

　　晴明伫立在原地很久，待到有牛车驶过戾桥触碰了他布下的结界后，他才抬脚向正厅的方向走去，准备迎接他不得不会见的客人。

　　来人是藤原兼家，前不久刚晋升官位到从三品大臣之位的他如今在朝廷上可谓是如日中天。

　　刻有桔梗印的木门向外敞开，从挂着暗红色垂帘的槟榔毛牛车上下来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身上华丽的服装，喝退了想要跟上来的仆人们，一人走了进去。虽然没有人引路，但这杂乱的院子中只有一条蜿蜒、杂草丛生的道路，怎么想也该是这样走的。

　　从羊肠小道走出，入目的是两位身着华丽十二单的曼妙女子，藤原兼家忍不住将视线在两位女子身上游转了一会儿。

　　其中一个穿着紫色十二单的女子稍稍弯腰“晴明大人在正厅等候您。”

　　藤原兼家一愣，轻咳一声，脱鞋跟着这两位绝色美女走了进去。

　　“晴明大人，久闻您的大名。”藤原兼家语气中尽含尊敬道。

　　按理说，从三品的藤原兼家远比没有品级的晴明身份地位要尊贵得多，但不论是晴明还是身为阴阳头的道尊，有能力的阴阳师总是被身为普通人的贵族们所恐惧着。

　　“兼家公礼重了，有何事坐下再谈吧。”晴明拂袖示意请藤原兼家入坐。

　　藤原兼家正坐在晴明的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膀张开，稍稍低头道“晴明大人，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哦？……请讲。”晴明面上从容淡定，内心已经叹息起来。既然藤原兼家亲自来了，就说明这事他已经无法推卸掉了。至于像之前那样推脱给道尊显然是不可能了，因为道尊站位右大臣，与站位左大臣这边的兼家公是水火不容啊。

　　“我想拜托您，帮我判断到底是吃掉瓜好，还是不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