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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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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蝶的所在,是尽人皆知的。
——他们从不把自己隐藏起来,因为是属于暗蝶的都知道,在那里除了本部的人以外,是没有人可以进得去的。
就在云京。
落红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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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绝望着门口的守卫,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回来了。”
两个凶神恶煞的示威见到他眼神倏忽柔软。谦逊地,低头,弯腰,鞠躬,退到一边,让开一条道来。
莲绝轻轻地走过,同冰冽一起,走过那道写有“弑灭光辰”的暗门。
阴冷的风从那边吹来,扫过他的红衣。
冷风掠过,红色的长发悠悠飞舞。
顿了顿步子,望着眼前的种种,莲绝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终于,我还是回到这个地方了。”
冰冽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觉得对于眼前的他,自己是如此地不了解。
他的从前,他的曾经,只怕是在一片冰冷的血光中度过的吧。那样的眼神,那样简单地说出杀人,那样镇定自若。他……原来自己并不了解他。
莲绝轻轻回眸,凝视冰冽,眼神中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浮光。浮光闪烁,燃烧着极其冷静的愤怒。冷静地,流露出愤怒。
末了,深吸一口气,他淡淡一句:“从这里开始,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而我们,必须置他们于死地。”
“……我们要杀进去……?”
“对。对于这个地方的人,若你与他为敌,除了杀死他,别无他法。”冷漠的语调,仿佛杀了以往的同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也许是你的同伴,这样你还下得了手吗?”冰冽盯着莲绝,皱紧眉头。
“因为我在这里不可能有同伴。因为作为暗蝶的杀手是不可能有同伴的——那是这里的规矩。”莲绝淡淡解释着,没有一点的惊慌或者其他情愫,仿佛冰冽说了一个冷笑话一般,“在暗蝶,若你要生存,就得不断地杀人,就得不断地堕落。”
“你……好像……很恨这里。”
“不,我一点也不恨这里。曾经在这里,就像它利用我一样,我也只是在利用它。”红衣少年说到这里,眸中倏忽涌起一片混沌的雾气,“我恨的,也许是我自己吧。”
“可是你现在,似乎不那么想。”冰冽一针见血地指出。
他眼中浮光闪了闪,隐隐退去,一流温暖的余光隐约可见。
“我……也许真的找到了吧。——母亲曾经对我说的,能够把我从诅咒的命运中解脱出来的人。”
“……”
“对,她现在就在这里。”
起风了。
少年的衣襟猎猎飘起,纷飞在黑暗中。
冷风彻骨,却依然不及他冰冷如剑的眼神。
他嘴角扬了扬,轻轻地说了一句。
“就是把这里变成乱葬冈,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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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在前面的人倒下了。
血液如喷泉一般飞洒四散。
突突地喷涌着,猩红的颜色染透了少年的眼眸。
软软地,地上的暗杀者浑身摊死如泥,身下流淌着汩汩的液体。
少年血色的眼神带着微微的不屑,从尸体血液里趟过去。
他的眼睛里是雾霭的赤红,脸色却是冰一般冷俊。
略略地,他转一转头,淡然地望了白衣少年一眼。
“完了?”
那边一个人方从冰冽手中倒地,脸上迅速升腾起一团团可疑的暗紫色。
冰冽手中的寒冰刺闪烁着稠蓝色的诡异光芒。
他像躲避瘟神一样逃开死人,仿佛是生怕衣边和脚尖沾染上肮脏的血迹。
他厌恶地看了看死去的人,有些气堵地问:“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莲绝没看他,直径冷淡地走开,冷冷扔下一句:“现在死早我们手下的都是一些清辉居和雨泣院的人,可能一会便会碰上风悔园的杀手。”
“喂?我是说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杀了多少人了!你给我适可而止些吧!”冰冽在后面跳脚,对他冷淡的语气气得不行,“我们又不是来搞屠杀的!”
前面,莲绝忽然顿住脚步,轻轻扭头过来。
这样,他凝视了冰冽好久好久。
“喂?你干什么?”冰冽眯起眼睛问,这人还真奇怪啊。
“你给我搞清楚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莲绝毋庸质疑的语气带着几许恼怒,“这是暗蝶!若你还想找到樱的话,就必须前进。——否则,被杀的只有我们。”
“那……”冰冽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教训的话弄得有点不悦,他指了指莲绝背后,“我们究竟要前进到什么地方去!再说了,你就那么轻信那个不认识的人说的话!”
听罢,莲绝吸一口气,深深道:“所以我们就来确认了啊。”
“这是一个圈套!”冰冽气急得跳起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圈套!到时候我们也许找不到人还送了性命!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吗?”
“对,我很清楚。的确是个圈套。”莲绝并不理会冰冽的质问,表情不变地说了下去:“如果你害怕的话——”他指了指来路,“你可以回去。但我会继续杀进去,直到找到樱为止。”
“如果我害怕我就不会跟你到这里来了,如果我害怕当初我就不必为了小雪跟你打一架了。”冰冽声音很沉,“你为何如此肯定小雪就在这里?我又凭什么不怀疑?”
莲绝怔了怔,没有回答,向更深的黑暗出走去,血红的背影隐匿在一片混沌暗黑中。
“她一定在这里,我知道的。”
冰冽没想到莲绝口中的风悔园和现实间的差别有天地之远。
穿过黑暗阴湿的甬道,前面豁然惊现一道夺目的风景!
原来,那就是暗蝶精英们住的地方——
一个很别致的园子,花木繁盛,芳香清雅。
在花花草草的环抱中,一条石子小路通往深处,赫然屹立着一坐不小的竹楼。
似乎是因为竹楼的建筑原料是产自南方的黄金竹吧,在阳光下整个小楼闪耀的金色的光辉。
冰冽是怎么也把眼前的景象和那暗蝶精英的住所联系在一起。要说是住的人,那应该是个浪漫的诗人才对啊,为什么那些杀人者会有这个雅兴?再说,现在可是严冬啊,哪里来得那么多奇异的花草?
“慢。”莲绝伸手挡住正准备过去的冰冽,“气氛不对。”
冰冽止步与莲绝身旁,转头盯着竹楼的方向。“你是说……”
“小心有埋伏。”莲绝负手持剑,耳语般地对冰冽说,“我从上面攻过去吸引埋伏在暗处的人出手,你就乘机从地面潜过去给他们来个奇袭。”
冰冽轻轻点头。
“既然来的都是高手,切记莫要掉以轻心。”
“你也是。”
莲绝沉了一口气,脚步轻旋,略略点地,纵身朝竹楼飞去!眩目的红色飘飞在金色刺眼的阳光下,他就如同一只振翅而翔的艳蝶!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喂毒暗器密密麻麻如蜜蜂一般朝他扑去!
空中的红色身影在铺天盖地的暗器里翻飞,轻盈得仿佛和清风融合在了一起!
地上,冰冽没有出神。他悄声无息地飞奔与草丛间,快若一只纵兔,轻似一股微风。
半空,莲绝挥剑挡住来物,身行如风动,剑舞光随,摇曳出凛凛光辉!
光辉和着阳光,闪闪耀目!
“叮叮叮叮叮叮叮——……”华丽得近乎是舞蹈的动作下,剑光飞掠,暗器应声而落!
“叮叮叮叮叮叮叮——……”天空的身影快得看不清楚,隐隐过去,看见得只有一片血红色的舞霭!
暗器越来越多,各种毒药沾在暗器中,若七彩的燕尾飞扑而去!
一片摇曳的清光!
那是让人惊怔的速度!
上下左右闪动着,红衣少年倏忽抬手,在看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的须臾间手腕连抖!
瞬间一股强大的剑气包围在他身体外层,如一具金色的外套,使任何飞行物都近不了他的身!
……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栋竹楼在冰冽的追赶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冰冽顿步。
无声地,他潜伏在草丛中。
——有人!
“谁?”一声尖利的询问。
“……”
“谁在那里?”声音很警觉,如一声短促的哨鸣。
“……”
呼——!
一只飞标急速飞来,冰冽闪身侧过去。
飞标插到不远的梅花树干上,随即,树干裂成两半。
冰冽起身,飞身朝人影掠去!
一。
寒冰刺光芒夺人,一进一出的眨眼,那飞标的主人心脏已然停跳。
继续向前飞奔,途中亦有三两个人发觉。
他们惊起,随后朝这边攻过来。
二。
三。
四。
稠绿光芒闪烁,刹那间,三人已绝倒,口喷黑血,面色恐惧。
轻微地,冰冽听到了一个“啊”的声音。
是那样熟悉……
……
冰冽身影闪掠,在花草和暗箭中穿梭。
现在,他忽然了悟了。
原来,这奇花异草些,并不是用来赏心悦目的。
它们的实质,是蚀心夺魂的毒药。艳丽的外表下,隐藏着阴恨的内在,如同这整个暗蝶的气氛一样凶险。
加快脚步。
冰冽直径奔向竹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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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轻松地,莲绝跳过来,淡淡说。
“恩。”冰冽应了一声,继续检点一个暗蝶风悔园人的尸体。
尸体周身泛红,脸色青黑,浑身如被水泡久了般的肿胀,散发出一股异样的松木味道。
冰冽蹲身,细细地观察着,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眉毛微微地皱起来。
他拔出寒冰刺,用刺的端部轻轻触碰尸体的脸颊。
寒气弥散。
肿胀得面目全非的人脸立即变成血红色,像被千万条爬虫留下了痕迹一般。
冰冽全身一振!
“怎么?又发现什么了吗?”莲绝见他神色古怪,断定其中必有隐情。“这里时间耽误得太久了,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樱还在更里面。”
“……”冰冽站起身,解下身上佩带的药物,仔细地涂抹在死人的脸上。
“是不是你认识的人?”那涂抹在人脸上的药物本是为了祭奠亲友用的,而他却抹在了风悔园中这具不堪的尸体上。
“……也算有一点吧。”冰冽的声音有些微的模糊,仿佛是从弥漫的雾气中传来的。
他动作轻巧仔细,不漏过一丝一毫,似乎在对待重要的朋友。“他住在离本家很远的分家……我们也是见过几次面的——就在冰族每年的团圆日上……他总是把从供台上偷来的果子分给我,还要我叫他哥哥,明明我们是一样大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暗蝶的人……”
莲绝表情有点点古怪,他怔怔一下,有些寞落苦涩地笑起来。
“你后悔吗?”
冰冽猛地转过头来。
“你后悔吗?”
“后悔?”冰冽默默地重复着,“后悔啊……如果可以后悔的话,也许吧……”
“你在后悔什么呢?”妖魅的眸子里点燃了一丝黯淡的星光,闪闪烁烁,红衣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那么哀伤,仿佛他是暗夜中陨落的星辰,已然折下了刺人的光芒。
“我……”
“还有什么可以去重来的呢?”低沉喑哑的语调,仿佛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另一个自己。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遇见她。”冰冽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他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眼睛里燃烧着不死不休的坚决,眉宇间有刻骨铭心的感情。
“我宁愿从来就不知道有一个叫樱雪的人。”
是啊,如果这一切都将如一场梦,最后终逃不了烟消云散的结果,我宁愿现在就从梦里醒来,然后我会发现,在我眼前的,是那久违的熟悉的生活。虽然平淡乏味,但却是真实可见的,人、物、景,都如同坠入梦境之前一般完美,那般伸手可及。
然而……
我现在才发觉。
如果可以看见你,如果可以继续想念你,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守护你的话。
我会坚决地把这场梦延续下去。
我会拼命也不要清醒过来。
我弃一切而不顾地想念你。
我心甘情愿迷醉在梦里。
因为,我猛然发现。
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再也不愿醒来了。
虽然我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沉迷。
但却越来越无法自拔。
是那么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你。
所以,请你给我一个魔法吧,让我继续把我的梦做下去。
让我永不醒来。
起风了。
风悔园已然血流遍地。
金色的竹楼染上了腥血的色彩,分外刺眼。
风过。
隐隐传来凄美的笛声。
幽咽滑过,回荡着流水般音符。
在魅族少年悠长的笛韵中。
冰冽很久很久,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任由带着腥气的冷风灌满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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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的血迹。
从红衣少年指尖哚哚滴下。
无声地落在暗夜般的寂静里。
空无一人。
冷风飕飕刮过甬道,划出一声声凄厉的响声,如惨叫不绝于耳。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随风而来,来势凶猛。
心下一阵不妙的感觉,两个少年同时后退几步。
但是前方却什么也没有。
石壁上燃烧着昏黄的火把,火把熊熊,发出劈啪劈啪的诡异声响。
地面是青色的石块,却已然结满青苔。青苔茂盛,随着道路生长,消失在远方的黑暗混沌中。
气息阴湿,空气里散发出一种死寂的霉味,偶尔也会有几滴液体顺着凹凸的墙壁淌下,滴落到地上。
滴答——
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声音敲击着耳膜的某个部分,听起来像一声暴烈的铮鸣。
黝黑的是前方,但身后亦暗淡无光。
火光在墙壁上印几个古怪的形状,不明所以。
如鬼魅般如影随形地跳动。
通道一直延伸向远方。
冰冽咽了一口气,心底也不免紧张万分。
心脏猛烈跳动,血液在血管中飞速流动。
他忽然觉得全身很热,一股一样的气息自胸口升腾而起,直贯脑门!
他大口呼吸——
终于,慢慢地,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又恢复了平静。
莲绝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瞳孔里倏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光。
他盯着他奇怪的举动,良久。
终于扭头去,走向黑暗中。
步子轻盈如风。
“最里面就是樱的地方了。”
冰冽怔了怔,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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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地牢。
空气沉闷。
因为只有一个人的原因,所以那间石间突显得出奇地大。
只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地上铺了一层又粗有薄的稻草,稻草受到湿气的侵蚀,已经开始腐烂,发出刺鼻的恶臭。
旁边,有一口破了口的土瓷碗,碗里盛了一弯亮花花清水——水确实是清澈的,可是水底安然地躺着一只苍蝇的尸体。
碗的旁边有一个又扁又硬且布满脚印的馒头——一口也没吃它,也许那个人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到这里见到的却只有一个馒头。于是大发脾气,对着无辜的粮食又踢又踩。
——到最后,连那最后的可以果腹的东西也被弄得不成样子了。
少女侧躺在稻草堆上,双眼紧闭,表情痛苦。
脸上挂着脏兮兮的稻草渣滓和灰尘,头发凌乱。
此时她看起来非常虚弱,仿佛一阵小风就可以把她吹到半空中去。
她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可嘴角却有一缕醒目的鲜红。
是血。
那是她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
足以致命,但却欲死不能。
颤抖着,火光留在她身上,凄厉煞人。
而两个少年看到了,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沉谧的空气,劈啪的火焰。
莲绝手指骤然紧握,胸中炸裂的痛楚传遍全身。
他握紧了手指,指节青白。
刹时间感到了晕旋。
僵怔地立着,阴影下,体内的血液完全冰凝。
很痛。
无法再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他会完全崩溃掉!
他默默地转身……
为的,只是不再去看她。
少年静静地僵立在阴影里。
身影孤煞,如一把锐利的冰刀。
噩梦……
冰冽惊怔!
手中的寒冰刺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寒光耀目,冷芒若冰。
他知道,他已然握不住武器。
刹时他明了——
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噩梦,而是噩梦般的现实!
决绝的,残酷的现实。
不顾一切地,他用力斩断地牢的门锁,发疯一般地冲进去,一把横抱住少女!
他紧紧地抱着他,心口一阵一阵尖锐的突突地抽搐。
他把她抱得好紧!
紧得快要淹没了呼吸!
紧得快要勒断她的身体!
他发誓——再也不会放开了!
潮热的呼吸氤氲在胸前,散开一团团白色模糊的雾气。
雾气弥散,扑在她黑而长的睫毛上。
他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凝视她。
他怕她就会在他怀中消失不见!
他要不顾一切地留住她!
所以,他拥得更紧了。
但是,他猛然发现了——
怀中异样地一阵猛烈颤抖!
少女鼻翼间还残存的微弱气息消失了。
那一点点虚弱如游丝般的吐息消失了。
没有了。
少女在他的怀抱中竟然成了一具美丽的娃娃。
没有呼吸,任他如何呼唤。
依然没有。
冰冽渐渐冰冷。
他闭上眼睛。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心口一次比一次紧收——
寒意自脚尖窜上来,迅速淹没了整个身躯!
他开始抑制不住地剧烈地颤抖!
少女还在他怀中。
安静地就像一个熟睡的娃娃。
表情是那样安详。
仿佛正在做着一个恬淡的梦……
阴影中。
红衣少年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眸子空茫。
没有哀伤,没有绝望。
有的——只是几乎绝望到疯狂的杀气!
杀气在他眼底弥漫,渐渐地,包围了整个他。
他手指收紧,指尖冰凉。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但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要杀人!
他要这个地方成为给她陪葬的墓地!
谁也不能阻止他!
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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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嘲讽的冷笑:
“哼,没出息的样子。”
一个妖艳的影子拾级而下,飘飘然轻如一只幽蝶。
影子越来越进,轻轻地,他走到莲绝身前。
是一个妖艳美丽的男子。
绝美的脸颊刺了一只动作颓靡的青色蝴蝶。
男子身着黑衣,黑衣如斗篷,整个身体都被掩藏在黑衣里。
除了那张美丽惊心的脸。
他陡然顿住步子。
绝美的双唇钩出一抹冷艳的嘲笑:
“没想到,我们的再一次见面,居然可以看到你这个样子。”冷漠的,同样妖异的眼睛里,却是一种不屑和轻蔑,“怎么?以前你不是那么厉害的吗?你不是这里最引以为傲的精英吗?”
深夜一般的眸子有抹掩饰不住的嘲讽:“怎么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宛如魔咒般,带着黏腻的邪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衣少年瞬间定住,仿佛被施了咒语,竟一步也迈不出去。他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
那曾经笑靥如花的少女。
看着少年有如此举动,那妖异诡邪的眼神渐渐转冷,再开口时,却是冰冷入骨的声音。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莲绝全身一震!
低低地,他闷声开口,道:“我已经找到仇人。依照约定,我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哦?”声音下沉之后陡然上扬,妖魅男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是这样吗?”
莲绝紧紧咬住牙齿,从齿缝里压出一个字,“是。”
“你真的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男子笑如幽蝶,“怎么我还记得呢?”
“……”
“那个时候,是谁对我说,只要我可以帮助他找到仇人,他就加入暗蝶并效忠于这里?”
“……不错,想对的,你也答应我在我找到仇人之后,我可以去留自由。”
男子惋惜地摇摇头,似乎在提醒莲绝他忘记了什么事情,“你同时也和我约定,在你离开暗蝶之后,无权对这里进行任何干涉。当然,更不能对我中意的猎物下手——难道这一点你也忘记了吗?”
莲绝怔住。
许久,他低头,语气沉闷:“是,我悔约了。你要我干什么?”
那黑衣男在竟然拍手笑起来:“不错,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沉了沉,莲绝深深吸气,道:“知道。”
男子气愤地跺了跺脚,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闯进这里,杀我那么多人,还准备把她带走?”
“心不得已,身不得已。”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
“奥——”邪恶地笑了,笑容里有说不清的阴冷,“原来是我可爱的猎物把我最爱的部下给勾走了啊!”妖艳的表情陡然转变得诡枭,“这算我还意料到了的。”他得意地笑起来,“所以我在抓住她时就给她吃了某种东西——你知道的,要引发那个力量,就非要让承载体在生死间游走徘徊的。”
“……毒药吗?”莲绝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你以为是什么呢?”男子手舞足蹈,连脸上的蝴蝶也飞了起来,“你也认为这个丫头死了吗?”
男子嘲讽地笑着——
你以为她已经死了吗?
莲绝猛惊地抬头,两眼视线不移地盯住他:“你说……她没有死?”
“我可没说过她不死。”美丽的薄唇轻轻翻动,“我只是说他现在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
“……”
“不过,你救得了她。应该说,只有你才救得了她。——这下子,你知道了吧,我给她吃的是什么。”庸懒至极地,男子说到。
“……”
“只有你才能救她。”重复着,黑衣男子又说了一句,“你不是视她为生命吗?为什么这点儿事情都不愿意为她做?”
陡时,少年惊起头,眼睛惊人地亮:“……你为什么要我救她?你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在垂死之际引发力量吗?”
“啧啧啧,不错不错,是这样的。我要的只是强大的力量而已。”
“那又怎么会舍弃到手的目的让我去救她呢?”古怪地,莲绝问到。
美丽的眉毛诱惑地扬起,男子淡淡道:“这只是给你一个选择而已,至于救不救,那是你的事。”
“……”少年眼睛暗淡下来,轻轻地颤抖着,他回头再望了望一眼少女。
——是那样悲伤如大海的眼神,带着淡淡的,轻柔的眷恋。
“我……”
“你在干什么!?”半空中忽然炸开一声怒吼,声音好大!
莲绝的耳朵差点被震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看看是谁在乱叫。
只见冰冽一脸愤怒地站在身后,眼睛里燃着火。
“你还在犹豫什么啊!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她死吗?”冰冽气得怒不择言,“还算什么男人,犹犹豫豫的样子让人作呕!你这个只说不做的混蛋!”冰冽气急,吼道:“若是我能救得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轻轻地:“……什么都可以不要吗?”重复着冰冽的话,莲绝静静站立,忽然绽开笑容,“是什么都可以不要吗?”
是吗?是什么都可以不要吗?
嗯,是什么都可以不要啊……那还在犹豫什么呢?
他回转身,低道:“这是我第一次谢谢你,冰冽。”
“你还不去救她!”冰冽吼。
男子宛然一笑:“决定了吗?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
微微地,莲绝颔了颔首。
男子美丽的面颊上荡漾出得意的冷笑,他收手从衣中掏出一个华丽的瓷瓶子。
动作熟练地拧开盖子递给莲绝。
莲绝小心地接过,脸色在刹那间苍白如死。
“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冰冽?”
“恩?说吧。”
“等一下,用刀子割破我的脉搏,把我的血喂给樱。”
那是什么东西?冰冽不明白,一个小小瓶子里装的东西会让那个魅族少年如此苍白——就算是毒药,不也是无效的吗?
毒药……
无效——
冰冽猛然想起,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魅族少年轻笑着让他败于剑下,他告诉他,世上所有的毒药对魅族的人都不起作用。
他笑得那么轻,那么自然。
他全身上下散发着血色的光芒。
可是——他摇了摇头,告诉他们一个秘密。
“所有的毒药对我无效……只是,有一个很特殊的例外……”
很特殊的——
例外。
火焰熊熊燃烧。
地牢里阴湿惨淡。
黑衣男子勾一勾嘴角,掩饰不住的诡异笑容倾洒流露。
白衣少年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红衣少年回望着粉衣少女,眸子里是无尽的情意。
爱恋,留恋,眷恋。
他摇了摇头,轻轻转过脸来,目光陡然坚定如火炬。
猛地。
他一仰头。
地牢阴暗。
但却可以清晰地听见水流划过喉咙的声音。
解剑逍遥,末路花飞染霜毫。
锋芒初露,山岚流烟。
风吟恨,谁负她魂断香销?
尘缘难了,不觉中,心事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