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云之桥

13、第十二章 父子两不亲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一转眼就是六年。
　　这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北玄国梁王封地的崖州行宫泉院，一十五岁少年泡在水潭里，一动不动。
　　“哗！”少年从水中抬起头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闭双唇，慢慢平复下来。这少年，正是齐慕白。
　　齐慕白站在水中，抬起左手，凝视着五指，抬起手对着阳光，目光集聚在中指，久久没有回神。
　　“世子。”池外侍卫出声打扰。
　　“进来。”齐慕白上了岸擦干身子，随手拿了件外衫套上，任发端水珠滴下，坐到池边一矮桌旁，自倒了杯水，饮下。
　　“探子来报，近期西白云州沧县宜城牛角山附近出了一伙强盗，甚为凶狠，那头目右眼覆一罩子，身体魁梧，力大如牛，使一把九环嗜血刀，嗓门奇大，震一声地动山摇。”
　　“可有不寻常之处？”
　　“那人原名刘香，本是个农人，五年前不知何故一夜间屠杀马家庄百余人，成为西白衙门通缉的恶徒。只是这刘香狡猾异常，抓捕不着，亡命途中，又犯下数案，如今身上已系命案就有六桩之多，气息狠厉，颇为不寻常。”
　　“下去准备，明日出发。”
　　“是。”
　　“另外，前儿个得到的那株灵芝送回王府。”
　　“是。”侍卫躬身离开。
　　“第九十个。”齐慕白顺势躺在池边，右手枕于脑下，又抬起左手凝视。
　　如今的齐慕白已经褪去年幼时的软弱模样，已长成玉树临风的温润少年。
　　齐慕白的十指很是修长，指甲修剪齐整，甲面形状姣好，如天工精心雕琢过一般，非常养眼。此时对着光看，并不是独独左手比右手好看些，而是，这左手在触摸那丑恶灵魂的时候，于中指会显现出一条莹白脉络，一直延伸至头顶，而平常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诡异至极。他曾经问过自己的养父君善林这是何故，平日待他本就不亲近的父王就会大怒，紧紧扼住他的喉咙，什么也不说，好似有深仇大恨般，直到齐慕白涨红了一张脸快要窒息，君善林才会甩下他，愤怒离去。这样的事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在东青烈焰城伍府时，那时的齐慕白刚醒来就被君善林掐着脖子，无缘无故，迷迷糊糊；另外一次，就是当齐慕白将一只恶魄收进“百子浮雕”左手中指显现出来那条奇怪脉络而去向君善林求教的时候，那时候的齐慕白头脑清醒，全身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冰冷，那是一种随时可以控制你生死的恐怖，影响终生。
　　从那以后，齐慕白不再询问此事，君善林教给他什么本事，他就学什么，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自己能找到这左手脉络的答案，也终将重回巅峰。
　　说来，君善林与北玄国当今天子君善策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与林善君的关系则要细说一番。
　　君善策之母林淑妃与君善林生母林夫人都出自北玄名门林家。林家数代为官，虽鲜有要职，却也称得上书香门第国之重臣，对北玄，是由心底而生的忠诚，因此，几代君王都从林家选了妃以示看重。林淑妃与先帝共有两子，一是当今北玄天子君善策，另一则是早夭的九皇子。
　　当年，林淑妃因生下孱弱的九皇子伤了身子，没熬过一个冬天就溘然长逝，没过多久，九皇子也夭折。时年才六岁的三皇子君善策就成了小白菜。为了安抚林家，先帝又选了林家一女为夫人，将三皇子交由林夫人教养。后来，君善策登基为帝，分封君善林为梁王，封地在与南朱国接壤、较为富裕的梁州一带。
　　再说林善君，是林淑妃胞兄林崇志的幺子，本叫林君玉，与君善林同岁，甚得林淑妃喜爱，故此经常被抱进宫中与君善林玩耍。小时候，林君玉白白嫩嫩胖乎乎，像个发了酵的白面馒头，没少受君善林欺负，而欺负最狠的就是君善林要他改名叫做林善君，从名字上也要给这“白面馒头”打上自己的标记，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相伴了七八年，十一二的时候被迫分开，各自拜师学艺去了。没曾想缘分天定，到头来两人成了师兄弟，进而成了恋人。虽然在外人看来，一个性格温吞，一个却带着半张冰冷面具格外暴戾，性格着实南辕北辙天差地别，但见着这两人相处的，无不感慨“缘之所妙，妙不可言”，真真是天生冤家默契天成，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二师伯……”想起教导自己学问的蒋云蒋夫子说起的父王往事，齐慕白爬了起来，心道恐怕这世间也就只有二师伯能了解君善林，辖制得了他。如今的齐慕白，实力微弱，处处受制于人，面对越发暴躁易怒的君善林也只能默默忍着，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