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十九章 世无常 ...

  •   画皮来势汹汹,但或许是因为其剑法不精,这一剑远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沈淑以鸣骄相抵。画皮见状,以为这女鬼已是无计可施,还来不及得意,就见琴与剑相接之处火花四溢,火剑没能把木质琴身击碎,反而像是与金石相击。
      鸣骄被震出一声嗡鸣,余音经怨力化为道道利刃向画皮袭来,画皮一时不察,身上便多了几道细碎伤口。他闷哼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这把琴反复经怨力淬炼,本已不是凡物,关键时刻,沈淑又将半数怨力注入琴身与琴弦中,既可以之为矛也可以之作盾,这才能在挡住火剑攻势的同时又反击了对方。
      音刃虽暂时击退了画皮,却不能使他受到重创。
      画皮再次提剑刺向沈淑,就在这时,一道长锁从旁侧飞来,将火剑紧紧缠绕,竟是要将其直接绞灭。
      画皮见势不妙,连忙翻手将冥火收回眼中,只是为时已晚,原本旺盛的火焰这会儿只剩下豆大的火苗,将熄未熄。
      但他仍是不肯露怯的,冷笑道:“鄙人竟也值得地府阴帅出手么?”
      来人正是谢必安。
      沈淑这才将始终悬着的心放下,画皮鬼自然不会是谢必安的对手,她也能趁机调息片刻。
      必安没有搭理他,确认沈淑无虞后,收回范无救给他的勾魂索,直接祭出了哭丧棒。
      画皮先前已经和沈淑交手许久,耗费了不少精力,更不要说他此时对上的是专司缉拿恶鬼的白无常。
      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可事情往往不会尽遂人意,不过片刻,画皮就落了下风,频频被谢必安的哭丧棒击中,狼狈地躲避着,白骨上黑痕遍布。
      画皮且战且退,眼中一明一暗两团冥火不停闪烁,他不甘自己生前一塌糊涂,草草结束;更不甘死后好不容易强大起来,又要终结于此。
      二人从门口打到前厅西侧,皆看到了那百鬼琉璃屏风。若是再打下去,极有可能殃及屏风,届时封印碎裂,被囚于画中的百鬼逃出,对于这片阴气汇聚之地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及此,谢必安的攻势稍缓。
      画皮趁机躲到琉璃屏风后,取下了他右眼中的冥火。
      沈淑暗道不好。
      于画皮鬼而言,冥火是其力量来源,方才那火剑便是由冥火化成。可这也是画皮的生命本源,若冥火存一,那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哪怕是致命伤,也能凭借本源之力慢慢恢复。反之,若冥火皆灭,那么伤即为伤,死即为死,时间一长,魂飞魄散将是其唯一的结局。
      这画皮左眼的冥火已经趋近于无,又不管不顾地取出仅剩的冥火,莫非是要鱼死网破?
      谢必安也知其中利害,停下来退至沈淑身前。他们不知这画皮究竟想做什么,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画皮漫不经心把玩着他的冥火,见状,嗤笑一声:“怎么,怕了?”
      这时,他身上灵光一闪,由白骨化成了寻常人的模样,却也是双颊凹陷、形销骨立,并不比枯骨好到哪里去。他左眼眸光黯淡,右眼紧闭,当是自取冥火所致。
      画皮鬼之所以觊觎他人之皮,自然是因为他们在死后只剩一副骨架。而这画皮眼下的模样,却并非是披了皮,而是由本源之力幻化出来的。
      显而易见,这是他生前本来的面目,不同于先前他们在府门外看到的“卫谨”,又与卫谨有七分相似。
      画皮这才用那黯淡的左眼看向沈淑和谢必安,作揖赔笑道:“方才的见面不太正式,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沈淑二人被他这一出给弄懵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了弄清楚卫府的真相,沈淑便也配合他,与之周旋:“我们还不知阁下姓甚名谁,要如何好好说?”
      画皮很是能伸能屈:“我名卫谦,是——”
      慕雨歇之前一直候在门外,此刻听屋中没有了动静,心中正是忐忑,担心贸然进屋会干扰到沈谢二人。直到听见屋内传来说话的动静,方决心进来查看。然而一见到画皮的脸,她就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道:“卫谦?怎么是你!”
      “——卫谨的兄长。”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卫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侧首,辨认了一会儿,方问:“可是弟妹?”
      慕雨歇倏地飘至卫谦身前,揪住他的衣襟,整个人没了理智,厉声质问着:“是你做了这一切?冒名顶替卫谨的身份,还对我见死不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鬼还能流泪,想必此刻,她已是声嘶力竭、泪流满面了。
      卫谦扬扬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你问我为什么?”他收了笑,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他应得的。”
      慕雨歇晃了一下,声音颤抖地问:“卫谨呢?他可是你亲弟啊……”
      许多人,在明知一个事情的结果时,却总是要不死心地再问一问,纵使这样会把最后一点希望磨灭。
      心在问题出口之前就已经提了起来,然后在问的时候跳如擂鼓。等待的时刻最为漫长,满脑子盘旋着那个渴望听到的回答,久而久之,似乎耳边也响起了这个声音。
      殊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别人的事时,这八个字有多分明,轮到自己时,就有多模糊。
      卫谦掂了掂手中的冥火,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说呢?”
      沈淑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卫谦,竟用半数本源之力来存着亲兄弟的皮囊!
      话音刚落,卫谦已经披上了卫谨的皮。被画皮鬼夺来的人.皮,多无法保存长久,可是卫谨这张,在本源之力的影响下,却仍旧保持着其最初的样子,肌理细腻、富有弹性,仿佛是刚从原主人身上剥下一般。
      卫谦不说不动,静静伫立在那儿的样子,倒真同卫谨有几分神似,无怪连慕雨歇也无法断定,她夫君的皮囊下是否藏着另个一人。
      其实卫谦比卫谨俊秀,卫谨的相貌看起来只是平平,但他为人清端,气质儒雅,任是谁见了都要觉得舒服,容貌反倒成了陪衬。
      但这气质是卫谨的,不是卫谦的。卫谦披了他弟弟的皮,却无论如何都成不了卫谨。
      显然卫谦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摸了摸脸上的皮,触手冰凉僵硬,顿觉有些失望与可惜。
      皮子保存得再好,也不会再拥有人活着时的温热了。
      他叹道:“如今这样不也很好么,弟妹。我就是阿谨,阿谨就是我。”
      慕雨歇的手前一刻还抓着卫谦的衣襟,此刻却像是握着烫手山芋般松了手。她心中大恸,眉眼间满是悲戚:“阿谨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竟惹得你下此狠手?”
      眼见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沈淑忙将刚恢复了一些的怨力注到琴弦中,弹拨几下,好让雨歇保持清明。
      雨歇闻得琴音,稍稍冷静下来,感激地看了沈淑一眼。她不愿再看披着卫谨皮的卫谦,心中有些恍惚,分明没有过去多久,可她记忆中的夫君竟变得模糊,过去或甜或苦,凡是同卫谨相干的事,都好像同她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
      慕雨歇对这个大伯的情感很复杂,她是卫谨之妻,当然也听他说过不少同兄长有关的事。
      卫谨比卫谦小了十余岁,是卫家二老的老来子。原本纵使卫谦不上进了些,也是家中独子,颇受宠爱,可是自弟弟出世以后,爹娘的心思难免要多分一些给幼子,更何况卫谨自幼聪慧,又很勤勉,甚得长辈喜欢。
      卫谦亦是喜爱自己的弟弟,然而这份微薄的喜爱终究是比不过他自己。卫谨一日日长大,才华一日日显露,卫谦也与他一日日疏远。
      卫谨聪慧,猜得出兄长所思,可也对这样的局面有心无力。尽管他明白,这本身不是他的过错,但是每每同雨歇提及兄长时,也免不了有几分愧疚之意。
      慕雨歇倒是旁观者清。卫谦自己不肯上进,镇日虚度光阴,又如何叫别人对他另眼相待呢。他固然有可怜之处,但这无法成为他对亲弟下手的借口。
      雨歇闭上眼,叹道:“卫谦,阿谨他待你不薄。”
      卫谦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哈,待我不薄。”
      “是,他真是个好弟弟。”
      这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出现在卫谨那张脸上,竟意外得合适,那寡淡的眉眼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似的。有时候真难说清楚,究竟是皮相造就一个人,还是人成全了这张皮。
      “有我这样窝囊废的兄长,不能给他的仕途带来助力不说,既要忍受同僚的冷嘲热讽,又要替我的生计发愁,真是好尽心。”
      “但你可知,去青松山剿匪的本该是他!他一早便知,那些山匪已经勘破官府的计划,在山上设了埋伏。可他正处于升迁的关键期,怎能推脱不做?”
      “他一手苦肉计倒是使得好。那日我夜半归来,见他仍在为此事发愁,染了风寒也无暇顾及。那时候我是真的感到过意不去,说要替他前去。”
      卫谦冷笑一声:“如今想来,我大抵也是被鬼迷了心窍。”
      慕雨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当即反驳道:“你怎能断定阿谨是故意的?孰不知你一介白身,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阿谨不去,府衙中谁去不可,怎么会轮到你?还不是因为你铁了心,如何说都不改变主意。”
      卫谦闻言,竟笑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他甚至觉得自己笑出了眼泪。可当他伸手拭泪时,只觉眼角干燥,分明没有半颗泪珠。
      他一下子收了笑,语调平淡地说:“是,是我自己要去送死,自然怪不得他。你们只知我死在了匪徒手中,却不知我是代卫谨而死!”
      “那些山贼以为我死透了,就将我抛尸荒野,不成想我还存着一口气,这才让我亲耳听到他们说杀错了人!该死的是卫谨,不是我!”说到这里,卫谦狠狠瞪向慕雨歇,“我的好弟妹,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是被狼群活活咬死的!”
      慕雨歇听到这些,分外错愕,他们都不知道卫谦还经历了这样的事。当初剿匪失败后,官兵死伤大半,回来的人纷纷表示没有注意到卫谦去了哪里。后来他们也曾派人上山找过,可山都给翻了一遍了,他们也没能找到人。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叹万事无常。可是卫谨又何其无辜,卫谦这仇,不论如何都不该报到卫谨身上啊!
      慕雨歇连连摇头:“错不在卫谨,你怎能如此对他……”
      沈淑拍拍她的肩,低声道:“莫急,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雨歇闻言一愣。
      整件事背后自然另有隐情,且不说为何卫谦要向卫谨寻仇,是否受人挑拨;光是他认得与他素昧平生的沈淑、还执意要她入府这一点,已经足够可疑。
      可是这会儿沈淑却来不及过多解释了。
      只见卫谦周身的气流开始波动,倏而变成白骨,眼中微弱的冥火光芒暴涨,倏而又恢复人形,面上有黑紫青筋若隐若现,整张皮好似即将要爆裂开来。
      谢必安难得失色:“不好,他要入魔了。”说着,他掐了个决,指尖隔空点在卫谦灵台处,沈淑亦奏安魂曲相辅。
      在二人合力之下,很快,卫谦的神智便稍稍恢复了清明,面上倒是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怨怼,碍于谢必安,没有再轻举妄动,只恨恨地对慕雨歇说:“他明明知道剿匪一事有诈,称病不去,却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他又有何辜!”
      卫谦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慕雨歇叹道:“你扪心自问,阿谨他到底是不是谋害手足、见死不救之人?”
      “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怎知他是怎么想的?”卫谨冷声说。
      慕雨歇不欲再和他过多争辩:“我不知你是听了谁的谗言,竟如此深信不疑。”
      沈淑突然道:“青松山上有得道高僧留下的阵法,你是如何下山的?我猜,正是有人助你避阵,又告诉了你所谓‘真相’。”
      卫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仍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下山就下了。”
      “那人不会平白无故帮你,必定是有所图,”沈淑继续分析,打破对方强撑起来的可笑壁垒,“你不过一介白骨,给不了他什么,只能是帮他做事。”
      “我猜,他的目的是要你抓住我,或者说拖住我,卫府的禁制想必也是他的手笔。只是,他应该也没有说明,你要对付的还有无常,你自知不是对手,却也已经无路可退了。”
      “此人不过是把你当刀使,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真话。你确定,你要为这样的人隐瞒?”
      卫谦目光闪烁,不发一言,但沈淑知道,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谢必安趁机出言:“孰是孰非,一问便知。你且告诉我,那青城山匪首的姓名与年岁。”
      半晌,卫谦吐出几个字:“赵石,年约不惑。”
      谢必安在勾魂名册上寻找,果真有所发现,赵石的姓名、生辰八字、死亡时间、死因、审判结果等皆记录在册。
      赵石生前犯了偷盗抢劫、欺善凌弱等罪,死后被判于油锅地狱受刑。
      必安与负责油锅地狱的鬼吏沟通几句,右手往地面一抓,就将赵石提了上来:“可是此人?”
      不消说,只看卫谦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这就是赵石无疑。
      许是那鬼吏怕正受过一轮刑的赵石污了无常爷的眼,还给他换了一身新的囚衣。只是他头发上不断滴落下来的热油、颤巍巍跪下来时牵动衣服露出的一角烫伤疤,无一不暗示了他在地狱中受到了怎样的对待,这也正是他应得的惩罚。
      在普通鬼的眼中,黑白无常均是戴了面具的样子,且生前作恶愈多的鬼,看到的愈可怕。在赵石看来,这白无常明明是喜笑颜开的表情,可那裂到耳根的嘴,和从血盆大口中掉出的长舌,弯起的眼眸中淌出的血,无一不比恶鬼还要可怖。尽管暂且脱离油锅酷刑,他仍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必安问:“可是赵石?”
      赵石颤颤巍巍地道:“是……正是小人。”
      谢必安指了指卫谦,道:“你将青松山剿匪一事的实情陈述于他。”
      “你倒是很有胆量,连恶鬼都敢骗,让我白白在山上苦等多日”卫谦讽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保住你这条狗命。”
      赵石这才注意到卫谦,眼中闪过惊惧,整个人顿时抖如筛糠。当年卫谦死后化为画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山寨。赵石在青松山盘踞多年,也听说过山上有阵法的传闻,为了保命,暗赌这恶鬼无法下山,说自己可以把幕后黑手带到山上来让卫谦报仇,这才逃过一劫,谁成想……
      他下意识辩解说:“我没想骗你!当时我下山以后,立刻就去找人了,谁知道那该死的狗官,嘴上应得好好的,转头就下毒害死了我!”赵石以为今日无常爷叫他上来,是要给卫谦讨个公道,于是冲着卫谦连连磕头,哭喊道,“卫谦,我错了,我已经下地狱了!你饶了我,饶了我吧!你要找就去找那天杀的孙承嗣!”
      一直旁听的慕雨歇忽而失态地喊道:“你说什么?你去找的人是孙承嗣?”
      在场之人,没有谁比慕雨歇对孙承嗣这三个字更敏感,毕竟这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赵石不认识慕雨歇,讷讷地说:“对……不是要去找幕后黑手吗,就是他。”
      沈淑也回过味来了,原来这孙通判用阴谋暗害卫谨不成,才走阳谋对慕雨歇下手。
      谢必安让赵石把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原来,孙通判本就嫉妒卫谨,后因年初一事更是对他恨之入骨。青松山剿匪,是卫谨在沛州任期内的最后一件大事,若能办成,无疑是大功一件。孙承嗣不欲卫谨再添功劳,于是买通赵石,想借机杀害卫谨,同时将勾结山匪一事嫁祸给他,就说卫谨是因为分赃不均才被杀。未料卫谨生病,卫谦主动要求去剿匪,这才杀错了人。
      后来赵石找上门来,孙承嗣才知道卫谦化为厉鬼要来索命,为了保密,便将赵石杀了灭口。
      至于孙承嗣的下场,沈淑与谢必安也听慕雨歇提到过,说是不久前因为意外横死了。
      卫谦原本一直沉默着,但众人皆知,他心中必定是天翻地覆。阴差阳错下替弟而死,死后又被人利用错杀了亲弟、对弟妹见死不救,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真正的仇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卫谦突然将冥火化作匕首向赵石刺去。这一击若中,赵石必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不过他显然忘了旁边的白无常,只见谢必安用哭丧棒一挡,那匕首歪了方向,擦着赵石的脸飞了过去,轰倒了半间房和一颗参天大树。
      谢必安肃声道:“善恶终有报,因果终有了,非汝等可扰。”
      语毕,他就将赵石送回了地狱。
      不论如何,赵石在地狱的罪罚是跑不了的,而且受刑完毕之后,要有十世都投入畜生道,世世不得好死。
      卫谦颓然地瘫坐在椅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众人皆静默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可闻风声雨声。
      半晌,卫谦脱下了卫谨的皮,露出下面的白骨。白骨泛黑,可见他已是大限将至。
      他将卫谨的皮放在地上铺平,对着磕了三个头,又对着慕雨歇磕了三个头。
      慕雨歇扑倒在地,将卫谨的皮紧紧抱在怀中,眼中流出了一行真正的血泪,和额上伤口流下的血重合在一起。鬼不可轻易流泪,但凡鬼哭,必是心痛欲绝,而这,是会折损魂魄的。
      沈淑轻叹,这一切,实乃造化弄人。
      谢必安道:“卫谦,你虽罪孽深重,却有苦衷,地府自会秉公审判。”
      卫谦苦笑着说:“天地不仁,眼睁睁看着蝼蚁挣扎,倒也最为公正,将他们的是非功过都一一记下。”他又看向沈淑,肯定了她方才的推测,“是有一个黑衣人助我下山,还告诉我阿谨是害死我的真凶。作为回报,我需要拦住你们,然后再给他……”
      话音未落,他身上居然凭空燃起紫色火焰,白骨在刹那间就被烧得焦黑碎裂。
      沈淑和谢必安皆是脸色大变,又是这种火焰!
      慕雨歇见状,亦是大惊。她纵使怨恨卫谦,可也不希望他就此灰飞烟灭,不由焦急发问:“这,能不能救他?”
      谢必安只说:“我试试。”
      不同于上次,那鬼面人被烧灼的是肉.身,还能保住他的魂魄。卫谦本就仅剩下一副枯骨,火焰直接接触的是他的根本,骨碎则魂灭。
      卫谦已被烈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闻言,仍断断续续地说:“不必,救我。这是我,应得的……我,对不起你,还有阿谨……”
      火势愈发猛烈,不出片刻,他就被焚烧殆尽,不留半分痕迹。
      再看谢必安,左手的勾魂索上勾着一魄,右手的哭丧棒上挂着一魂,好悬是保住了卫谦的一线生机。
      沈淑和慕雨歇见状,皆是松了一口气。
      谢必安摇摇头:“这一魂一魄太过虚弱,轻易就会消散,能否留存于世,还不好说。”
      “至少也有转生的希望。”沈淑道。
      雨忽而变大,不由分说地落在这间塌了半边的房屋中,好似要冲刷尽世间污浊。
      雨声嘈切,风声呜咽。
      是为那阴差阳错,还是为那人世无常。
      是天地在为蝼蚁落泪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世无常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