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风沙星辰

2、第 2 章

　　红木椅，紫砂壶，茶香冉冉，在屋子里氤氲开来。她随意翘着腿斜倚着，还是熟悉的坐无坐相。
　　“又是极品乌龙，你们先生还是一贯地会享受呢，早晚穷死他。”
　　她回味着口中的茶香，似真还假地抱怨道，脸上却流露出怡然的神情。
　　对面排着长长的一列，一色的白底青衫，领头的正是被叫她喊作离哥儿的弟子叶离。
　　脸上半天都消不下去的红印和隐隐的疼痛，使得叶离只敢谨慎地低头肃立，连头上被揉得乱糟糟的发都不敢抬手去整理，就怕招来她的特别注意，再次惹祸上身。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这个每次都非上等好茶不饮，且走时还要将看中的茶叶席卷一空的恩人姑姑。
　　不光是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些脸上同样红白一片的师兄弟们。
　　虽然已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明智的选择了逃跑，却最终还是没逃过命运的摧残。只是这次除了一贯的羞愤，还夹杂着对某个还不知道厉害的小猫的担心。
　　而那个被担心的小猫此刻正偎在她的身边，对她揉脸颊捏耳朵的动作躲都不躲，只是一心一意地低头把玩她腰上的丝带，左扭右扭地胡乱打着结，没看到师兄们的脸色越发得灰暗。
　　“所以说，你家先生过午便出了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放下茶盅，又探手去拿桌那头的玫瑰糕，却觉得被什么拽了一下，低头看到那双亮闪闪的眼。
　　“你想吃？”她有些稀奇。
　　小猫看看她，又看看自己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惦记的那碟点心，目光最后落到对面把手摆得像是在抽搐的师兄们身上，吞了吞口水，终于下定决心。
　　“想。”顺势送上的还有眯得弯弯的眼和呲开的小白牙。
　　她笑了笑，干脆把托盘拿过来放在腿上，然后一大一小开始低头挑拣起点心来。
　　“每次都是玫瑰糕，恩，连口感都一样，你说你家先生是不是从这个铺子拿好处的啊？”她尝了半块，头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
　　小猫却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嘴的糕饼屑，口中还鼓鼓的。
　　“很甜很好吃啊，我今早想吃先生还不让。”
　　看着鼓鼓的包子脸竟然还能做出委屈扁嘴的动作，她努力忍住大笑，安抚道：“是，是，先生坏。”
　　没想到对方的嘴巴反而扁得更厉害，“先生才不坏，先生让我把这个留着，另外给买了豌豆黄！”
　　“是，是，先生不坏，是姑姑错了行不行？”
　　扣儿这才点头同意，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她摸摸扣儿的头顶，轻声问道：“扣儿是什么时候来书院的？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去年八月。”回答的却是被推搡出列的叶离，他努力压着额角的冷汗，随时准备把搞不清状况的扣儿拖离虎口。
　　“八月啊，原来都这么久了。”她的心思开始有些飘忽，“难怪……”
　　拉回视线看着表情有点奇怪的叶离，她微微笑着，“我以前来的时候，你们书院的门都是关的紧紧的，今天把我吓了一跳呢。”
　　叶离低下头，“那是因为姑姑以前来得时候都是集市之前，从来都早于书院开门的时辰。”
　　他没敢说不开门的真相是因为大家怕她欺负自己，更怕她欺负先生。虽然最后每次这人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来了，还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反正先生就算看到了也只是笑笑，从来不责备他们的行为。
　　“这样啊，所以你们先生都来不及出门就被我堵屋里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自顾自地点头。
　　叶离正要开口，却被她一个摆手吓得退了两步，话也咽了回去。
　　“好了，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我也该走啦。”她伸了伸懒腰，轻轻挪开身边的扣儿站了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诧异，叶离不由开口道：“姑姑，说不定先生马上就会回来了，再坐会儿吧。”
　　发现自己竟是在挽留，他吓了一跳，马上补救：“我已经让他们四处去找了，估计待会儿先生就知道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叶离再次感到有些绝望。
　　她却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尝试着解了解带子上的结，最终决定放弃，抬起头来。
　　“不用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出了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来，从袖子里拿出个纸包，交给了跟得最紧的叶离。
　　“对了，等先生回来把这个交给他。”
　　叶离接过纸包，浓浓的草药味立马冲进了鼻腔，习惯了一会儿，他开始从这药味中分辨出一种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可是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没事就弄点煎水给他灌下去。”她不放心地叮咛着。
　　叶离点点头，还是看着她。她愣了愣，突然笑了。
　　“离哥儿，这么舍不得姑姑走啊，好吧，既然这样就如你所愿。我就不走了，还有你们，”
　　她朝叶离身后努努嘴，成功地止住了其他人逃窜的冲动。“难得有时间，大伙儿一块好好絮叨絮叨吧。”
　　“关门关门！快快！”
　　院门不出她所料的在面前砰的一声关闭，她摸摸鼻子，听着门那头热闹非凡。
　　“快快！扣儿快吐出来！”“给他拍背！叫你拍背你拍哪儿？”“不行不行，还是看大夫吧，我上次可是拉了一个星期啊！”“大夫行吗？我那次可是蹦了一天的青蛙。”“小声点！还没走远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后退几步，看了看门上悬着的匾，然后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