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石溪篇三十八 ...
-
石溪篇三十八
“生死倾浓碧，复而笑意长——叶舒杳”摘自《逐波随笔》
“有刺客！”
“有刺客！”
“有刺客！”
只听车外嘈杂，尖叫声马嘶声刀剑声混杂一片，顾之湫忙从玉拂尘中抽出一柄细如针的银剑，低声吩咐哑奴道，“小小姐交给你了。”他便掀起帘子，一声令下道，“胆敢反抗者，活口不留！”便看男人一袭玄衣孤瘦飘零，墨眸中尘世风霜浸染，宛若游荡人间的野鬼，看得众佩刀侍卫无不胆寒，奋勇杀敌，杀声震天······
这一声吼，无疑令他成为众矢之的！片刻间，便被重重黑衣人包围得密不透风。任凭是深陷险境，男人亦毫无惧意，墨眸中杀意森然，一柄拂尘剑泛着寒光，仿佛他不是身陷囹圄的猎物，这些重重包围的杀手才是猎物，一旦被他盯上，绝对是必死无疑！只听萧萧风声起，他一柄拂尘剑挽花，便杀得众黑衣人连连败退！百步之间，十余人皆命丧，仅剩一人伤痕累累，苟延残喘！
顾之湫紧盯来人，暗中思量着留下此人活口，遂故意卖了个致命破绽，那黑衣人不由暗笑，原来越国顾太傅亦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便刺来寒光一剑！不想，反遭男人算计，只听“噌”地一声，细若针的拂尘剑便抵在歹徒脖颈处，男人嗓音低沉道，“说！何人是幕后主使！”
他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咬破暗□□囊，一股鲜血从嘴角蜿蜒流下，男人不由冷笑，死侍！真是个大手笔······不过，却有寒光闪过他墨眸，又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来捣乱？
难道是······
男人脑中划过一张冷似霜雪的面容，却又倏地烟消云散了，他把玩着白玉扳指，心中暗道：娶叶舒杳这笔买卖有多划得来，那臭小子但凡有点脑子都算得来！绝不会在此时撕毁约定，那便只能是······他正陷入沉思，浑然不觉身后正有一个黑衣人袭来，但见那人胸前窟窿汩汩流血，却仍苟延残喘刺来最后一剑！这一剑，不死也是大创！却有个青青小影冒了出来，
“不许你伤害我舅舅！”
便见青青小影扑了上去，小小一团挂在歹徒身上，一口银牙直咬得那人脖颈血肉模糊，痛苦尖叫飘荡上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登时，那歹徒痛得疯狂地挥舞刀子，欲把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吓退，却不想她竟如此勇敢，紧咬牙根，神情凶狠得似欲嚼碎口中血肉，染血双眸透着逼人英气，便看得顾之湫一怔，眸中尽是惊艳之情，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小姑娘，美到令他完全移不开眸光······
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举世无双······
可大敌当前，他无暇欣赏，只是拂起玄袖将小姑娘抱入怀中，又“噌”地一声，拂尘剑反手一击，那歹徒最后一声痛吟还未呼出，便倒在地上，魂归西天。
但见满地残尸，鲜血横流，男人久久怀抱着小姑娘不愿松开，他一点一点将小姑娘纳入怀中，她的小手，她的小脚，她的黑发，她的小脑袋······他如同化身坚硬如铁的蚌壳，保护着他柔软无依的嫩肉，不忍心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良久，男人才嗓音颤抖道，“答应舅舅······日后你若是成为越国王后，无论我身上背负任何污名，无论我遭遇任何危险，亦不许擅自出头！务必保全自身！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
我会怨恨自己的！男人咬唇，墨眸便透着散不去的浓浓杀意，他顾之湫不是不清楚，将小姑娘嫁给死敌只会是一条陡峭艰难的险路！可是，那臭小子沅有能令他的小姑娘此生快活，如意，欢喜······那便足矣！自那次石溪遇险，他便暗暗立誓：
只要她叶舒杳能与欢喜之人共度一生，快活一世，他顾之湫便死不足惜！
男人心中一沉，又拍拍小姑娘脸颊道，“小蠢货，舅舅的话记住没？”小姑娘听了，只是小声地嘀嘀咕咕道：我舅舅如此厉害，世人拥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背负污名呢？来日若是如此，我便替他报仇雪恨，沉冤昭雪去！可看舅舅认真眼神，她又不敢耍贫，只能嘴上应承道，“知道了知道了！杳杳一定保全自身，不为舅舅深陷险境！待到那时，舅舅你求着杳杳救你，我都懒得救你呢！”
见她如此，男人才放心几分，思忖眸光落在这满地残尸上，经过方才一战，这幕后主使已经分明······他低声吩咐哑奴几句，黑衣侍卫便领命驰往远方，不久，便见归来的侍卫双手奉上一封溅血的密信，男人撕开一看，便紧锁眉头，他所料不错，齐国又大肆入侵越国土地了！他还正纳闷，明明恰逢他外甥女大喜，齐国秦怀玉那个老匹夫怎么还没动作？这不，便送上一份大礼来！男人攥紧密信，举目望天，这几个时辰，两军战场怕是成了尸山血海了·····
男人不由握紧手中拂尘剑，他知道，他必须离开了！为了他的小姑娘能在一片太平长安中，风风光光地出嫁，他亦必须漂漂亮亮地打赢这一仗！如此，才能令世子沅有愈发忌惮他，不敢对小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因为总有一天，那位大王呆在高位久了，会喜新厌旧，会薄情寡义，那他顾之湫就必须权力滔天，让那位大王心生惧意，不敢离开小姑娘，不敢伤害小姑娘，唯有如此，她才能一辈子快活，如意，欢喜·······
而且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便由这一战来奠定！正好，只见血气腥风拂过男人青白面容，更添他暗笑薄唇几分戾气，一回来，便能喝上小姑娘的这一壶喜酒！
如此想着，男人便拍拍小姑娘的脸颊，一声低笑道，“此次舅舅有事，还需先行一步。待你大婚那日，本君一定风风光光的回来，给你这位太傅外甥女长面子！”他瘦手抚摸着她面颊，满是爱怜道，“你吃好喝好睡好玩好，乖乖等舅舅回来好不好？”
这一拍，便令小姑娘醒了神，无法制止颤抖身体，这次暗杀究竟是何人人指使？谁与舅舅有如此深仇大恨？这次舅舅要去做什么事······她垂眸看着满手的点滴血渍，忽然心寒得抖了个激灵，疯狂地揉搓起小手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洗净那些罪孽！
其实，许多事情在叶舒杳心中都似明镜一般清楚明白。她明白舅舅不是好人，甚至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可是那又如何？那是她舅舅，那是众人抛弃时、唯一怀抱她的人！故而，哪怕是世人唾弃鄙夷他，她亦要敬仰爱慕他！但是，她害怕报应，害怕天道轮回，害怕罪孽血腥会报应在舅舅身上······这一次，她却莫名嗅到了报应的气息，
舅舅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思之此处，小姑娘便环抱着男人脖颈，恍若是闪闪星辰坠入了清澈黑眸，她苦苦哀求道，“舅舅你别去战场，好不好？我不去故山，我不嫁人了！我们现在就回云衡，好不好······你不喜欢云衡的话，我们去哪里都行，只要你别去战场！”她黑眸写满认真，一字一句道，“舅舅你别担心，杳杳会洗衣服，杳杳会做饭菜，杳杳还会保护你，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不管越国，不管战事，不管其他人！”
男人听了，哑然失笑，他仿佛······仿佛已经等了小姑娘这席话一世之长、一世之久。若是放在平日，他早就满口答应了，可今日······在小姑娘已有婚约的今日，他怎能不去血腥战场呢？更何况，他早已身经百战，再打上一场又何妨？便拍拍小姑娘脸颊，低低一笑道，“杳杳和舅舅跑了，那你的心上人怎么办啊？你难道是要他一人在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吗？”他藏起满腔苦意，无谓笑道，“别和舅舅开玩笑了，你怎么舍得世子沅有啊······”说完，他枯瘦手指便敲了敲小姑娘脑袋，眸光爱怜道，“你且吃好喝好玩好，乖乖等舅舅回来。”
这一席话便似一道闪电从小姑娘头顶劈下，劈醒了她！小姑娘只是又哭又笑道，她怎么偏偏忘了呢······偏偏忘了乔姐儿才是舅舅的心尖人啊！若是归隐山林，不理世事，他亦要与乔姐儿同去啊······怎会带着她这个外甥女呢？遂露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容道，“好，杳杳谨遵舅舅之命，吃好喝好睡好玩好，等舅舅得胜归来。”
注：
①“生死倾浓碧，复而笑意长”缘自《夜书》的一句，“沉思轻弄笔，忽而笑意长”
②《逐波随笔》不过笔者信手，经不起众人推敲。而逐波二字，只是警醒自身，切勿随波逐流，此生山长水远，一苇以航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石溪篇三十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