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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这是我唯一觉得牢靠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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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从大年三十那天,陈超群就和许亮失踪了。年初三那天,我跟许超他们去公园玩了大半天,放风筝,买了块滑板,大家轮流上去摔交。买了包龙须糖,风大,吹的满头满脸粘答答。到傍晚,大家脸上都是一搭一搭的脏。许超送我回家,我让他上去擦擦脸。
门洞大开,我心里一喜,松了许超的手两步并一步跨上台阶。身上马上像被泼了盆凉水,只见□□坐在沙发正中。我心一阵紧张狂跳,无法呼吸喘不过气来。走进去,眼光四处一走,并没见陈超群的影子,松一口气。他直视着我观察我的表情,摄人的目光让人心刺骨冰凉。
“你们干什么乱闯别人的家。”许超走上来站在我身边,捏着我的手。我紧紧地拽着他的手,略有安定。
□□像什么都没听见,专心致致地吸完手里的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客厅里站着的人中上来几个逼近我们。我们两互相紧拉着手,与他们对峙着。
室内静寂无声,只有粗粗细细的呼吸和不知道谁的手表那么重的走动声“滴答,滴答,滴答……”
他站起身走过来,粗大的身形遮住了背后的灯,我的面前一团昏暗。许超向前一步想护着我却马上被身边的两个人拉开,他与他们拉扯着挣扎着。我仰着头看着□□。
“你姐呢?”
“不知道。”我极力控制住自己发颤。
他不出声。环顾了一遍狭小的客厅,看着许超:“许亮呢?”
“不知道。”许超闷闷地回答。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扬扬下巴示意手下放开许超。撂下一句话:“我会天天来。”然后与他的那一帮喽罗走掉了。
我头痛地坐下来,把许亮回来又走掉然后陈超群的事情与许超大概说了一遍。许超责问我怎么不早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早说又怎样呢。许超有办法解决么?!一个人害怕是一个人害怕,两个人担心是两个人在担心。都只是光光的等待会发生什么而已。
我跟许超说:“我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永远都不要回来。”他摸摸我的头发,也不晓得该如何。我们两就静静地在沙发上坐着,用我们并不智慧的脑袋想着这个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会上来个喽罗带着个修门的老头,指挥着把坏掉的门锁修好。没跟我说任何话,修好了,带上门,扬长走掉。我的身子瑟瑟发抖。这根本不像是我的家,任何人来了也就来了,走了也就走了。
“留下来。”我跟许超说。
我把手与足搁在他的怀抱里,把头搁在他的胸前,汲取一丝一丝的温暖。我们挤在狭小的床铺上相拥而眠。在这个荒凉的人世,这是我唯一觉得牢靠的地方。我沉沉的睡着,在他的身体里,我睡的安妥而舒适,能够逃避一时是一时。
早晨醒来的时候,他仍在香甜的睡着,眼睛紧闭着,细密的睫毛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平时大大的眼睛变得狭长。呼吸一长一短,嘴巴微微张着。笔挺的鼻梁在晨光里却是柔和修长。我伸出舌尖去舔他的嘴唇,轻轻地碰触着,去叩他的门牙。他张开眼,笑的羞怯而温暖。然后像是刹那清醒了过来,微微红了脸,视望着我,眼神变的暧昧。我把手伸到他的棉毛衫里,贴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咚!咚!!咚!!!”,急促而剧烈。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搁在我的胸上,他的脸色古怪激动。我紧紧地抱着他。许超,跟我,在,一起。
一次又一次,血液,汗水,泪水。在恐惧里,我们恣意享受罪恶的甜蜜。如果是火,我们愿一次就烧成灰烬。如果是冰,我们愿就此粉碎成粉末混为一体。
近中午,约了李明康他们一起出去玩。两个人慌忙起床。洗脸刷牙,想亲近又觉得害羞,不敢看对方的脸。迅速地洗完收拾好下楼。
在小区门口,许超捏我的手,我看他的脸,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有两个男子坐在我们小区门口的店门口喝茶。那两个男的就是昨天在我家的其中的两个。因为过年,小店并没开门,他们就在那坐在两张不知道哪弄来的凳子上喝着茶。我的心一懔。
见到李明康他们后,许超把事情都跟他们说了。这是他跟我不一样的地方,任何事情他都会拿出来和柯伟他们商量,不管有没有用。而我,只想任何事情少一个人晓得都是好事。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何况,我始终认为这是一淌混水,能少一个人淌就少一个人淌。
“千寻之下等你。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火中等你。”
我在模拟试题上一次次写这几句话,下意识的,涂满整个空白面。高考,前途,都变的不重要。陈超群,你在哪?许亮,你在哪?
一开始,等待是烧红了的燎铁,灼烧的心都发泡,密密麻麻,疼的无法煎熬。其后,像钢锯在骨头上拉扯,疼的全身都紧缩起来,嘴巴里咬着棍子的忍耐,没完没了。再后来,就是两万英尺海底的煎熬,气也喘不过来,意识变的麻木,只剩下下意识地在等待,最坏的来临。死就死吧。
我不知道在别人的人生里,是不是会清晰的记得某些个日子,它像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行在人体的表面,恐怖,丑陋。让人无法正视却又不得不面对。
这个日子,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穷其一生也不愿经历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