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starbuck

16、陈超群你怎么了

　　（十六）
　　刚开始我很新鲜，一个人在若大的房子里踱来踱去，一会挪个桌子，一会摆弄一下沙发。把电视机搬到自己房间里，去电器市场买了个二手的录象机，把所有想看的录象带租回来没日没夜的看。我再也没有顾虑，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想法。毕竟陈超群在的时候我是忌惮她的。
　　有时候深夜音量太大，隔壁人家来大力敲门，我就装作没听见，任其砰砰直响。第二日在楼道上碰到，会说“有点教养，晚上不要影响别人”，我也作聋子。那时候，我是有点想念陈超群的，她在的时候不会有人上门，她有一种让人惧怕的威严。我不是，所以人家会义正言辞地来讲话。这个世界并不是以正确与否来判断事情，而是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是鱼肉，别人才成为刀俎。如果你是刀俎，别人自然而然就任你宰割。
　　陈超群在的时候，我一心与她作对，绞尽脑汁，随时如一根针芒，动不动就要戳一下。两个人相处好的那小段时光，是温暖的。即使后期那么冰冷冷漠，但总有个人是在你的身边。我开始觉得孤单。每日从学校下课，无处可去，也没有朋友，更不晓得如何消磨时间。录象带看段时间就开始热情消褪。我闷的发慌，又时时觉得整个心空落落的，像是一整片的荒原，只有风，呼啸而过。我死命的念书，把所有落下的学业翻来覆去。但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刻，我想跑到阳台上大声吼叫，把所有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我的心里驻扎着一个黑洞，我无法漠视它，也无法与它安之若素地相处。它让我焦躁不安又无力可用。正是因为这样这个世界才会有那么多不相爱还在一起相依为命的人吧，因为一个人面对世界的虚无是那么的让人恐慌，非要有个人站在旁边才可以欺骗自己。我想念陈超群。
　　没事干就把存折拿出来反复看上面的数字，我轻轻地抚摩着它，这是我所有的全部，它带给我一种安全感。我精打细算算计着花上面的每一分钱，万一陈超群不再回来了，我得依靠它们直到我有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能力。生活总有个可能和万一，它们让我害怕。
　　陈超群并没让我等到寒假。
　　初冬的夜一点也不温柔，那细细的风嘶嘶地吹到血管里去，先夺走你的体表温度，然后侵吞你的血液的温度，随后直接凉到骨头里去。让人迫不及待想捂到被窝里睡个温暖舒服的觉。夜自习还有一堂课我就熬不牢了，又冷又瞌睡，空着手就从教室溜出来往家跑。在小区门口买了个烤番薯贴着被冻的木木的脸，想着冬天刚刚开始就有点绝望，吃着热热的红薯又觉得或许一切还不是太坏。
　　推开门就被脚边的东西拌了个踉跄，我狐疑地拉亮灯，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遭贼了，迅速冲到自己房里摸一下墙上贴着的画报。我粘在里面的存折还在，这让我舒了好大的一口气。回到客厅，只见一片狼籍。沙发上的靠垫都被扔在地上，那几张可怜的折叠椅有的躺倒在地，有的被打折了腿靠着墙勉强支立。餐桌上的那几只倒扣的玻璃杯我从来不用，这时候也倒的倒碎的碎，桌布上倾倒了一大片形迹暧昧的污渍。我心有所动地看看陈超群的房门，走过去，推了推。客厅的灯光一直照到她的床上，她坐在旁边的大藤椅上背对着我，一动不动，亦没回头。我呆站了数分钟，把门掩上退了出去。
　　把坏的椅子，打破的东西，脏了的桌布靠垫都收拾了拿到楼下去扔。一连跑了好几趟，身上开始微微的出汗。依然没觉得暖和，我的心冰凉冰凉。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一定很坏很严重。收拾完后我连脸都没擦脚都没洗就急忙忙地躲到被窝里，我命令自己迅速地睡着。我不期待睡着了一切都结束了醒过来一切都好了，无论是什么我只想在能逃开的时候离的远一点。在我短短的十几年生命里，不断地不断地有意外来拜访，它们吞没我为数不多的一点在延续的生活，给我折磨让我煎熬。不停地发梦，不停地醒来。我一次次梦见直堕深渊，只是这一次不是我自己，而是陈超群，她被神奇的力量拉入黑洞里去，我目睹着，不能伸手，无法伸手。
　　第二天，早早的醒来，我买了油条馒头，还在保温瓶里装满了热豆浆。我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她依然在椅子上蜷缩着，这一夜似乎都没移动过。我想走过去，却有一种力量紧紧地拽着我的裤脚让我一步也不能迈动。我想开口说话，却像是忽然被夺走了声音再也不能发声。我不知道，只是那种特别的感觉让我觉得这一次生活不是威胁我们的生存，而是给了我们用力的一大棒。
　　我去上学，走下楼，又走回去。
　　“记得吃饭。陈非凡”我在饭桌上留了张小小的纸条。
　　我在学校呆的心不在焉，下午上完课后不准备上晚自习了就直接回家。我去菜场买了她最爱吃的鲫鱼，她最爱吃的猪耳朵，她最爱吃的生炒牛肉……我拎了重重的一堆菜回家。早上我买的东西她没有动。把它们都倒掉，我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干开了，我已经许久没有在家弄过吃的，切牛肉的时候几次不小心划了手，我叮嘱自己一定要记得磨刀啊。
　　我去叫她。我轻轻地走过去，有点不敢呼吸，坐在床沿，努力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吐出：“我们吃饭吧。”她依然没有动，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到来，也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去握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我给你盛过来吧。”我小心翼翼地说话。她没首肯也没反对。我站起来要出去给她盛饭。走到门口，她突然问我：“陈非凡，你今年多大？”我意外而摸不着头脑：“十四。”她转过身子来，看着我。她的脸很哀伤，表情很憔悴，如果说她曾经是一把利刃，这一刻所有的神采熄灭了去，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只是一个女孩，小小的女孩。
　　“我是十八岁……”她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布满了她的脸庞。
　　我的心里汹涌着一个问题：“陈超群你怎么了？”幻觉里我不管不顾地摇晃着她的双肩，不停地询问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