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starbuck

12、陈非凡，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觉得疼痛

　　（十二）
　　“你究竟想怎么样？”终于有一天陈超群对着我大吼。
　　我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我觉得不满，对这个世界都不满。我甚至都没期待过幸福，我只要一点点正常的生活。可以没有人来爱我，只要这个世界对我有一点点关注，有人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上进，可以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我要求我去学好。我的世界是残缺的，从我未出生就已经注定，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从没有人问过我我要不要这样的生活，我接受不接受这一切。即使只能逆来顺受，为什么到最后残缺的世界也破碎了。
　　如果黑暗里，还有一个人。我曾经以为陈超群是跟我在一起的，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一隅。但不是，那是我的错觉。黑暗中始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狠狠地打碎这个世界。如果我有能力，我愿意把这个世界完完全全的毁掉。我不能，我只能狠狠地伤害我自己，用一种迅疾而干脆的态度完全的毁掉我自己。

　　第一次，我撬了学校教务处的锁，偷了全年级各科的试卷，把它们统统地糊在宣传栏。没有狡辩，没有忏悔。在教导主任的诧异中，我只是重复着说：“我就是觉得好玩。”陈超群领我回家，她没有询问，没有责怪。她扇了我一个大嘴巴，她说：“你若不想上学，从明天起再也不用去了。”我用手摸着发烫的脸颊，对她微笑着。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以前每次我做了坏事，母亲从不教育我，只是如此发力地扇我耳光。
　　我记不牢这样疼，只是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做坏事，一次又一次不停地被打。

　　第二次，我往自己全身的口袋塞满了各种物什大模大样地从超市门口走出来。门口的鸣笛不停的响，穿着制服的保安把我拦住要求搜身，我抓起柜台边不知道谁丢在那里的瓶装水就往他的头上砸。
　　在派出所里，不管那民警对我和颜悦色还是威逼利诱，我只是说：“我喜欢这样做。”
　　我在那呆了三天。刚开始我想着陈超群来的时候是不是气急败坏，这次该不是打巴掌那么简单。或者还是她一贯的态度，这一切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根本懒的说我什么。但是她没有来，我等至深夜，等至黎明，等至正午。我问外面看守的那个民警可不可以查一下是不是去错了地方还是我写错了地址。他说已经通知到陈超群本人。我想，这该是她对我的惩罚，惩罚够了她就来接我了。那天，我仍旧等至深夜，撑不牢到最后睡着了，她依然没有来。第三天，那里的民警对我思想教育了几个钟头后告诉我自己签字离开。
　　我一路飞奔回家，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握着一本复习参考书。我一脚踢飞门边的垃圾筐，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给我把屋子收拾好。”她头也没抬一下只是像平时一样要求着我。我再用力地踢了垃圾筐一脚，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饭桌上的杯子被撞飞在地。她终于起了身，扭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我自己的房间，她说：“你要不想在这呆着，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我跌坐在地板上，一直默默地流着泪。

　　我观察着马路对面的烟花摊。那是个粗声恶气的老头，每天到近中午的时候他那个一脸横肉的儿子就会在墙角支两凳子吃个饭。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好惹的一家，那儿子混的是什么道。这一天，我又看到那老头开始收拾，就知道他儿子约莫起来了要出来吃饭。
　　当那个魁梧的身形开始在门口晃荡，我握着手里的打火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那老头以为来了客人要上来招呼我，我把手里的打火机用力地往他那堆在房子里面的货物上甩，一个，两个，三个。。。。。。我的眼睛被打的睁不开，身体蜷缩着不能再直起来，我闻到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我的意识陷入长长的黑暗。我希望，我可以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人生，却不会如愿以偿，我全身疼痛地醒过来，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呻吟。陈超群的声音如狂风暴雨一样袭来：“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满足的感觉，我终于等到了她的不耐烦和不能再容忍。如果不是我满头缠着纱布，我想她能看到我脸上微笑：“我是故意的。”

　　在医院的那些天里，陈超群像换了一个人，每天按时来给我送饭，给我擦身子，拿换洗的衣服回去洗。虽然她对我的言语只限于“你要吃什么”“明天上完课后晚点来”“医生说你的手愈合的差不多了”“眼睛上的那个疤会永远留着”，但我觉得……我再也不用一个人再黑暗里呆着了。

　　接我出院后回到家，家里没有改样，但我的房间看出来明显是被收拾过。她问我累不累，我说我想睡一觉。我躺下来，她坐在床边。“我自己睡就行了。”我觉得很不习惯。
　　像看着慢镜头一样，她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片，在自己的左手臂上深深地划了一刀，一刀，又一刀……我错愕的起来抢身过去用力地握着她拿着刀片的手，心里异常恐慌，她的表情平静而从容：“陈非凡，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觉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