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剑修不好惹gl》花间晚酒

5、疑窦

　　黎绯懵了一会儿，将白锦浑身上下惦记了个遍，期期艾艾道：“不然，我还是变回蛇身，再缩小点，缠你腕上吧。”

　　她小心翼翼提议，话音刚落便感觉心头一紧。

　　“休想。”

　　白锦斩钉截铁驳回，不仅如此，黎绯咻得一下向白锦不可抗力奔去，转眼前爪抱着后爪环她右手手腕间，刚想开口抗议，尾巴甩进嘴里，又被迫闭嘴衔住。

　　黎绯：“……”气得想咬尾巴！

　　白锦手指捏捏老鼠脊背：“这一路，莫再提什么变回去。”

　　“蛇身怎么了？”黎绯在识海里吼，“你到底是没有审美还是歧视？我们蛇多好看啊，粼粼蛇皮，花痕蛇纹，比这只杂毛不知神气多少。我说白锦你审美真的很差劲诶，自己穿一身白就算了，弄把剑又是乌漆麻黑的，当你们是黑白双煞啊？晦不晦气！我回头找泯阑给你扯块红布做红衣好不好？衬你肤色，还喜庆，省得冷冰冰的吓人，怎么样？嗯嗯？白锦？白锦你还在吗？白锦你理理我？”

　　“……”

　　“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识海当你家后院了啊。”黎绯痛心疾首指责。

　　冷不丁听到识海响起声音：“红色喜庆，你怎么不穿？”

　　黎绯毫无防备吓得一个哆嗦，毛乱哄哄炸开，身体绷得像根僵硬的鸡毛掸子，半响才收了毛，皱着眉软塌塌回答：“泯阑说我穿红的不好看。”她语气里有轻微的懊恼。

　　不知道是赶路无聊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识海里静了好一会儿，却听白锦顺着话茬继续问：“你也这样认为？”

　　“我……”黎绯开了个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她犹豫了犹豫，道，“没什么所谓啦，我觉得我穿什么都好看，但别人建议我不穿红衣，那就不穿呗。反正不管自己穿什么，我都觉得自己好看，那尽量穿得让别人也感觉我好看嘛。”

　　白锦一时半会儿又没了音，黎绯沉默半响，紧张兮兮问她：“你怎么会在意这些？是不是你一直觉得我穿得特难看，所以在山上都不肯搭理我啊？……不是吧，你喜欢这只老鼠的毛色？这样灰褐的颜色？”

　　然而这次白锦的的确确退出了她的识海，任凭她怎么追问都无所反应。黎绯心里七上八下怀疑到底是谁审美不好之余，又感到一丝说不出的烦闷，像长在心底的软刺，扎得她心痒不安。

　　两个人各怀心事，路上再没有交流，白锦拧着眉步履飞快，健步如飞赶回了村里。

　　这一去一回，天已经黑透了。闻人仪把村民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举着火把，显得影影绰绰。闻人仪虽是山人弟子，修的是离世大道，但长袖善舞，巧舌如簧，混在村民中间唠家常扯皮逗趣如鱼得水，场面倒是热闹得很。

　　他是第一个感知白锦回来的，带着对调查结果的期盼惊喜地唤了句：“师姐。”然后便是一愣。

　　白锦作为大师姐，素来威仪，面色一直冰冷疏离，很能唬人。但相处久了便也知道，她的冷也就是喜怒不流于表，装模作样的镇场子罢了，然而今日竟隐隐透着些焦躁。

　　闻人仪心底一颤，目光从她腕间的黎绯身上滑了一下，快步上前扶着她小声道：“师姐，你心魔……”

　　“不碍事。”白锦截住他话头，告诫地睨了他眼，示意他点到为止。她眼底纯黑，并没有杂念在翻腾，安静如同寂寥的深渊。

　　闻人仪点点头，悬起的心放下些许，刚舒了口气，就见白锦走出几步，来到先前被祭祀的少女面前，拔剑就冲着心窝一剑刺去。

　　——说好的心魔没发作呢？！

　　应星剑通体乌黑，将那少女前胸后背刺了个对穿。火光映照下，粘稠的浓红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剑尖落下，猩红与一身素白的白锦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她眉目清冷，贵如神祗，又狠似厉鬼修罗。

　　黎绯觉得心跟着一痛。

　　“师姐！”闻人仪大骇出声，立马就要上前夺她武器，白锦转身避过，朝着另一位被祭祀的少女又是一剑——

　　黎绯和闻人仪此刻脑子里就一个想法：白锦/师姐真的疯了……

　　黎绯着急得想狠狠咬她一口回神，但被白锦结契所制紧紧地锢在腕间动弹不得。闻人仪堪堪上前，白色的光亮却猝不及防驱散黑暗，强硬地渗透进来。

　　眼前的暗夜、村民们惊骇呆滞的脸，还有白锦剑下两具死尸，都宛如深秋的枯叶，被风渐渐吹散——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境虚构出来的幻影。

　　闻人仪一个踉跄，抬手扶助树干，甩甩脑袋回神。黎绯从白锦身上蹦下，转着圈打量这片土地。

　　这的确是白锦说下面有异常的地方，此时此刻却绿草如茵，没有一点她们先前活动的痕迹。

　　“是我大意了。从要救下她们那刻起，我们就入了幻境。”白锦收剑入鞘，剑身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污，“因为是幻境，所以灵气充沛能长灵果的地方才会破天荒招至妖魔，而姜母粉又莫名失效探不出妖魔痕迹。布置幻境的人还特意把阵门放在了那两个女孩身上，只有杀掉她们才能破阵。”

　　然而杀掉她们，就与救人的初衷背道而驰，若不是白锦看出破绽，是万不可能发生的。那么他们将一直被困在幻境中不得脱身，与两位“假”姑娘、一群“假”村民相伴到地老天荒。

　　黎绯和闻人仪齐齐咋舌：这简直就是埋了个陷阱，故意请他们入瓮，他们还真乖乖进去了。

　　“谁在这么做？”闻人仪皱眉，“把我们困在里面，为得是什么？”

　　“我本来以为阵破了，布置幻境的人会现身，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但是并没有。”白锦环顾了一圈四周，下定论，“他大概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让我们前进不得。那他的目的，十有八九是抢在我们前面……找到往事流光镜。”

　　闻人仪若有所思。

　　白锦将黎绯捉回掌心，对师弟道：“传讯通知易萱沿途多加小心。还有，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走。”她话音刚落，点足跃上应星剑，飞驰而出。

　　闻人仪随即紧追了上来，张嘴欲言又止了几次，才试探性道：“说不定……其实说不定……其实说不定是易萱师姐做的。”他咬咬牙说下去：“易萱师姐自从知道我要请你出山，便放话一定会赶在我们之前了结此事。这回说不定就是她在派人暗中阻挠，怕你出山抢了她风头。师姐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她变了好多，在师门堂而皇之以大师姐自居，还一句都不让人提你，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跟在你后面，对你言听计从的小丫头了。”

　　他说完话，白锦没了声，日光静静落在两柄剑上。两柄剑剑鞘棱角分明，折射锋利光芒。

　　沉默些许，白锦叹了口气：“她不会，无涯门的弟子，断不会为暗中使绊子这种小人行径。再说她现在修为最高，的的确确当得起一声大师姐。而且……”白锦顿了顿，放轻了声音：“不让提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愧对师门，丢了师门的脸，没什么好提的。”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微微偏过了头。

　　她侧着脸，白净素雅，纤细羸弱，像朵被摘植至水中需要被静心呵护的水仙花。

　　黎绯心揪了一下，想：说是不管她闲事，可真放到眼前，哪能不管呢，谁叫我一贯怜香惜玉。

　　她出乎意料地插嘴，满脸不认同：“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了。如果你都算丢了师门的脸，那我们观槿山上下全都打不过你，难不成还是一山的废物？当然不是啦，虽然我修为没你高，但我有两个惊世优点。其一是运气绝佳，逢赌必赢。嘛……输给泯阑那次不能算，都怪你乱说话。其二是我在药草方面天赋惊人，书里写的药品过目不忘也就罢了，若碰上没见过的，有毒没毒，凭着心性去猜一准没错。这世上，本就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看你练暗器就很有准头，多和我过几年手，叫我磨练磨练，定能得道。”

　　静了一静，闻人仪忍不住笑出声：“你安慰人，也要把自己夸一遍吗？”

　　“没办法，我本来就挺好的。”黎绯认真道。

　　闻人仪笑得顾不上说话。

　　黎绯嫌弃他笑点甚低没个正行，转眼去看白锦，却见白锦终日紧抿的嘴角线条软软地松着，似乎噙着浅淡的笑意。

　　黎绯吓了一大跳：“白……”

　　她话续不下去，眼睁睁看着白锦用手嘘掩嘴角微微咳了咳，放手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话的内容又十分破天荒：“黎绯，回观槿山穿红衣吧，你穿着好看。”

　　好看。

　　黎绯心跟着这两个字一悸，面上火烧火燎，仿佛猛灌了口陈酿“醉春风”，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醉春风拂人面，一醉春情动人心。

　　她小心翼翼问：“白锦，我是不是还在幻境里啊？我怎么……怎么好像看见你对我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