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丹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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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门讲究“一日之计在于晨”，认为晨起旭日东升，万物灵光显盛，最有利于修行。
所以无涯门卯时有早课，炼气期到凝脉期的弟子，除闭关或外出游历外，统统必须参加，金丹期再往上倒是不用了。早课下来各弟子往往在峰头留到午时，演武场比划比划，或是藏经阁翻几卷典籍。下午的时光，听各自峰主的安排。
在以往夜晚时分，白锦总是前半夜自行练剑，而后半夜用来沉心打坐。她本打算把每天晚上都交给丹郁，但丹郁摆摆手说不用，劝她切勿心浮气躁。丹郁还特别骄傲地说，依着她的本事，只消每日寅时到卯时的指点，就能把白锦调.教成世间剑修第一人，一剑成名天下知。
她那骄傲的小模样，像一粒小石子儿，投进了白锦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底。
学剑第一天，寅时未至，白锦披着一身星光来到留君坡。丹郁早早地等在树下，面前摆了两只蛐蛐儿，正在斗蛐蛐儿玩。
见白锦来了，蛐蛐儿也不要了，左三圈右三圈围着她，哄她给自己磕头拜师。
白锦瞧她上蹿下跳得意的眉眼，膝盖莫名软不下去，又诚心想要学剑，正犹豫的档口，丹郁先退让一步：“好啦，那咱们跳过这些繁文缛节吧。徒儿，拜师礼后，师父也有个东西要送你啦。”
她扬手一抛，白锦接过来，手里沉甸甸的。
万宝阁兵器谱上第十三名，一把由极北寒冰玄铁打造而成的，通身乌黑泛着肃杀寒意亘古常冰的剑。
应星剑。
白锦换了剑，听她指导，二十年后力挫谢峦，进了通天阁,修为更上一层。
二十一年后，南观峰除了满峰稀奇古怪的灵宠，终于踏进了一个人。
白锦在见过爪子比她人都高都粗壮的长毛蜘蛛，和会喷火的绿皮癞蛤蟆之后，学会了淡定。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她也渐渐明白，若不是在这不见人烟的南观峰寂寞得难过，丹郁也不会满无涯门乱窜惹事。
有她陪着，丹郁这些年安分了不少，闲暇时间都来缠着她，献宝似的掏出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满嘴胡言乱语那些匪夷所思的奇闻趣事。天马行空，又天真烂漫。
旁的长老知道了，笑眯眯夸白锦一句本事大，连丹长老都制得住。
白锦嘴上回应“长老说笑了”，心里想的却是：丹郁吧，顺毛摸，其实也挺好哄的。
这些年，无涯门很少再上演人头攒动尾追丹郁的场景，若有人要找丹长老，问的话都换做了：“白锦在哪儿呢？”
渐渐又变成：“白师姐在哪儿呢？”
最后：“大师姐在哪儿呢？”
顺着指路，定能看见一袭白衣的大师姐稳重地指导师弟师妹练剑，肩头半挂一嬉皮笑脸柔弱无骨的红衣女子。大师姐说话间隙，红衣女子就把手头咬了两口的火灵果递过去，大师姐咬一口，她才缩回来继续啃。背影里，她们二人的发梢交叠，分不清彼此。
这日，丹郁好不容易把白锦拖来了南观峰，说要庆祝她金丹期大圆满。
庆祝的东西，白锦收过齐天大圣发呆蹲坐的石头、北海锦鲤吐的泡泡、西王母养歪的芝霞花，也不信她能拿出什么靠谱东西。随她来，不过是顺她开心。
丹郁却吭哧吭哧从土里挖出个泥坛子出来，豪迈地放在石桌上，大手一挥：“我亲自酿的‘醉春风’，只给你喝。”
她酿酒倒也是一把好手。
醉春风清冽，甘甜，回味曼妙。饶是白锦不喜酒水，也多喝了几口。
丹郁更是贪杯。
酒到酣时，丹郁晃荡着浅浅一口的杯中酒，眼底盛满了星光，眼角盈粉似落桃花，歪歪撑着脑袋，看着白锦笑上眉梢：“我觉得我挺好的，我们来打个赌吧。”
白锦不知“自己挺好的”与“打个赌吧”有何牵连，只当她喝醉了，顺着醉鬼的话哄着问：“赌什么？”
丹郁嘻嘻一笑，豪放道：“我赌你会爱上我！”
“咔哒”一声，白锦的白玉酒杯落在石桌上，滴溜溜转了个圈，酒杯里的醉春风洒出来，留下一小滩酒渍。白锦把酒杯扶起，也不再添酒，掏了帕子来一点一点擦拭，淡淡问道：“你要是输了呢？”
那半醉的妖修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懵懵地思忖了一会儿，拍手笑道：“我要是输了，一颗真心赔上呗！”
她其实有些醉了，把自己灌得眼里有两个月亮在打晃，缓缓地解释：“我原也不是生在无涯门，是被个修士捉了，几经辗转流落来的。在我出生的那个地方，醉春风是结亲的时候才喝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醉春风拂人面，一醉春情动人心，一醉倾心无绝期。”
她说着，抿完了杯底那口酒：“白锦，我喝尽了，你呢？”
白锦没有酒喝。
她后来在许多个月夜斟了两杯酒，然后孤身一人，对坐到天明，漏一身寒冷月光。
两百多年过去，那个小妖原本就是神游期大圆满，与仙身只差渡天劫这临门一脚，她却迟迟赖着不肯走。
“我徒弟还没出师，为师怎么可以丢下她跑了呢，忒不讲情义。”她这样和旁人说。
只有她们两个才心知肚明，此情义非彼情义。
好不容易，她终于盼到白锦大乘期圆满，于三个月后在浩炼峰头引雷劫渡劫飞升。
修真界一片哗然。
近千年来，白锦似乎是最年轻的飞升者。
无涯门面上有光，对此事更加重视，早早地开始安排白锦渡劫的诸项事宜。从渡劫的阵法，到护阵的长老，再到主持渡劫典礼的各项仪式、人员，宗门上下忙忙碌碌，也欢欣鼓舞。
只有白锦是最闲的。
她看着丹郁在她身旁神采奕奕，喜不自胜，两眼放光：“等你渡劫后，我便也渡劫，然后咱俩大道已成，再修个神仙眷侣道，好不好？”
她还没等白锦回答，自己先笑了，笑嗔了句“小傻子”，不知在说谁。
于是白锦心底那句终于松口的“好”，被她的一声“小傻子”给截了回去，再没说出口。
白锦只隐着笑意，看丹郁飞跑回南观峰，要给她找渡劫穿的护身软甲。丹郁一步三跳，长长的头发缱绻飘逸，整个人都是极快活的。
那样的日子，也是极快活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丹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