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17章 死里逃生 ...

  •   杨康顿觉浑身血都凉了,颤抖着以手指探她鼻息,见尚有气息,又惊又喜。把陈九阴放在地上,摸了摸身上,却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仅有几块方才拿来哄骗傻姑的糕饼。他自知停留已久,再不回去欧阳锋定会起疑,将糕饼放在陈九阴怀中,一咬牙,起身回去。一路上心如刀割,但知万万不能被欧阳锋看出来,定定心神,回去时已神色如常,从花树中缓步走了出去。
      欧阳锋等人还在原地,见他回来,迎上道:“怎样了?”
      杨康笑道:“先生好本领,在下追进林中,那女子跑了不远,已经死了。”
      欧阳锋闻言,见他神色无异,倒也没有怀疑,只是不知那少女是谁,又为何要刺杀自己,点点头道:“小王爷认得她么?”
      杨康一怔,做惊讶状道:“先生也不认得她么?这倒奇了。”想了一想道:“想必是桃花岛门人。”又问傻姑道:“姑娘,方才那女子是你师妹么?”
      傻姑“啊”了一声,茫然点了点头。
      欧阳锋先前不知陈九阴是谁,也曾猜测她是黄药师门人,如今事已合理,更无多心。杨康道:“现下她已被先生灭口,也无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咱们快去找那南希仁与柯镇恶吧。”
      欧阳锋点头道:“正是。”杨康心中大大松了口去,拿出地图,道:“我瞧他们大约到那边去了。”将众人引向远处。

      陈九阴躺在地上,也不知昏迷多久,再醒来时天已黑了,不知是什么时辰。轻轻动了动手指,觉得似乎缓过来一些,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缓运气息疗伤。欧阳锋一掌虽没打实,自己十成内力中倒竟去了八成半,勉强运起仅余内气,在周身经脉中运走,只觉痛苦万分。咬紧了牙关,费了许久功夫,调息两个周天,总算没了垂死之感,大约性命无碍。
      陈九阴勉力扶着树站起身来,见四周漆黑,月已高照。她昏迷之前已无神志,没听见杨康嘱咐,想自己昏迷前在林中留下不少血迹,担心被欧阳锋找到,不敢停在原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出桃花林。
      她不辨方向,走了许久,居然又回到了冯氏坟墓之处。此时欧阳锋等人已不在这里,墓门犹开,黑洞洞地不知通向何方。
      陈九阴心念一转,摸黑走进墓中。手扶墓道墙壁,只觉触手石壁之上到处碎裂,显是经过一番恶斗。墓穴中空间颇大,陈九阴怕撞到东西,脚步甚小,走出数丈,忽觉脚下踩到根什么东西,咕噜一声,差点跌倒,似是半截圆棍。
      陈九阴吓了一跳,站稳身子,又走了几步,突然又踢到一个圆鼓鼓的硬物,似乎是个秤砣。再走两步,忽然撞到一个人身,身体已冷,似乎死去多时。
      陈九阴白日在外听到惨呼打斗之声,一切也都不算意外,但见墓中真有死尸,心中还是咯噔一声。不由擦亮了火折,见一人死在地下,双眼犹睁,胸口插着半截粗如儿臂的镔铁秤杆。陈九阴再往里走,进入墓室,只见室中更是一片凌乱,连供桌也给打缺了一角,许多贡品滚落在地上。室内左角横卧一人,头戴方巾,瞧模样似个中年酸儒,也已死去多时。
      陈九阴心中乍惊乍疑,不管怎么说,来到此地,欲先向冯蘅棺木行个礼。缓缓走到供桌之后,不禁却又吃了一惊,只见一男一女双双死在玉棺之后,女子左手搭在棺材盖上,手指之中沾满了血,右手中仍抓着剑柄,似乎横剑自刎。那男的半身伏在棺上,颇为矮胖,脑门正中却是清清楚楚五个指孔,竟是死于九阴白骨爪。
      陈九阴一连见到四人如此死状,也不禁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从帷幕后退回来,再无什么招呼行礼之念,呆呆靠在供桌中央。火折滚落在地,燃了片刻,也已熄灭。
      陈九阴坐在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心神慢慢镇定下来。心中约莫还原出了事情经过,大约是今日杨康利用傻姑将六怪骗进墓室,外面的两个男子是欧阳锋所杀,棺后女子自刎而死,那矮胖男人却显然是杨康杀的。还有两个人逃出了墓去,也不知欧阳锋等人后来找没找到他们。此时一室之内加上棺中冯蘅五具尸体环绕,她身处其间,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怖。本想替师祖母收拾一下,但委实无力移动那四人尸首,斜倚在地上沉沉睡去。

      当晚杨康等人没有找到南希仁与柯镇恶,也在岛上歇下。杨康一晚几乎无眠,次日天亮立即吩咐几名随从去桃花林中寻找,明着是找南柯二人,却暗中吩咐他们寻找陈九阴,若是找到立即送出岛去好生照顾救治。自己则带欧阳锋再去寻找南希仁与柯镇恶,万不能让他撞见陈九阴。一日之中心内忐忑不安,只求他们平安找到陈九阴。
      谁知找了一天双方竟均无所获,杨康见众随从无功而返,心中大急,待欧阳锋歇下,寻个理由出去相问,众人却都说没找到陈九阴。
      杨康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几乎竟要跌倒。身旁之人急忙搀住了他道:“小王爷,您无事吧。”
      杨康定定心神,却急得似要落下泪来。他本就生的俊美,如此一番神情更是令人心中疼惜,众人急忙纷纷安慰道:“小王爷别着急,那姑娘既不见了,一定还没有死,说不定是她自己走了,或者藏起来了,咱们找不见她也是好事。”“是啊。”“说得对。”
      众人纷纷附和,劝了一阵,虽然心中均感诧异,不知杨康与那女子是何关系,倒也都没声张。杨康呆了半晌,觉他们说得有理,心中略定。但生不见人,终究不能安心,却又怕见到她尸体,仍是心如刀绞,只吩咐众人次日再去寻找,一定要避开欧阳锋。
      又找了几天,始终却不见陈九阴踪影。他们找遍全岛,唯独没有再去冯蘅墓中寻找,就连杨康也没想到陈九阴会藏在墓穴之中。最显而易见的地方却往往最容易被人忽略,这正是人们心中普遍的规律。陈九阴躲进墓穴之中,倒也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却最安全。
      欧阳锋却已找到了南希仁,以杖上毒蛇咬中他舌头。杨康有意放走柯镇恶,只因此人双目已盲,却是让他出去宣扬黄药师杀了江南五怪之事。岛上事了,也无理由多呆,众人带了傻姑,启程出岛。杨康见手下人找了好几日却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道陈九阴多半是自己出岛去了,又是宽慰又是难过。他们一走,岛上寂静如死,待郭靖黄蓉回来之时,见此一番光景,更是一场塌天大变。

      却说那日郭靖与黄蓉回到岛上之时已是八月初九,见桃花岛中一个活人也无,不由万分惊惧。后来两人先后见到江南五怪尸首,更如遭晴天霹雳。郭靖心中滴血,却连泪也流不出来,埋了五位恩师,就此与黄蓉反目,一人出岛。
      黄蓉站在沙滩上望着大海,望着郭靖风帆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海天相接之处,心中如结寒冰。现下郭靖弃她而去,黄药师不知所踪,留下自己一人在这岛上,忽觉一种望不到头似的绝望。呆呆坐在地上,望着海面,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忽闻一人冷冷道:“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寻死去。”
      黄蓉一惊,抬起头,见一女子冷冷站在自己旁边,居然是陈九阴。黄蓉一骨碌站起,急道:“你怎么在这?你看见我爹爹了吗?”
      陈九阴微微摇头,黄蓉又道:“你什么时候来桃花岛的?我娘墓室中那些人是谁杀的,是不是你?”桃花岛上不知有过怎样一场血雨腥风,连哑仆都已跑没了踪影。黄蓉见陈九阴在此,想起韩宝驹死于九阴白骨爪,心中惊疑。但瞧她面容苍白,似乎也受了伤,不大可能是她杀了江南五怪,至少凭她一人之力不行。可岛上再无旁人,她显然没有帮手,也不知为什么她此刻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原来先前数日之中,陈九阴始终躲在墓中养伤,不敢出去一步。幸好墓里放有清水,再加上杨康先前塞给她的几块糕饼,倒也勉强挨了几日。直到最后一日杨康与欧阳锋一行人走之前——
      杨康几日不见陈九阴,心神不宁,却不得不将离岛。最后一次经过冯蘅墓前之时,向黑洞洞的墓穴中望了一眼。有一瞬间心间闪过一道闪电,不知陈九阴是否藏在里面。深悔几日来自己暗中命人找遍了岛上,为何独独没去墓中找一找?但欧阳锋在旁,又不能露出异样,清了清嗓子道:“欧阳先生,八月十五就快到了,现下咱们可得快些赶去嘉兴烟雨楼助阵。”
      陈九阴人在墓道中,听见杨康声音,心中一惊,仔细听听,他说的好像是什么十五、什么楼的。又听欧阳锋称是,接着隐隐约约传来傻姑声音。
      杨康走在后面,假意安抚傻姑,略一犹豫,随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卷起来的图纸,轻轻抛在墓门口。
      陈九阴待外面全无声息之后,又在墓中等了好久才走出墓穴,见墓碑旁青草丛中似乎有张卷轴,摸过去展开一看,竟是幅桃花岛的地图。
      原来杨康心中存了万一之念,那句话却是说给她听的,又将地图留在这里,怕她若是藏在墓中,在他们走后让她可凭这幅图走出岛去。可若是陈九阴不在墓中,或者出来之后没看见他留的这幅图,将地图留在这,也算留下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证据。陈九阴呆呆瞧着地图,想明白这层,心中一酸,不知是该感激他还是恨他。按图走出林子,将地图揣好,刚要想法出岛,却见郭靖与黄蓉乘船回来。
      眼下她与废人无多大区别,莫说是两人一起,就是只来一个她也不是对手。怕他们发现自己,立刻在桃花林中躲了起来。后来郭靖将四具死尸抱了出来她都在暗中看见,又发现了还剩一口气的南希仁时她也颇为意外。郭靖遭逢大变,一颗心只在死去的五位恩师身上,而黄蓉一颗心只在郭靖身上,两人都没有发觉有人在暗。郭靖悲痛万分,认定凶手乃是黄药师,最终与黄蓉反目。
      在君山之时,陈九阴曾亲眼目睹郭靖可以为了黄蓉豁出性命,现下见他居然与黄蓉决裂。她与两人本有过节,一时又替黄蓉感到悲哀,又有一丝隐隐的痛快。
      此时岛上却真的只剩下她们两个女子,黄蓉瞧着陈九阴,觉她一定知道什么,追问道:“岛上究竟怎么了,靖哥哥的师父是谁杀的?”
      陈九阴淡淡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黄蓉心中一气,之前若只剩她自己一人,心中绝望到了极点之时,也不是没有过寻死的念头。但忽然被陈九阴一激,倒生出了不服之心,非要将真相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她绝不相信人是黄药师杀的,不再理她,跑回林中。
      陈九阴见她走了,似乎放松下来,缓缓靠在一旁礁石上。现在岛上活人除了她和黄蓉再没别人,凭她一人之力,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岛。岸边唯一一艘船方才已让郭靖划走了,陈九阴缓了口气,正要到别处找船,忽然见远处海上似乎有只小船划过来。
      陈九阴站在原地,望见小船越来越近,划船的居然是孙老五。
      孙老五看见她,也颇为惊喜。陈九阴走上前,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孙老五道:“小人一直担心姑娘,这两日见先前上岛的船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没见姑娘影子。小的斗胆来找一找姑娘,不知陈姑娘是否需要出岛?”
      陈九阴心中万分感激道:“需要,我太需要了……”这一惊喜,气息动荡,又两日没吃东西,不由又要摔倒。孙老五急忙将她扶到船上,开船离岛。
      陈九阴坐在船中,歇了一会儿,问孙老五知不知道杨康他们下船之后去哪了。孙老五仔细回忆,道:“今日小人见先前咱们跟的那艘大船回去,上面下来一位年轻公子,可不知道他们上哪去了。”想了想,又道:“不过之前那几位道长走的时候好像说要去嘉兴,什么烟雨楼的。”
      陈九阴心中一喜,道:“真的?”
      孙老五道:“小人也不确定,是听别人说的。我们这的船一般不往嘉兴跑,他们没雇到船,从陆路走了。”
      陈九阴沉吟一下,再加上在墓中隐约听到杨康说的,约莫就是“八月十五烟雨楼”,抬起头道:“今天什么日子了?”
      孙老五道:“八月初十。”
      眼看此时天已快黑了,仅剩下五天时间。虽然离得不远,可是眼下她这个状况,五日内怎能赶到嘉兴?陈九阴本就受了重伤,又是数日水米未进,心中一急,眼前忽地一黑,昏倒在船中……
      再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似乎听见婴孩啼哭之声。陈九阴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户渔家中,一妇人抱着孩子,正在照顾自己。那妇人见陈九阴醒了,笑道:“姑娘你醒啦。”又唤外面道:“老五,老五。”
      陈九阴呆呆望着那妇人,妇人道:“姑娘别怕,我是老五的媳妇。”
      陈九阴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有些虚弱道:“你怎么称呼。”
      妇人道:“娘家姓吴。”
      孙老五端着碗粥,走了进来,也惊喜道:“陈姑娘,你好了么?”
      吴氏将粥接过,笑道:“我说这姑娘生的是饿病,非得用白粥面饼才能治好。”夫妇两人一齐笑了,吴氏将孩子交给丈夫,将粥吹凉了些,缓缓喂给陈九阴。
      陈九阴喝了两口粥,心中忽然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受此关怀,瞧这家人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父母。若是他们还在,若是……若是他们从不曾涉足江湖,若是也能做这样一对平凡夫妻,一起过着这般平凡日子该有多好?
      夫妇俩见她这个样子,一时却都有些慌了,孙老五道:“陈姑娘,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吴氏也道:“姑娘,你身上痛么?”
      陈九阴强笑了笑,摇摇头,想接过碗自己吃粥,吴氏却执意喂她。陈九阴由她喂自己喝了一碗粥,道:“大姐,去嘉兴怎么走?”
      夫妻俩愣了愣,孙老五道:“姑娘你要去嘉兴么?”
      陈九阴点点头,吴氏道:“可你身子还没好。”
      陈九阴下地道:“多谢大嫂,我……”这一下地,却还是打了个趔趄,吴氏见状,急忙把她扶回床上道:“你无论如何要歇两天,再说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能上哪去?”
      陈九阴一瞧外面,天果然已经黑了。她一来的确着急赶路,二来也是不想多给这一家人再添麻烦。吴氏问道:“姑娘,你为何这么急去嘉兴?”
      陈九阴怔道:“我……”她此番死里逃生,听见杨康留下的话,总想去嘉兴再见他一面……至少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这般复杂心情,又如何与旁人说得明白?半晌,只垂下眼,默然道:“我有急事。”
      那吴氏十分热心,似乎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这么走了,道:“姑娘,你别着急,踏实休养两天,我让老五帮你想办法。”孙老五也连连点头。
      陈九阴难拂两人好意,且此时的确难以上路,只能在二人家里歇了一天。八月十一傍晚,孙老五从外面回来,喜气洋洋对陈九阴说道:“姑娘,明日正好有艘船去嘉兴。我帮你问好了,三天能到海塘乡,下船之后你再走半日,就能到嘉兴了。”
      陈九阴之前正在着急,听见此好消息,心下也喜出望外。次日一早谢过孙老五夫妇二人,离开前,将身上银子都留给了他们。夫妻两人瞧着陈九阴,虽不知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故事,但不由有些心疼这个年轻姑娘。送她上了船,不住叮嘱她保重。船行渐远,两人却仍然站在原地,不住向她挥手,直至不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