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66、旧章－宣誓

　　旧章－宣誓龙绮千幻
　　遗失一九九六年
　　但塔尼亚·黑羽城·黑羽骑士塔

　　龙绮千幻与她的骑士龙绮千击会参加黑羽少爷的十二岁生日宴会并没有抱着太多想法。“不要对任何事情多想”，这是龙绮千击的处事原则——龙绮千幻虽然并不认同却也没有违背，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喜欢每天都有麻烦。于是两个人抱着十分轻松的心态优哉游哉地来到了黑羽城，最后还按照请柬所说，进入了黑羽骑士塔。
　　二人在骑士塔内随意地逛了逛，等到达主塔时，二人不出意外，均被主塔内热闹的气氛吸引了目光。龙绮千幻看着被庞大人群围得严严实实的大陆第一舞姬在高台上展手转头、翩翩起舞的样子啧啧称奇：“大陆第一舞姬是不错，可罗尔扎特家也真有钱。能将见上一面就要花掉不少柯林的美人请到骑士塔来——对此我也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说过这次会让你大开眼界的。”龙绮千击低声笑了笑，“这里的和法塔的气氛不同，你喜欢哪一种？”
　　“不同？我没觉得。”她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都一样财大气粗，我穷，我都不喜欢。”
　　龙绮千击不由得哑然。
　　等时间到了，他们便按请柬所写来到了黑羽骑士塔的礼塔。这才是这次生日宴的重头戏，礼塔内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已经自动按势力分开坐好，看得龙绮千幻也是目瞪口呆。
　　“这么多人……”龙绮千幻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黑羽骑士请了这么多人？关系好的不好的还都有，区区一个宣誓效忠，弄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
　　龙绮千击的眼中充满了笑意：“这阵仗只会比你想得更大的。”
　　龙绮千幻对此只耸耸肩。
　　最后龙绮千击与龙绮千幻坐在了上位骑士的区域。这是不属于任何势力的骑士们的座席，龙绮千击与龙绮千幻也都自认为自己与各大势力毫无瓜葛。就算他们确实为了神之泪与柯林向法塔卖命，可法塔的区域只坐着琉璃骑士与影骑琉璃二人，他们众目睽睽之下现在过去是想干什么？
　　找好了座位后，龙绮千击便试图为龙绮千幻介绍到场的人物们。不过最后他也发现龙绮千幻对他的话实在没有半点兴趣，也就闭上嘴，不再讨人厌了。
　　两人无所事事地等了好一会才见有人从厚重的绒面布帘后走出来。龙绮千幻不认识，这次才将龙绮千击的话听了进去：最左侧的是黑羽骑士团黑羽骑士直属分团的骑士长、上位骑士、噬血骑士雪弦；从他身边走过站在中央左侧的就是本代黑羽骑士罗尔扎特·欧德。最右侧的是黑羽骑士团黑羽骑士直属分团的骑士长、上位骑士、瞬杀骑士法尔；从他身边走过站在中央右侧的就是本代蓝羽骑士塔夫洛琳。当然也有传言瞬杀骑士实际上是蓝羽骑士的从骑士，不过是不是其实都无所谓，毕竟蓝羽骑士是黑羽骑士的妻子。
　　“这不一样。”龙绮千幻翻了个白眼，在台上漫长的演讲中纠正他，“他们是夫妻，你也说了塔夫洛琳是上位骑士，她没有骑士名和通称吗？总提她丈夫干什么？”
　　随后龙绮千幻意识到右侧源世八王坐着的区域内传来几道审视的目光。好在上位骑士都穿着斗篷带着兜帽，八王也没能认出谁是谁。龙绮千幻忍不住撇撇嘴，坐在她右侧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向她友好地笑了笑。
　　“干什么？”龙绮千幻警惕地问。
　　对方面容精致，发型与蓝羽骑士有几分相似：“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可我也只能对他说说罢了。”龙绮千幻指了指坐在自己左侧的龙绮千击，“他还不听。”
　　对方颇觉有趣地笑了起来，似乎还想再与龙绮千幻聊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黑羽骑士停下了演讲，礼塔的大门也被推开了。
　　最先缓步走入的是一袭银裙、棕色披风、银发银瞳的少女。她看起来似乎仍未成年又似乎已经成年，龙绮千幻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至少还知道她是这场仪式的主角之一、传说中极为神秘的银羽骑士。在场的人全都目光隐晦地看向她，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仿佛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一般，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黑羽骑士与蓝羽骑士身后的高台上。最后她转过身，看向礼塔大门。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孩子——这也是当然的，毕竟黑羽少爷才十二岁。只是在见到走进来的人后，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大吃一惊，一个念头几乎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诞生：黑羽骑士并非真心效忠于银羽骑士，且似乎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虽然他们都对真正参加仪式的人不可能是黑羽少爷一事心知肚明，但年龄相差这么大可就真的耐人寻味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仿佛要吃了他一般紧紧钉在了还未成年的黑发少年身上。黑发少年穿着黑羽一脉风格的礼服，那是与源世截然不同的样式。厚重与繁复的配饰显然不利于行动，但他还是毫不畏惧地抬着头，仿佛眼中只有银羽骑士一般从礼塔中央的红毯上坚定地走过。最后他在台阶下双膝跪地，向着即将成为他的君主——又也许永远也不会是他的君主的银羽骑士跪下。他满是坠饰的披风便因此散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宛如一朵绽开于血原的极美的黑色的花。
　　那真是龙绮千幻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见过的最盛大又复杂的一场宣誓效忠。在几乎是全大陆所有势力的注视下，银羽骑士用自己的血为他涂遍长剑，为他艳染眼角，为他点额抹唇，将血涂在他的侧颈，令她的血染上他的衣装。在黑羽骑士及蓝羽骑士的帮助下，一切繁杂的程序全部完毕时，少年站起身，吻上她的右手，吻上她及地的长发，吻上她染血的裙角，而后再度单膝跪地。
　　那是一个无比标准且虔诚的骑士跪礼。银羽骑士拔出自己背后的短剑，轻轻弯腰，用它抵住少年的左侧脖颈。少年顺从地露出自己修长又白皙的脖颈上那抹无比鲜艳的赤色，银羽骑士便将剑放在那一处，再无动作。
　　只听少年这样说道：
　　吾剑沐君主鲜血，便为君主弑敌之剑；
　　吾身染君主荣耀，便为君主阻敌之盾；
　　愿为君主骑士奉献己身，愿以此生继承君主荣光。
　　吾在此以罗尔扎特·维罗之名义起誓，
　　将身躯献于吾君，将信仰尊为吾主，
　　吾此生惟侍一人，
　　此即吾之君主骑士——
　　永恒之银羽，君主亚伦。
　　银羽骑士亚伦则轻轻地说：“予尔荣光。”
　　仪式十分成功，龙绮千幻却沉浸在莫名的悲哀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这位恐怕不姓罗尔扎特或者也不叫维罗的少年对他的君主银羽骑士亚伦的宣誓效忠，他只是为了保护黑羽少爷的替代品，这场盛大的仪式从最初开始便不属于他。可他的宣誓是那样刻骨铭心，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真正的宣誓效忠啊——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少年已经站在了银羽骑士身后，各大势力的问候亦已结束。龙绮千击也上前祝贺了一番，最后整个仪式便彻底宣告完毕。少年率先走向礼塔塔门，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龙绮千幻的想法变了。
　　她再不希望这场仪式属于少年。
　　——高台上，他的君主骑士、上位骑士、银羽骑士亚伦持着两柄与少年腰间的样式相同的银色长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手无寸铁且毫无防备的黑羽骑士罗尔扎特·欧德与蓝羽骑士塔夫洛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背后而来的、精确贯穿心脏的剑尖和因式产生的银色火焰将他们痛苦地吞噬。最后他们绝望地停止了挣扎，在突然现身的银羽帝皇鸟的另一个式下碎裂成无数光斑，自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噬血骑士雪弦一愣过后便咬紧牙，拔出剑，试图冲出礼塔。少年没有拦他，但很快礼塔外便传来了交战的声音。
　　——最后声音停下时，一个短发青年走入了礼塔，向银羽骑士低头行礼：“君主，黑羽骑士团已得到控制，原黑羽骑士直属分团骑士长噬血骑士已死。”
　　——少年因得偿夙愿而充满喜悦的脸上，终于满是复杂又无尽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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