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局》薛楠

5、章三

　　章三卡尔塔
　　源世三年八月二十三日
　　绮尔赫拉·艾斯法森林·古战场奈罗

　　源世大陆的西南方发生某种莫名的异变时，卡尔塔正同往常一样在艾斯法森林中闲逛。他又一次来到绮尔赫拉的内海奈罗旁同样被称为奈罗的古战场，叼着从森林中其他地方摘到的、开着一朵小白花的西舌草茎，躺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仰望天空。更远的西南方，『神』那悲悯的影像比前几日更清晰些，于是卡尔塔便知道，『祭神节』更近了。这便意味着他待在艾斯法森林里已经快满十八个年头了，他忽然想到，却也只是想了想，连些许感慨也无。每日几乎相同的生活固然无聊却也不坏，他正好落得清闲。况且卡尔塔不时还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佣兵团，说无聊也谈不上。
　　然而，就在他一如既往地享受自己的清闲日子时，神与他开了个玩笑。从大陆的西南方、横裂天空的驳拉山脉附近、仿佛无限接近神的地方，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咆哮着，轰鸣着，仿佛将要弑神般。当然也只是仿佛。卡尔塔不知为何想到，那光柱不像是弑神的武器，倒像是神的威能。
　　不过无论那是什么也与卡尔塔没什么关系。他清闲惯了，即使大陆被毁灭又如何？只要不波及到住在艾斯法森林里的他身上，他才懒得去管。因而少女从他身旁经过、明知无用却十分拼命地冲向西南方时他也不曾劝阻。可少女并未就此离开，反倒停下脚步，折回了卡尔塔面前。
　　“呃，那个，你好。”少女礼貌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请问您知道怎么去艾斯法森林中的秘密节点吗？”
　　“什么？”卡尔塔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是白痴吗？既然是秘密节点，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在哪。”
　　少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继而十分肯定地说，“那你一定知道节点是什么吧。”
　　卡尔塔一愣，忽然对少女感兴趣起来。“你很聪明。”他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我是知道没错，然后呢？”
　　少女看着他，神情严肃而认真：“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你带我去找那个秘密节点，我带你离开这里，你看如何？”
　　听到这话，卡尔塔一时没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是个好提议没错。可是少女，我不能离开艾斯法森林。我还有事情要完成。”
　　“事情？”少女问，“什么事情？”
　　“我在等人。”卡尔塔被微风吹得惬意极了，舒服地眯起了双眼：“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在等一个人。我已经等了快十八年了。”
　　少女微微蹙起眉：“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呆在这的？”
　　卡尔塔则是笑着看她：“是的。这下你要怎么办呢？”
　　“可这不可能。”她举起右手，食指指着卡尔塔的背后，“那你说，那里为什么会有锁链呢？”
　　卡尔塔将信将疑地反手摸向自己的背后，自己十八年来从未意识到的枷锁竟然真的凭空显现。银色的光辉与神像相互映照着印入他的眼帘，那是紧紧束缚住洁白双翼的结实链条。卡尔塔的脑海中顿时闪现过一幅陌生的画面。年幼的银发女孩背对闪耀着强烈银色光芒的神像，他则是从歇斯底里的情绪中逐渐恢复，神情疲惫，表情茫然，毫不反抗地看着女孩身边的另一位女子将冰雪般晶莹的锁链加于己身。女孩皱皱眉，目光怜悯。
　　“就算作神的恩赐吧。”她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无法忽视的同情，“让你能够再轻松地度过几年。”
　　然后她伸出手。她的食指在空中沿着某种轨迹划过，神之泪在她的引导下便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式。待她画完，式像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印在他的额头。他只有一瞬间感到了恍惚，再之后，景色变了。他来到了一个广袤的森林，脑海中只剩下了“心甘情愿地等待”这一想法——无论要等多久。
　　卡尔塔的脑海中忽然涌入大量深刻却陌生的记忆。他的头也因此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想起来了，那是“那个人”给他的束缚。他怎么会忘记呢？明明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夙愿——
　　锁链似乎感受到了他想要挣脱的想法而长出利刺、卷起风障。卡尔塔痛苦地抱住头，身体用力地蜷缩在一处，拼命地舞动着背上的双翼，企图摆脱这可怕的束缚。可他做不到，即使羽翼已因锁链鲜血淋漓。少女不忍地闭上双眼，又咬咬牙，盯住某一处链条，伸手抓了过去。那链条竟在她抓上的瞬间又凭空生成了大量晶莹的冰块，刺破她的皮肤的同时将她的手腕牢牢地冻在上面。少许温热的血液流淌到卡尔塔的双翼上，鼻间飘来的些许血腥味让他一愣。
　　“松手！”卡尔塔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几个字，“别管我，快松手！”
　　“来不及了！”少女的声音中带上了难以抑制的痛苦，“我被冻住了！”
　　卡尔塔焦急起来，拼命地从脑海中抓住某个刚刚流入的信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可他的声音被激烈的气流搅动得破碎不清。少女只得再问：“你说什么？”
　　“名字！”卡尔塔重复道，“全名！”
　　少女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碧姬……”她小声地回应道，又担心卡尔塔听不见，大声重复了一遍，“七海碧姬！”
　　这次卡尔塔听见了。他迅速地念过“卡尔塔愿此生臣服于七海碧姬，特此立誓”，就在他说完的瞬间，卡尔塔身上蓦地“燃烧”起来。晶莹的冰之锁链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消散在空中，七海碧姬的手自然也得到了解放。卡尔塔在她面前跪下，张开绮丽柔软的双翼，轻柔地吻住她下意识递出的受了伤的右手。于是连七海碧姬的手也被无色的火焰包裹住。七海碧姬吓了一跳，随即惊奇地发现火焰并没有温度，伤口也很快愈合了。这次无色火焰包裹住她的全身时，她再没有惊讶或抗拒，还露出感到十分新奇的表情。
　　卡尔塔十分平静地等待火焰熄灭，七海碧姬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卡尔塔——我就叫你卡尔塔吧，你还好吗？”
　　“我没事。”卡尔塔放开七海碧姬的右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自然地令双翼破碎成碎片。看到七海碧姬吃惊的样子，他就解释说：“那只是源构成的，并不是真正的翅膀。”
　　“源还可以做到这种事？”
　　“唔，其他人我不太清楚，或许只是我的‘血统’有些特殊……”
　　“原来是这样。”七海碧姬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那刚刚的，究竟……”
　　卡尔塔迟疑了一下，略带敷衍地说：“我一时也说不清。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七海碧姬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卡尔塔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主动提道：“七海碧姬，之前听你说要去找秘密节点，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七海碧姬一怔：“你不必叫得那么生疏的，碧姬就好。”
　　“那是我自愿的，碧姬。”卡尔塔改了称呼，却没改掉恭敬而疏离得不太自然的态度，“无论是臣服还是帮助，全部都是我自愿的。你很聪明，也很善良，宣誓效忠也没什么。况且你可是承诺过要带我离开艾斯法森林的——我现在才明白，如果我不对某人效忠，我是无法离开的——因此你不必介意。”
　　七海碧姬仍旧难以释怀，不过此时的卡尔塔并没有心情去耐心开导她。七海碧姬也意识到了，就接着前面的话题说：“我要找一个节点。红日流云，啊，是一名骑士，他说从秘密节点穿过古战场奈罗就能到达流云骑士塔，向东则会到界河-艾斯法河。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现在我在想办法从那个秘密节点前往绮尔赫拉的神坊，他被绮尔赫拉的帝国第二骑士，一个叫符信的男人带走了。既然是帝国第二骑士，恐怕他也只能将红日流云带回神坊了。于是我就想去救他，半路上恰巧遇到你，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力量，就想让你帮忙……”
　　“可这里就是古战场奈罗。我在艾斯法森林待了那么多年也不曾找到过什么秘密节点。我并不是怀疑你，你再想想，那个秘密节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七海碧姬皱起眉，仔细想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对了！银树！秘密节点周围种满了银树！”
　　卡尔塔恍然：“啊，艾斯法森林有的，很密的一片，就在更向南一些的地方。原来那里有一个节点啊。其实也不一定是什么秘密，倒不如说是源世的人知道得太少了。不过知道具体位置就好办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七海碧姬说“好”。
　　一路上二人无话。卡尔塔极力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七海碧姬却始终在思考着什么。当天深夜时到了目的地，望着过于茂密的银树树林，卡尔塔颇有些头疼：“我们到了，可这要怎么办？”
　　“就从这儿。”七海碧姬指着面前的一片树林：“就是我指着的地方，这里并没有银树生长，可以从这里穿过去。”
　　那大概是只有他们知道的路。若真如此，称这里是秘密节点也不奇怪了。卡尔塔这样想着，跟着七海碧姬走了过去。果然，在即将碰触到银树的一刹那，银树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面前真的暴露出了一条狭窄的小路。
　　“这里。”七海碧姬走在前面，在某几个岔路上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个石穴前。石穴布置得十分简单，唯一的桌子上，石制的灯盏摇曳着微弱的火光。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
　　“我去看看。”七海碧姬轻声说，抬脚便想过去。卡尔塔拦住她，有些无奈：“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我去吧。我去安全些。”
　　七海碧姬没有争抢。卡尔塔缓缓走过去，贴在石穴边缘小心地向里面看去。石桌上似乎俯卧着一个人，只是轮廓有些奇怪……卡尔塔暗自作了一番考量，最后还是大胆地走了进去。
　　石桌边果然有一个人。她戴着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的略显红色的面具，穿着同样材质的铠甲，只有头搭在桌子上，红色的衣服也沾满了血。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卡尔塔心中有了计较，便招呼道：“碧姬，可以了。”
　　七海碧姬进来后，看清是昏倒的女人而不由得一愣：“这是谁，”她说，“我不认识她。”
　　卡尔塔说出自己的猜想：“还记得之前西南方的事情吗？恐怕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从西南方过来的吧。”
　　七海碧姬下意识看向西南方。临近年末，神像愈发清晰明亮。她指向那边，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只是神像罢了。”卡尔塔不解地答，然后忽然变了脸色。
　　——他感受到了，从矗立在源世大陆的中央、八国汇聚之地的法塔的主塔上。远超骑士阶别等级一的恢弘气势排山倒海地从法塔主塔冲击而出。卡尔塔快速将七海碧姬拉倒在地上、护在身下，还顺手将昏迷的女人也拉了下来。
　　强大的『势』持续了很久，卡尔塔一阵提心吊胆。
　　终于，威压停了。卡尔塔这才拉着七海碧姬从地上爬起来，又扶起那个女人：“抱歉。”
　　七海碧姬拍掉身上的尘土：“怎么了，刚刚？”
　　“是我误会了。”卡尔塔皱着眉，“我原以为法塔在找人，但看样子只是威慑……难道西南方的动静是法塔弄出来的？”
　　“等等，卡尔塔，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说的法塔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指现实中的，它就在那。”卡尔塔指了指神像下高耸的法塔主塔，“我们把以法塔主塔为中心、界河-环河以内的区域都称为法塔。不过若是指在『源师』势力中的法塔，确切地说应该是以水木家为首的一个传承超过千年的庞大势力。他们掌握了在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神之泪，可以说，一旦没有了法塔神之泪的供应，源师便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届时，如但塔尼亚一般非常重视源师力量的国家的实力就会大大降低。因而比起信仰，法塔塔主更像是一个掌权者，源世大陆上真正的『无冕之王』。”
　　七海碧姬又看向昏迷的女人：“那她呢？她是什么人？”
　　“那倒不如直接问她。”卡尔塔对女人说，“差不多听够了吧，睁开眼睛如何？”
　　女人睁开双眼，重新在石凳上坐好，同样略带红色的瞳孔中满是警惕：“你们是谁？”
　　七海碧姬回答说：“他叫卡尔塔，我叫碧姬。你又是谁？”
　　“我是『绯骑士』。”她语气微妙地对七海碧姬说，“我认识你，七海碧姬。”
　　不顾七海碧姬的惊愕，卡尔塔若有所思，试探地问她：“你是那个人的骑士？”
　　“是的。”绯骑士毫无犹豫，“我确实对那个人效忠。”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为了救人。”绯骑士一下子想起原本的目的，焦急地问道，“有一个人快不行了，你们能去救他吗？”
　　卡尔塔自觉地看向七海碧姬。七海碧姬则倍感抱歉地说：“可我并不会治疗……”又忽然意识到卡尔塔的存在，问他，“你呢？”
　　“那个人与我也算有些交情，”卡尔塔点点头，“可以。”
　　“那就太好了。”绯骑士松了一口气，“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然后她从臂铠内侧取出一个精致的、被固定住的长柱型瓶子。瓶子中不出意料，又是淡蓝色的神之泪。卡尔塔和七海碧姬自觉地闭好眼睛，直至绯骑士说“到了”才又睁开。
　　这次他们来到了某处祭台。卡尔塔主动走在七海碧姬的前面，两个人在绯骑士的带领下走出高塔。塔前一片狼藉，铺在地上的柔软细密的银色绒毛或被搅乱，或是沾上鲜血。一个穿着金色绣纹窄滚边的长袍的青年抱着一个比他稍年幼的、同样身着华服的青年，他的右手抚在怀中青年的伤口上，看着被粘稠的鲜血染红的长袍，神情哀伤。见绯骑士归来，青年猛然抬起头，充满希望而又焦急地问道：“绯骑士，是这位少女能够救亚谢利欧吗？”
　　七海碧姬面露尴尬：“不，不是我。是他。他叫卡尔塔。”
　　青年立即看向卡尔塔：“请你救救我弟弟。现有的神之泪已经不起效了，亚谢利欧他……请你救救她！”
　　“我明白。”卡尔塔张开双翼，从上面拔下一根洁白的羽毛，使其化为碎片，同时示意青年松开手，掀开衣服。青年略有犹豫，随即咬牙将衣服掀开。卡尔塔将碎片放在伤口上，碎片便神奇地融入血肉，迅速地封住伤口，只在新生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式。
　　卡尔塔收回双翼：“这样就可以了。之后只要等那个式自然消失，你弟弟——是叫亚谢利欧吧，他的伤就会好了。”
　　青年高兴极了，刚想道谢，却又看着伤口处的式发起愣来：“你说你叫卡尔塔？”
　　七海碧姬不明所以。
　　卡尔塔点点头。
　　“那便说得通了。”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七海碧姬对他的话十分感兴趣，却正巧亚谢利欧睁开双眼。青年激动极了，最后还是刚刚苏醒的亚谢利欧安慰他，才让他逐渐平静下来。他先是询问了亚谢利欧的状况。亚谢利欧示意自己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但青年不放心，又确认了好几次。
　　亚谢利欧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又单纯的青年。他用左手轻轻拉住外袍，真诚地看着七海碧姬：“谢谢你们救了我。”他将眼角弯起来，缓缓绽开一个温暖平和的笑容，“我叫亚谢利欧，这是我哥哥塞西里奥。七海碧姬小姐，若我所料不错，你已经有了传承，但还没有趁手的礼装吧。”
　　卡尔塔觉得七海碧姬大概不知道礼装是什么，就简短地解释了一句：“礼装只是对武器一类东西的叫法，被骑士使用就叫礼装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骑士都使用武器，因此也并不是所有的骑士都有礼装。”
　　亚谢利欧温和地笑了笑：“卡尔塔说得没错。为了答谢你，我就让你进一次她们的墓地吧。在那里，你会得到属于自己的礼装的。”
　　七海碧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只瞥了一眼卡尔塔，便按照亚谢利欧的指示走向位于西南方的幽深通道。
　　卡尔塔紧紧地盯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七海碧姬。
　　绯骑士略感奇怪，塞西里奥若有所思。他盯着卡尔塔，嘴上问着：“你不跟进去？你不是担心她吗？”
　　“没有那个必要。”卡尔塔表情木然，“如果七海碧姬出了什么事，我就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她不会出事的。”亚谢利欧承诺道，“在那里面，她再安全不过了。况且还有你给她的预备传承，在里面也能一并完成吧。”
　　卡尔塔蓦地眯起双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亚谢利欧毫不畏惧，轻轻地说道：“我看见了。”
　　“倒是你，”塞西里奥见不得亚谢利欧被质问，故作意味深长地反问他，“你对那个叫七海碧姬的少女的态度可有些奇怪啊……”
　　卡尔塔没听见也没回答。事实上他早就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他正拼命地忍耐着，然而他终于忍耐不住了。那时他所看见的景象不间断地占据着他的脑海。巨大的墓地般的地下遗迹中，支撑的石柱已被岁月腐蚀，承载着历史的雕刻也已模糊。庄严的祭坛损毁，庞大的墓地崩塌，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卡尔塔新生，迎接他的却只有绝望。
　　是的，无比绝望的他正是复兴种族的最后希望。漫长的时光中，他拼命地想要逃离这难以承担的重任，然而他做不到。他只能被绝望盘踞着前进，孤独而竭尽全力地——
　　他趔趄着跪在地上。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他狠狠地皱紧眉。他闭上双眼，拼命地咬紧牙，又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嘶吼。那已是不成人的声音。那是怪物的哀泣。
　　塞西里奥惊愕地看着他。
　　卡尔塔哀嚎着，抬起头。
　　“遗失的遗民，你们还存有渺小的希望，”他僵硬的五指抓皱胸前的衣襟，他看着虚空的眼神没有焦距，“而我们的夙愿，却是已然全部都化作了微小而渺茫的尘埃。”

　　章三卡尔塔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