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60、礼辰与杨潞的番外

　　礼辰番外

　　今夜，无眠。

　　失眠的夜，是用来思考的吧？

　　这一刻，我居然可以走入记忆，回首自己的往事，平静得像是在观看一部老电影。

　　和杨潞，认识二十年了。那时候我八岁，她五岁。我总是抢她的糖果，把她惹哭。

　　第一次牵手，是认识十年以后。我十八岁，她十五岁。两个人经常坐在操场上数星星。

　　后来一起出国留学，初到国外，都有些不适应，我们互相安慰，互相帮助，总算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再然后，便是她的决绝离去。那时候的我，怎么也不相信她的离开是事实。总以为，她还会回来。却不知道，爱情不是金项链，扯断了，加热下还可以复原；爱情它是一只玉镯子，断了，就再也无法完美弥合。

　　第一次见到喻想的时候，我本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厌烦了家人朋友的催促和唠叨，在网络上看到租赁女友的新闻，也想赶了一回潮流，带个女孩子回去敷衍一下父母亲而已。换句话说，我们的第一次相识，只是一场交易，就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那么简单。

　　我的第一印象，喻想是个朴素的女孩，但是我有一种敏感的直觉，她的内心，绝没有像她的外表那么简单明了。只是毕竟陌生，我不会特意去了解一个陌生女孩的个人隐私。

　　相亲的那一天，是杨潞离开我两周年的日子。数着日子过的两年，所有的信心耐心和痴心，都随着日历的翻过消失殆尽。我觉得我心都已经死了。但是心死了生活还要继续。所以，我答应了母亲去相亲。

　　我没有想到会再碰到乔喻想，更没有想到跟我相亲的人会是她。再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缘分。看过一部国产电影，叫《缘，妙不可言》。许多缘分，都是在这样的巧合中出现的吧？

　　而她居然提议假结婚。理智上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建议。我想，她是韩剧看多了，什么荒诞的想法都可以付诸实践。但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用理智来决定，那生活就只是日落月升，太有规律了就没意思了不是吗？所以，我也放纵自己，任性了一回。

　　婚礼那一天，我才知道她有那么复杂的过往，而感情，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复杂到理不出一个头绪。我一直在想她跟那些男人们的关系。那个闯入婚礼的李梧桐，明明深爱着她，盼望着她幸福，为何还会离开她？还有那个林睿，好像爱她爱到骨子里，却为什么总是做些伤害她的事？

　　至于沈筠，一开始，我怎么也不明白，喻想怎么会爱上他。我坚信喻想不是虚荣的女孩，不会为了钱，或者别的什么物质而跟他在一起，但是，我也不太相信，会是为了真正的爱情。只是，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爱情，又是为了什么？什么样的理由，使得她不顾世俗的目光不顾道德的约束跟一个比她大了十八岁的男人在一起？我一直不得其解。

　　她的童年，一定是苦涩的。一个有父亲却体验不到父爱的女孩，心里该有多少怨怼？她却什么都不说，默默忍受了二十几年。那一刻，我替她难过。在乔伯伯抬手要打她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必须保护她。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过保护她的理由，现在想来，大概，几天的相处，我已经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情愫了。

　　厚重沉积的伤口，在心底凝成一道乌黑的疤痕，那一天突然爆裂，鲜血化做愤怒的语言和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终于还是顶撞了乔伯伯。看着她冲出家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抚她。

　　我想，我能做的，只是多给她一些关心、温暖和快乐吧？知道她向往法国的小镇风光，我便想带她出去走走玩玩。她似乎不习惯我对她好，两张机票就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睁大了的双眼好像告诉我她一点都不相信。而我却觉得对她好是自然而然的。

　　沈筠出事了，她难过成这样，我心里有一些不忍，还有一些嫉妒。她哭了一个晚上，眼睛都肿成桃子了，她还是很倔强，她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她的伤，所以，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仍然坚持去上班。掩饰伤口，大概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吧？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却要活得那么累，让人很是心疼。

　　喻想似乎很排斥茉莉，难道是因为我，才对她有敌意的吗？茉莉对我很有好感，她的美丽、性感、热情奔放，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只是，我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明知如此，喻想她又为什么告诉茉莉我们是假结婚呢？这不是等于把我往外推吗？我很难过，也很生气，所以忍不住对她发脾气了。

　　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药多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丢下她，让她一个人走。据说夫妻吵架，老婆都会赌气回娘家的，所以我也以为她是赌气回自己家了。直到后来，乔妈妈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她，我才知道她根本没回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她这么好强的女孩子，怎么会在跟我吵架的时候跑回她深爱的母亲和她怨怼的父亲身边？而她的手机摔坏了还来不及更换，我哪里找她去？我追悔莫及。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打她办公室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才放心了一些。其实我想跟她说对不起的，可是心里太急了，开口就问她去哪里，我急火火的语气，她肯定以为我是在责问她，很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我本来想着，等她晚上回去，再好好跟她解释一下的。后来我竟然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因为杨潞打电话给我，说她回国了，想来看看我。

　　杨潞竟然真的回来了。等了两年多，我该高兴，还是难过？但是当杨潞真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既不高兴，也不难过。感觉，就像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朋友，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冲动，没有热烈的激情，两个人只是在咖啡厅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没问她跟法国教授怎么样了，也没问她为什么回来，而她，也没问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下楼梯的时候，杨潞说她腰扭伤了。我想送她去医院，她死活不愿意，我只好带她回家擦药。我不知道喻想是什么时候回家的，还在想要不要让她们见下面。喻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感冒了，很困，想睡觉。我心里自责，肯定是她前一天晚上在外面没休息好，就没再打扰她，想等她睡一会再说。

　　杨潞忽然动情地抱住了我。两年的时间，都可以堆起一座山了吧。此时的杨潞，让我觉得很陌生。对她的拥抱，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糟糕的是，喻想就在这时候开门出来。我的左脑想跟她解释，可是我的右脑却在问我：为什么我要跟她解释？就在这矛盾中，我落荒而逃。

　　就这样，前一个结还没解，后一个结又冒出来了。我想好了怎么说怎么做的时候，她却离开了。看着她留下的字条，还有茶几上的那本□□，我很生气，更多的，是难过。

　　她要走，我又有什么理由留？心里很失落。在她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想念她。我会想她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吃饭了没有……我忍不住又打电话到她办公室了，可是她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她会一直躲避我到多久？

　　没想到，没多久，事实上还不到一天，我又看见她了。

　　我和杨潞在那家法式餐厅吃饭，她也来了。从玻璃的反射光线中看到她的身影，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杨潞约了她过来，可是她却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我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朝着她的方向看。

　　我看到她的上司，那个举止优雅的男人坐到她对面。而她，时而低头冥想，时而羞涩微笑，时而错愕惊讶，时而紧张无措，竟然完全都是一副恋爱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好心痛。

　　杨潞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

　　我爱上她了吗？我不敢确定。只是，看到陈方想吻她的时候，我竟然冲动到直接站起来，冲过去……其实我本来只是想把她拉过来的，可是看到她闭着眼睛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忍不住就吻了她……

　　她回应了我的吻，欣喜之余，我又有些害怕：她不会以为吻她的是陈方吧？

　　果然，醒悟过来之后，她就推开我，跑了出去。担心她出什么事情，我们两个人都追了出去。她却只是站在马路边发呆，什么表情都没有。

　　其实我应该感谢陈方的。若不是因为他，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她已经占据了我的心。我终于对喻想说出了心里话。只是，说得好像有点迟了。她会接受我吗？

　　杨潞番外：

　　我真傻。

　　傻到真的以为，开入岔路的爱情，还可以回到原道上。

　　如果不是因为路斯教授，我跟他，也许都有爱情结晶了。只是，时光不会倒流，都已经两年过去了。不能怪他，错的人，是我，我不该爱上路斯教授而跟他分手，不该伤他那么深。

　　爱上路斯教授，是我犯的一个冲动的错误。我只是迷上了他的学识渊博，和法国人动人心弦的浪漫情调。疯狂沉溺以至跟他相爱结婚之后，才发现，他的自大，顽固，以及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对中国的成见。因为他对中国人的侮辱性语言而爆发的争吵，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吵过之后，总是深深的疲累和后悔。

　　但是我不敢回来。我知道自己没脸面对他。当茉莉说，他还痴心等着我，甚至为了我假结婚敷衍他的家人，我很感动，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才下定决心回来看看他。

　　也许是因为我带了太多的期许，他平淡不惊的态度，我深感失望。一开始，我以为只是陌生，以为渐渐相处慢慢熟悉之后，我们可以找回感觉。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吧？所以，我故意说腰扭伤了，让他带我回家擦药。两个人在房间里相处，他却依然只是平静，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给我擦了药，让我躺着休息，他自己，只是坐在一边陪我聊天。以为他有什么顾虑，我主动拥抱了他，可是，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他假结婚的妻子，我并不放在心上。我以为他不会爱上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我甚至因此而有了一点点优越感。可是，没想到他对她却是那么关切。虽然最后还是把她留在家里，陪我出去吃饭，从他心不在焉的眼神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我还是看出了他对她的牵挂。

　　餐厅里的那一幕，在我的眼前依然清晰。那个女孩跟别的男人吃饭，他的眼睛死盯着他们，好几次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我还是不甘心地想确认一下，问他是不是爱上她了，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没有答案，不是最明确的答案么？我的心里，凉得都下起了雪。

　　当他吻她的时候，我对爱情的最后的一点温度，都凝固了。当着我的面，他可以对她深情款款地凝视和全心投入的接吻，说明他已经彻底把我排除在爱情之外了吧？奇怪的是，我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人的心理，都是矛盾的吧？虽然确定了他已经不再爱我，虽然明明白白地永远失去了他，难过之余我还是有几分欣慰，大概因为他找到了新的爱情，我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

　　也好。至少，心里不会再对他有挂碍了。

　　无论如何，希望他幸福。

　　只是，回到法国之后，我该怎么办呢？我还可以跟路斯继续走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