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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躲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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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一广场最近的酒店,应该是香格里拉的。司机却很理所当然地,把我送到了香格里拉斜对面远一点点的金广达。
金广达的前身也是酒店,名称我忘记了,想必也曾经辉煌过,只是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已经是门前冷落车马稀,门口放着许多花圈,还有白底黑布的横幅,阴森森的像灵堂。后来听说是因为一场火灾,有客人情急之下跳楼逃生,跳下了,没生还,酒店就此关门了。不知道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花圈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再后来便有装修工人进去,敲敲打打,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门口换上了金光闪闪的新招牌,酒店又开始金碧辉煌起来了。
忽然感觉这酒店很像人。这辈子死了,阎王殿上走一圈,孟婆汤一喝,投胎到下辈子照样活。繁荣,衰败,再繁荣,历史就这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我开了一间标准房,房号是1213。1213,爱你一生。高中时,一个男生写给女生的一串数字:512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多么纯真而坚持的誓言啊!只是这誓言,最后还是枯了,烂了,男生的爱情,已经呼叫转移,而女生还在痴心傻等。
现在我已经在酒店的房间里了。幽暗,安静,有一秒钟的时间,我竟然想到了跳楼的孤魂。打开所有的灯,又拉开窗户,马路上的车声灌进来,感觉,像是在人间了。
诺基亚被摔坏了之后,我一直没有再去买新的。但是没有手机总不行。我把那部在抽屉里放了很久的摩托罗拉带出来了。
因为太久没用的缘故,电量都被耗光了,开不了机。找到充电器,我一边接上电源,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换卡。打开钱包,小心地用指尖拈出原来放在诺基亚机子里的SIM卡,灯光照耀下,金黄色的芯片铮亮铮亮的,直晃人的眼。看了一阵,我还是把它塞回钱包里去了。我需要消失。从身边很多人的视野消失。摩托罗拉的号码没几个熟人知道,这几天就没什么人骚扰我了,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想想以后的生活。
许是困了,倦了,累了,很快就睡着了。竟然一夜无梦。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公交报站的声音:“群众路口站到了,请后门下车。” 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了,但时间还早。好久没有享受过清晨的阳光了不是么?
起床,吃过酒店提供的早餐,然后慢慢地走路去上班。只有几站路,走到杂志社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显然有人比我还早到,大门已经开了,灯也开了,一扇扇扇窗户看过去,竟然都没人。转个弯,却见陈方站在编辑室玻璃窗外面发呆。
还没睡醒,走错门了?仔细一看,不像,他清醒得很。衣着整齐,一丝不苟,胡子也刮得很干净,干净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胡子长过的痕迹。眼镜换过一副了,原来那副镶金边的退位了,换了一副墨黑半框的,倒是显出几分年轻了。
我走过去,站在他身后。透过编辑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昨天收到的那一大把白玫瑰,还在空调柜机顶上灿烂地盛放。我心里一动:C*F,不是陈方名字的拼音吗?难道花真的是他送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不睡懒觉了吗?”陈方忽然转过头来问我。
我正要回话,噔噔噔高跟鞋的脚步声让我神经紧了一下,赶紧拿钥匙开门。片刻,唐主任推开门,探进了半个脑袋。我只能正襟危坐在电脑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唐主任总算把她一头麻辣烫的滚圆脑袋缩回去了。
我吁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桌面上的电话陡然凌厉地响起。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礼辰的号码。早料到他会给我打电话的。他会说什么?我该怎么说?没想好。干脆就先不说吧。我一眨不眨地盯着话机,直至铃声渐渐消去。
只是,老不接也不是办法。没准,他还会找到这里来。我在□□上交代黎舒畅,我的电话都先帮我接,如果是礼辰,就说我没来上班好了。
“你们俩咋了?闹矛盾了?”小黎凑过来,好奇地一直追问。
“叫你接你就接,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把话机搬到了她桌面上。
“不会是因为陈总吧?那束白玫瑰……”
我都不确定的事情,我怎么跟她解释?只能闪人:“您爱怎么发散思维就尽管发散哈,我得干活了。”
“哦,我忘记了,你可是准老板娘,给自己打工,是要努力点。”黎舒畅促狭地眨眨眼,溜回自己的位置。
礼辰果然真打电话来了,听说我没去上班,什么也没问,就把电话挂了。
我的心里竟然有点失落。
“乔喻想,你的花。”前台连电话都懒得打了,直接在外面叫。
这回是粉红色的玫瑰,还是二十一朵。卡片上的落款,依然只有C*F。陈方到底想干什么?不会真的是在追我吧?虽然我跟他共处了一夜,但是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发生,他用不着为我负责呀。可是,我总不能奔进去跟他就这么说吧?
送花的小弟一直催我签字,我转着眼珠子,问道:“你们花店,有回购鲜花么?”
小弟有点傻愣傻愣,半天才摇摇头。
本来我想让花店回购了再顺道跟神秘送花人汇报汇报的,看来没戏。于是直接把花放在前台最显眼的地方,卡片也没丢,直接挂在花上。如果真是陈方送的,看到这一幕场景,他该会有反应的。
然而我还是算差了。陈方一点反映都没有。隔着玻璃,我看到他出去过,再回来的,不可能没有看到那些花。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我笑自己想得太多了,陈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管他谁送的,花又不是炸弹,姑且享用了再说吧。
下班后,顺手把花带上了,去了一趟母亲那儿。甜言蜜语地跟她说花是礼辰让送的,母亲乐得合不拢嘴,直问怎么她的宝贝女婿没一起来。我扯了个谎,说他要陪客户,没空,母亲信以为真,也不追究。我趁机跟她说有朋友要来福州玩,想借我的小公寓住几天,让她把我以前那些家具摆设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