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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波罗蜜多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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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正盘着腿坐在地板上,重翻一本书:《食色多尔多涅》。多尔多涅省是法国的第三大省,位于法国的西南部,有三十九座迷人的小镇,分布于绿、白、紫、黑四色佩里戈尔。有着美丽的城堡、古老的塔楼、供奉有圣者遗体和圣母像的教堂和多姿多彩的乡村美景,盛产芳香醇厚的红葡萄酒、美味的鹅肝酱和法国菜中不可或缺的“黑色钻石”――松露。美丽的多尔多涅河像一条晶莹透亮的腰带,别在一群古镇的腰间。
多尔多涅,期盼好久的地方,我终于要向你走来了。
礼辰推门走进来,看到我膝盖上的那本书,笑道:“怎么样?背熟了没有?到了那里,你可得给我当导游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
“刚准备睡,看你灯还亮着,所以进来看看你。”
“签证什么时候才能办下来啊?”礼辰是站着的,而我盘坐在地上,因此,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一般要八个工作日吧。放心,我们的机票是下个月的,肯定来得及。”
“好期待哦。”我抱着书,陷入无限冥想。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个小孩儿。”
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其实地板上很干净,钟点工每天都擦一遍,亮得可以照人影,屁股上应该没有沾什么灰尘,只是拍尘土已经成为潜意识里的习惯动作了。
“没事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了。”礼辰说着退了出去,顺手帮我带上门。
“晚安。”我打开门补充了一句。
“晚安。”
熄了灯,我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无梦,直到被电话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谁啊?”
“姐姐,不好了。我爸爸出事了。”
沈阳哭哭啼啼的声音经过话筒传播出来,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穿破我的耳膜,浑身一激灵,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我一下就清醒了:“什么?沈阳,怎么回事?”
沈阳抽抽噎噎地道:“爸爸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妈妈给他打电话就没人接了,晚上再打,就关机了。”
“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呢,打过他办公室电话了吗?”
“傍晚的时候打过了,也没人接。”
“没事,也许你爸爸是出差了呢。”
“不会的,爸爸出差都会跟我们说的。”
“可能是临时有急事来不及说呢?”
“不是的。晚上妈妈问了好多人,后来,有个叔叔,是爸爸的战友,说爸爸被隔离审查了,还不让通知家属,叔叔还是冒险偷偷告诉我们的。”
沈阳的话,把我也吓着了。看样子事情很严重。“知道是为什么被隔离吗?”
“叔叔说他也不知道。早上爸爸正在开会,突然来了几个警察把他带走了。”
“沈阳,你先别急,说不定是误会呢?说不定明天查完没事,就把你爸放出来了。”我只能这么安慰沈阳,也安慰自己。
“不知道……”
“好了,别哭了,先去睡觉。也许明天早上你一醒来,爸爸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嗯?”
沈阳抽抽噎噎地答应了。
挂掉电话,我却再也睡不着了。被隔离审查,还暂时不通知家属,事态的严重性可想而知,波罗蜜多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可是,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以权谋私?还是……我竟然想不出,如果他犯错误,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做错什么样的事情。
原来我对波罗蜜多的了解竟然是如此之少。我从来不过问他的工作和生活,他告诉我我就听着,他没说的,我也从来不问。我以为不问是一种体贴,不问是理解,却忘记了,问,是关切。
我抓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着那个脑子里曾经背过无数遍的号码,话筒里,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千篇一律波澜不惊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我把手机往天花板上摔去,又掉落下来。诺基亚的品质够好,手机居然没有分尸,还是完完整整地躺在地板上,只是屏幕已经变成了黑色。它跟我一样,肢体毫发无损,可是内心呢?也许已经紊乱。
要是波罗蜜多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呢?慌乱和不安揪紧了我的神经,我坐起来,用被子蒙住了脸,泪水还是润湿了被单。
礼辰轻轻地敲了敲门,我没应。门没有上锁,他推了进来,打开灯。
“喻想,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捂着脸,什么话也不想说。
礼辰没有再问,在床边坐下了,然后一张一张地给我递纸巾。
被他那样看着,我反而不好意思再哭了。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礼辰坐在客厅沙发上,担忧地看着我。茶几上的香水百合还在盛放,拈起一朵,却发现,花朵小了许多,颜色却更加粉红诱人。这些百合,并不是我的婚礼上波罗蜜多送的百合。
“原来那些花谢了,所以我买了一捧新的来换上。”礼辰轻声说道。
“沈筠出事了。”我用尽量冷静的口吻说道。
我以为他会问我沈筠是谁的,可是他只是嗯了一声。
“他被隔离审查了。”
礼辰沉默了许久,然后站了起来,说道:“走吧,我带你去鼓山顶上看星星。”
我机械地跟在他身后,下楼,上车。
无心看夜景,礼辰开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鼓山脚下,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放下了车窗玻璃,夏夜的风夹着漆黑的夜色吹来,晨露的湿气混合着树木清新的味道,从毛孔渗入肌肤,凉丝丝地挑逗着神经。
山顶上繁星闪烁。大的,小的,或明,或暗,一颗一颗散落在漆黑的夜幕中,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下来。
然而我没有心思跟星星交流。
我只是站在石头上,出神地往下看,沉睡的城市,沉睡的夜晚,世界一片安宁。安宁之中,又有多少难以安眠的灵魂?波罗蜜多现在,是不是也透过窗户,对着夜空冥想呢?也许,他连看夜空的自由都没有了。即使有,夜空也不是夜空了,只是一片漆黑吧?
礼辰站在我身后,像在跟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有一片星空。虽然难免有一颗两颗陨落,但是,只要你不蒙上眼睛,星空还是星空,还是一样的璀璨荧亮。”
这句话,是在说我,还是说波罗蜜多?
一阵山风吹来,有点冷。我抱着肩膀,才发现,我们都还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礼辰大概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伸出双臂拥着我:“太阳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明天是阴是晴还是雨,天气预报也可能出错的,是不是?”
他的体温隔着棉布睡衣,一点一点温暖着我的皮肤。
希望他说的没错。希望明天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