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45、沈阳的意外请求

　　沈阳打电话来，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本来想着她一小屁孩，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加上我正忙得不可开交，不太愿意出去。最后被她死缠烂打不过，还是答应了。刚好也要去化妆师那儿试妆，顺路约了在一家刨冰屋见面。

　　沈阳看到我，第一句话就问道：“乔姐姐，你真的要结婚了？”

　　“婚纱都选好了，还有假么？”我的嘴角挂着微笑。保持这样的笑容真难，两颊的肌肉开始僵硬发酸。这一刻，我发现沈阳的五官竟然长得跟波罗蜜多如此之像，连认真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么急着结婚？”

　　“妹妹，姐姐我已经二十又五了，现在结婚也不算早啊。”

　　“乔姐姐，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的意思。”沈阳很固执地追问。

　　“妹妹，你还小，很多事情，你现在不会明白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于是只能拿着吸管不断搅动杯里的饮料。

　　“乔姐姐，其实你爱的人是我爸爸对不对？”沈阳的单刀直入令我惊讶。

　　看来是我太小看她了。90后的女孩果然精明早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想隐瞒。

　　“你说的没错。因为我而给你和你妈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如果你想骂我，直言无妨，我绝不还口。”曾经在天涯上看到一个帖子，女儿怨恨父亲外遇，在父亲的情人结婚之后，抢了人家的老公。但是我道歉并不是担心这个，反正我的结婚本来就是假的，她爱抢不抢，我都无所谓。对沈阳，我是真的有一种愧疚心理。

　　“乔姐姐，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我没想到沈阳抓着我的手求我，却是求我不要结婚。

　　“为什么？”

　　“你结婚了，我爸爸一定会很难过。”

　　我使劲地揪自己的耳朵：难道它们失聪了吗？

　　“乔姐姐，其实我爸爸真的很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沈阳又说了一句。

　　这回我确定我的耳朵没有失聪。但是我的惊讶真的无异于看到死人复活。

　　“乔姐姐，不要离开我爸爸好不好？”

　　这个世界，太阳改成西升东落了吗？女儿找上父亲的情人，却不是为了问责，反而支持父亲的婚外恋？我不能不感叹自己落伍了，虽然才相差不过六七岁，思想上却仿佛有了一条深不见底的代沟，90后的孩子们，果然是不可思议，异想天开。

　　“沈阳，谢谢你的理解。但是，我跟你爸爸，真的不可能了。”

　　“是因为我妈吗？”

　　“不，即使你妈不反对，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爸爸已经好几天没有笑过了。”沈阳若有所思地说道，“平常我他很少出去玩，除了应酬，都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他也很少笑，好像总有一大堆事情要他去烦恼。有一天他忽然没事老往我房间跑，一直问我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呢，心里想我生日早过了，他问这些干嘛。你知道吗，那是我念中学以后，他第一次带我去放风筝。其实自从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会有故事了。但是我并不生气，真的。只要我爸爸开心就好了。”

　　“你就没想过你妈的感受么？”

　　“我知道我妈会难过，他们经常为了别的女人吵架。但是，我相信爸爸。他不是随便的人，如果
　　他真的背叛了妈妈，那一定是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我支持所有真心的爱。如果我妈妈爱上了别的男人，我也会支持她。”

　　“可是，这样会导致你的家庭破裂，你不怕吗？”

　　“为什么非要说是家庭破裂呢？我宁可说是分解，一个家分成两个，有两个家不也很好吗？”

　　“你的想法，太特别了。虽然有一点天真，我还是很佩服你。”我举起杯子，跟她对碰了一下。

　　“这么说，你同意不跟别人结婚，不离开我爸了？”沈阳欣喜地道。

　　“我和你爸，不可能在一起的。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妹妹，你没经历过不会懂，爱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你知道吗？”

　　“你们都骗我！你们都觉得我是小孩，不懂事，其实根本就是你们自己太软弱！是你们自己爱得不够真心！”沈阳赌气似的把杯子重重地按在桌上，饮料都把桌布溅湿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阳继而黯然地说道：“我也问过我爸。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说我小孩子别管这么多。我想不通，是不是长大了，都会变得像你们这样，这么虚伪，连爱都言不由衷？”

　　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沈阳，以后，等你恋爱了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先走了。”

　　结了账，我转身离开，沈阳却追了出来。

　　“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举行婚礼？”

　　“你不是快艺考面试了么？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吧，婚礼就不要去了，等你考完，姐姐再请你
　　吃饭，好不好？”其实我心里明白，沈阳问这些，应该不是为了自己想参加我的婚礼吧，大概还
　　想告诉她爸。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想让波罗蜜多知道。

　　跟沈阳这么一聊，耽搁了近一个小时。礼辰的母亲早就跟熟悉的化妆师约好了时间，再晚去就没礼貌了，于是赶紧打的过去。

　　因为自己的婚纱还没有做好，化妆师在店里的样品中挑了一件样式差不多的给我穿。婚纱的背后没有拉链，穿鞋带似的用带子一点一点交叠着穿起来，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久，穿得我一身汗。因为太大，还夹上了好几个夹子，别扭死我。

　　穿好婚纱，便开始试妆了。幸而礼辰他妈妈选的这化妆师技术水平确实很高，加上来之前有沟通过，妆面早就想好了，化起妆来倒也顺利，除了弄发型的时候有点被抓疼了之外，其他环节基本还算愉快。

　　化完妆，镜子里的我，俨然变了一副模样，以至于礼辰过来接的时候都认不出我了，一直问店里的小妹：“乔喻想来了没有？”
　　年轻的化妆师貌似跟礼辰很熟，听到他的声音比我还激动，赶紧站起来叫：“礼辰，我们在这
　　里，快过来！”

　　礼辰一靠近，化妆师就迫不及待推箱子似地把我推到他面前，眼睛却不是看我，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礼辰：“礼辰，你看看，怎么样？很漂亮吧？”

　　我的心里有点不舒服。礼辰可马上就是我的新郎了（虽然是假的），她怎么可以在我面前看得这么肆无忌惮呢？我漂亮不漂亮还用得着她说么？再说了，漂不漂亮，这话表面上好像是夸我，其实还不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品？对她来说，我不是个人，只是她的一个作品而已。

　　要命的是礼辰却一点都不在乎被她那么看，只是一个劲地夸婚纱漂亮，妆化得好，首饰很般配，倒把我忽略一边了。搞得我很郁闷，还开口闭口怕委屈了我呢，美女面前就把我晾一边了，也太不厚道了吧？

　　这么想着便觉得兴味索然，借口穿着婚纱太难受，赶快换了下来，把妆也卸了，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就往外走。

　　出了门才觉得自己太可笑。其实我也没什么理由好郁闷的，本来就是假结婚，他跟化妆师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于是又转回去，等礼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