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39、无路可逃

　　我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入睡的。

　　脑袋昏沉沉的，心里还是乱如麻。

　　刷牙洗脸之后，精神清爽了些，看了下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上班已经迟到了，昨天也没去上班，一顿臭骂是肯定免不了的。横竖都是一顿骂，我也就不着急。闻了闻自己身上，昨天在酒吧里喝了点酒，好像还有些酒味。想去洗澡，才想起来，衣服都被搬走了，我拿什么换？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下楼，先去上班再说。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顺便拐进麦当劳吃了一份麦满分，到杂志社已经十点了。

　　踏进门就听到前台的小卫正在接电话：“哦，你找喻想啊，她没在……对，对，她昨天早上来了一下，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谁啊？找我的么？”

　　小卫抬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对着电话说道：“哦，先生，她来了，我让她跟您说吧。”

　　小卫说着把话筒塞给我，我正要说话，却听到那头急急的声音：“不用了不用了，她来了就好，我挂了。”然后便是滴滴滴的忙音。

　　“这人是谁啊？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你来了却又不说话，真是莫名其妙。”小卫抱怨道。

　　我知道是谁。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他没有给我答案，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不会再见我了，甚至不愿意再跟我说话。其实我早知道了不是么？即使我不愿意，也由不得我不退出。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还是很难过。没有搭理小卫的抱怨，我什么话也不想说，低着头进了编辑室。

　　“乔喻想，你还想不想干了？说什么去拿稿子，一整天不见人影。你的版面排好了吗？明天就要开印了，下午下班之前排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唐主任从她的格子间里探出头来，丢给我一句话，又缩回去了。

　　“乔喻想，我真想掐死你。一整天不见人影，手机也关机了，你想玩失踪啊？”王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蹦哒出来，抓着我的肩膀直摇。

　　“我失不失踪关你屁事！”我的火气蹿地一下就上来了。

　　“关心你也是错吗？其实你一直都很讨厌我对不对？好，现在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王研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决绝地走开。

　　“走，都走，越远越好！”我叫得有些歇斯底里。

　　除了王研，所有的同事都抬起头来看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黎舒畅倒了杯水给我。

　　明知道有很多事情要做，对着电脑却什么也做不下去。

　　哀怨的情绪，渗透了每个毛孔。

　　三段感情历史，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第一次只是一厢情愿的单恋，爱情得不到回应，坚持了三年最后还是放手；第二次，我以为可以幸福美满地爱下去，那么缠绵和热烈，没想到爱情如此脆弱，甚至比不过一盘土豆烧牛肉；第三次，那么深沉地爱了，却在最幸福的时刻天崩地裂，变成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和精神的流浪汉，彻底的一无所有。

　　谁都有一个温暖的家，我却从小都没有品尝过父爱的滋味！若是失去了父亲，好歹心里还会有一个念想，还可以拥有幸福的想象。我的父亲他活得很好，却吝啬得不肯给我一个微笑。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他关上了我的门，关上了我的窗，连一个透气口都不给我！

　　失去了爱情，连疗伤的窝也没了，我无路可逃。

　　黎舒畅发了条□□信息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心，但是不管什么事，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大哭一场就好了。

　　哭？我不能哭。虽然我知道泪雨滂沱之后，心里会畅快些，但是，哭过之后呢？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更何况，即使我哭了也没有人会心疼不是？我也不需要谁心疼。我本来就不是病恹恹的林黛玉，柔柔弱弱惹人怜。上帝抛弃了我，无路可逃也罢，生活还得继续。

　　我冲到洗手间，冷水泼了一脸，眼睛还是有些涩，但是清醒多了

　　回到座位准备开始干活时，打卡机的下班铃声响了，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黎舒畅过来拉我去吃饭，怕活干不完，肚子也不觉得饿，也懒得去了。

　　这一期版面，陈总指定要做一名日韩新星，因为她出演的一部电视剧最近正在国内热播，人气指数直线上升，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打开邮箱，看稿，筛选，组稿，跟记者交流……我努力不让手停下来，也不让脑子停下来，渐渐投入工作状态。

　　排版的时候才发现稿件少了一篇，才发现有个记者没有把稿件发过来，打他电话，关机了。还有另一篇稿件，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配图。而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还一个小时就下班了。稿子问题倒还容易解决，黎舒畅做完自己的版面，就开始冥思苦想帮我做文章，图片就不好找了。我急得团团转。

　　“莱温斯基”竟然破天荒地当了一回救命菩萨，在我愁肠百结的时候发了三张那位新星的图给我，有一张刚好可以用得上，激动得我感激涕零，足足给他发了一打飞吻。他却说我谢错人了。我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莱温斯基”只对汽车感兴趣，不可能这么巧一下就找来三张明星照啊。

　　不用问“莱温斯基”我也知道是谁了。虽然早上才刚刚说过狠话，发誓不再管我，王研最后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我抬头的时候，碰上了他的视线，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我想对他笑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而他也很快地转移了视线。

　　终于赶在下午的下班铃响之前完成了工作。唐主任走进来正准备冲我发火的当儿，我刚好把黎舒畅赶出来的稿件排版完。

　　“帮我叫下王研，晚上一起吃饭吧。”事情忙完，我悄声对黎舒畅说道。我只是觉得对王研有所亏欠，却不知道拿什么补偿而已。

　　“乔美女，怎么，就请王研一个，不请我们了？怎么能这样差别对待啊？”我真怀疑王飞是不是戴了助听器，我说得那么小声他都能听得见。

　　“行啊。不过你得给我个请你的理由。”

　　王飞却不接茬，贼笑着说道：“乔美女，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过，你不觉得，以身相许比吃饭来得更有诚意么？”

　　我大窘。

　　王研关了电脑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要勉强自己了，刚才是我不对。下班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说完也不再看我，径自走
　　了。

　　我的眼睛是湿的。

　　编辑室的其他同事约好了似的，轮流着走过来拍我，连胖大海也不例外。以至于我都有一种错觉，肩膀是不是都被拍歪了。

　　收拾完东西下楼，母亲站在电梯口，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里。

　　“妈。”

　　母亲闻声转过头来，拉着我的手：“想想，回家吧。”

　　父亲的车就停在大厦门口，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清楚他的表情。猜想过去，是一脸的恼怒加不
　　情愿。他不搭理我我也不理会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母亲身后，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