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弯初夏》轻睫

32、你终于说爱我了

　　我想给波罗蜜多一个惊喜。

　　男人爱上女人，会想给女人买香水首饰化妆品，女人爱上男人，则会想为他洗衣做饭生孩子。我没那么贤惠也没那么伟大，自然没打算为波罗蜜多生个娃然后把自己升级为私生子的妈，更何况政策也不允许，我可不想遭遇穷追猛打上房揭瓦。但是我可以考虑为他做顿饭，做饭是不犯法的，虽然厨艺不精又四体不勤，不过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为了爱情，我豁出去了。

　　提前下了班，去超市买菜。我在生鲜区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得出了一个创造性的结论：共和国果然是幅员辽阔物阜民丰蔬菜鲜美鱼虾缤纷啊！什么叫琳琅满目？春菜花菜大白菜，青椒红椒朝天椒，这就是琳琅满目。草鱼那个肥，简直不想吃草长大的，虾儿那个美，简直就像王母娘娘的瑶池里跳下来的。(*^__^*) 嘻嘻……你还真别笑，我没买过菜的人嘛，当然是看啥啥稀罕。很多人都自以为高等贵族看不起南极土著，殊不知还有一句话叫乌龟笑鳖没长毛，鳖笑乌龟脖子长（闽南俗语，会闽南话的请自行翻译），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啥新鲜，城里来的人进了乡下的菜园，不也一样看啥啥新鲜么？

　　还是回到买菜上来。太多选择的结果，往往是没有选择。我无所适从的态度很明显对不起共和国如此这般丰富的物资，无奈之下，我想了个好办法：我跟，别人买啥我跟着买啥，依样画葫芦。瞅准了目标，我就开始行动了。我先跟一个中年妇女，谁知她一出手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买辣椒，火红火红的辣椒，买了一袋子。我最怕辣了，赶紧转移目标。后来我跟了一个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想必是个当家的好手。我跟着她从蔬菜区走到水产区，再从冷藏区走到干货区，她挑桂圆的时候我也跟着凑过去，结果她的眼睛瞪得比桂圆还要圆，慈眉善目瞬间化成闪电，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骂了句“神经病”便把我抛在了千里之外。不过没事，反正跟了那么久，我的购物车也差不多满了。

　　进了厨房我就愣了。没有跟柴米油盐打过交道，那些瓶瓶罐罐都欺负我面生，一个个幸灾乐祸地地看着我，势单力薄，我只好给母亲打电话求援。

　　好吧，闲话不多说。总之在母亲的远程监控下，醋溜白菜、可乐鸡翅、芹菜炒牛肉陆陆续续到餐桌报到了，最后上的是一道鲫鱼豆腐汤。我很有成就感地数了一数，三菜一汤，按照党的原则，算是处级待遇，很可能委屈了波罗蜜多，不过我可没对自己求全责备，第一次上战场就攻下四个堡垒，我给自己记了个特等功。

　　看了下时间，我的妈呀，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跟波罗蜜多约的时间是七点，时间过了，他却没来。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说晚上回家吃饭，不过来了。心情就像2008年的股市，一瞬间，跌入谷底，万劫不复。

　　轻轻松松的几个字，粉碎了我忙忙碌碌的几个小时。我没有回信息，把手机丢得老远。

　　站在窗口，小区里，家家户户的灯光和煦而温暖，这样的灯光，我羡慕了二十几年了。可是，却总也得不到。我知道我一辈子也得不到了，假如我一辈子都爱着波罗蜜多的话。

　　一个人，是孤独，想一个人，是寂寞。比我还寂寞的是那一桌子的菜，惨白的热情在空气里飘散，一丝一丝升腾，而空气却不觉得温暖。我忽然觉得屋子里的家具都像是我的亲人，它们跟着我的心情一起升起和沉沦。只有沙发上那头蠢蠢笨笨的熊猫，还在傻傻地笑。

　　10点的时候，波罗蜜多打电话来了。手机躺在沙发上，一闪一闪的，游鸿明在唱着声嘶力竭的歌，《台北寂寞部屋》，很久很久以前的歌了，那天我把它翻出来，设置成手机铃声。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我始终没有接电话。不是使小性子，只是，我怕我不够坚强，我怕听到他的声音，我怕接起电话，我会伤心难过哭泣。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失约，已经伤害了我。

　　后来门铃响了，不屈不挠的。视频里，我看到了波罗蜜多。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门。

　　我站在阳台上吹风。波罗蜜多走到我身后，双手环抱着我的腰。我看到风把我的长发吹起来了，一根一根的千千烦恼丝，贴在他脸上，他没有闪躲。

　　“想想，进去吧。嗯？”

　　我挣开他的手，进了客厅。

　　“你还没吃饭是不是？傻丫头，都说我不过来吃了，还等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去把菜热热，陪你吃饭，好不好？”波罗蜜多讨好地又凑过来抱我。

　　“你已经吃过饭了不是？还是倒掉吧，反正也不好吃。”我说着，伸手去端盘子。

　　波罗蜜多却按住了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送进嘴里。我心里忐忑不安，菜做完我自己还没尝过，不知道味道怎样。幸而波罗蜜多不但没有皱眉，还连连说好吃，并且仿佛为了证明给我看似的，又夹了一筷子。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也觉得饿了，也想尝尝自己的作品。可是他却不让，说那是我给他做的爱心白菜，他要一个人吃。两个人抢来抢去，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输。但是菜一入口就噎得我直翻白眼，若不是自己做的，我估计早就骂开了：这他妈的还是白菜吗？咸得要死，菜帮子还是夹生的。估摸着是中国最难吃的白菜了，可他却说好吃。

　　“这么难吃，你还故意说好吃，骗我。”我故意装作不感动，视线却心虚地避开他。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吃。”波罗蜜多把我揽入怀里，揉着我的头发说道，“丫头，饿了没？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波罗蜜多把我安顿在沙发上，自己进了厨房。我知道厨房里一片狼藉，心虚地跟了进去，看着他忙碌：酱油，醋，调味盒，波罗蜜多一样一样地放回原位，没有用完的菜，用保鲜袋分类装好，放进冰箱……最后只留下一根玉米，波罗蜜多很细致地剥粒，清水冲洗一遍，再淘洗了半碗米，一起放进豆浆机，摁下按钮。

　　“好了，我们先去看电视。”波罗蜜多洗干净手，拥着我走出厨房。

　　“想想，告诉我，刚刚你有没有生气？我很怕你生气，知道吗？打电话你不接，我就赶快跑过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不接电话的，害你跑得这么急。”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想你我之间总是道歉。”

　　“那你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要让自己健健康康的。不能像今天那样，我没来你自己就不吃饭了，知道不？”

　　“可是我是爱你才这样的，我是有思想的人，我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就会思念你。”

　　“傻丫头，我不值得你这样深爱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甚至不敢承诺给你幸福。”

　　“和你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你，我就很满足了。我现在面对你，爱你，对你的依赖，希望你不要有负担。波罗蜜多，这辈子能认识你，能爱你，能得到你的爱我很满足，路是我自己选的，谁也怨不了，我觉得很幸福。”

　　“想想，答应我，以后，要是碰到很好的男孩子，不要顾虑我，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知道吗？”

　　“你觉得，跟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他再好，我会幸福吗？”

　　“不要想那么多了，记住我的话，乖！”波罗蜜多说着，起身进了厨房。片刻，端出一碗金黄金黄的玉米羹，香甜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口水迅速开始条件反射，好在波罗蜜多善解人意，送到了我嘴边，“趁热吃了，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波罗蜜多宠溺地看着我吃完，把碗拿去洗了。我忽然很好奇，他在家里，是不是也这么贤惠？不过，好奇归好奇，我还是给自己的嘴巴上了锁，不敢乱问。

　　“好了，都半夜了，你去休息吧，我先走了。”波罗蜜多拍拍我的脑袋，哄着我去睡觉。

　　是的，他该回家了，虽然他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他的意思，有他的老婆，和他的女儿，那个地方，才是他的家，而我这里，只不过是歇脚的客栈。但是我还是抱着他，不想放手。

　　“我爱你，想想。”波罗蜜多吻着我额前的头发，哄着我，“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经常陪着你，我心里也很愧疚，就当是我欠你的，好吗？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会说话的人，都懂得说话的艺术，打屁股之前先摸摸脑袋，打完了再给颗糖哄一哄。波罗蜜多其实也是在跟我大玩说话的艺术，但是我还是很开心，他终于说了，说他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