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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想更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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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们便租了一辆车,直奔他的故土。
那是一个偏远的小村,距离开封市区有好几十公里,土路颠簸而曲折,幸而司机技术不错,开得还算平稳。
小村很小,没有几户人家,屋舍院落都有些破败了。波罗蜜多说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小村现在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和孩子,还有便是鸡鸭家畜了。
在那些破落的房舍中间,波罗蜜多找到了自己的祖屋。波罗蜜多的父母已经去世,他又没有兄弟姐妹,仅有一个堂兄弟在外地做生意,早就举家搬迁出去了。祖屋已经很久没人打理,小院的木篱笆零零落落,好几处都已经腐朽垮塌,房顶上长满了青苔和杂草,残破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锁,门框上,一只蜘蛛正缓缓地向上爬。
我以为波罗蜜多会打开门进去看看的,可是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并不去碰那把锈迹斑斑的锁,转身绕到了屋后。
屋后是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已经冒出了新枝,波罗蜜多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然后便走出了院门。
波罗蜜多在村头的一棵老柿子树下站住了,喃喃地说起了往事。
“这里,我们管它叫饭场,大人们都端着碗在饭场吃饭。小孩和妇女是不能进饭场的,只能远远地站在旁边吃。小时候我们都不敢乱说话,说错了就会挨揍。可不像现在的小孩那么幸福,顶多打下小手拍下屁股什么的,大人们总是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打,而且下手又重,调皮的小孩子们经常被打得哇哇叫。”
“到饭场吃饭除了说一些夹七杂八的话题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节目,就是把自家的饭菜端出来让老少爷们看看自家的生活。不管谁家做了好菜,都会毫不吝啬地放在中间,让大家品尝。大家也会主动地去品尝一点,算是给主人面子,然后夸一两句,如果没人去吃,就说明主人的人缘不好,这是很丢脸的事情。”
波罗蜜多摸着老树干,神情凝重,还带着些许感伤。我给那棵见证了小村历史的老柿子树拍了一张照片。
波罗蜜多借了一把小锄头,带着我去了他父母的墓地。
墓地在一个小山岗上,杂草丛生,一枝枝狗尾巴草从草叶子中间冒出来。墓碑已经被杂草淹没了,远远地看过去,一点都看不出那是一座墓地。
波罗蜜多拔去墓碑周围的杂草,露出了石碑,上面刻着他父母亲的名字和立碑年月。拔完草他就在墓碑前坐下了,手指抚摸着碑上的字,我看见两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来。
任他一个人静静地感伤,我把城里买来的马蹄莲放在墓碑前的石阶上,装着果品酒食和纸钱的袋子放在一边,拿过小锄头,一点一点笨重地锄着墓前的杂草。拿锄头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的阶级成分有问题,离劳动人民太遥远,这么小的一把锄头都拿得嗨哟嗨哟,不但没锄掉几棵草,还差点把自己的脚丫子给锄了。看来十分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后来还是波罗蜜多自己亲力亲为,一下一下很认真细致地把墓前和坟头的杂草锄得干干净净,然后方才按照过去的习俗,摆上酒食果品,焚烧纸钱。
刚才借我们锄头的老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坟前,不时地看我两眼,用方言跟波罗蜜多说着什么。我有些尴尬。之前我也奇怪,给父母亲上坟这么庄重的事情,应该带着他的妻子过来才对,带着我算什么事儿?但是想着波罗蜜多这么做,应该有他的原因,也就没有追问,抱着玩乐的心态跟着来了。只听见波罗蜜多解释了几句,那老汉估计是以为我是他再婚的妻子,冲我笑了下,叮咛了几句就走了。
波罗蜜多说石叔留我们吃饭,问我愿不愿意。
“你的地盘,当然你说了算。”我笑了下,挽着他的胳膊,要装,干脆就装得像一点。
波罗蜜多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没有表示反对,带着我回了村子。
出租车司机已经被波罗蜜多称“石叔”的老汉招呼到家里了。看到我们挽着手回来,老汉用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狐疑地看着我们,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招呼我们坐。我的脸红到了耳根。现在想来,我刚才肯定是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赶紧松了手,波罗蜜多却反手紧紧拉住了我,天知道他搞什么把戏。
幸而,尴尬没有持续多久。波罗蜜多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吃饭,只是喝了两口开水便起身告别。
上了车,我问波罗蜜多刚才怎么跟石叔说我的。
“我的小老婆呗。”波罗蜜多一点都不配合。
“胡说八道,你老婆可还在千里之外呢!”我捶了他一下。这动作,很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捶的人不脸红,挨捶的也不恼,只是本着对读者负责的态度,我不能不实话实说。
“我告诉他你是我同事,小老婆可是你自己说的。没错吧,想想?”波罗蜜多伸手搂着我。
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自作聪明,毁了自己的名节不要紧,坏了波罗蜜多的清白罪过可就大了。想象着王若芙气势汹汹准备狠狠地揍我这缺德的第三者的表情,我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了。不是怕她的巴掌太重,我是觉得委屈。虽然我和波罗蜜多的关系确实很暧昧,但是,毕竟只是停留于表面,最多也就是拉拉小手而已,不能算是实至名归的小三嘛。这么着就挨揍,岂不是比窦娥还冤?最糟糕的是,现在这种状态,我连喊冤都没有窦娥的底气。转念又想,其实王若芙揍我完全没有道理,她要揍,也应该先揍波罗蜜多,如果波罗蜜多意志够坚定,就算我是妲己再世也勾引不走的,何况还不是我勾引他,是他先勾引我的。再不然,她应该揍她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老公,让他到处拈花惹草,祸害祖国的花朵。再后来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离谱了,大凡丈夫出轨,女人的第一反应,便是怪另一个女人,觉得那个女人是狐狸精,是罪魁祸首,罪大恶极,应该千刀万剐,然后才怪自己的老公不专一,三心二意,最后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太可怜了,爹不疼妈不爱的,连老公都出轨了,于是顾影自怜狠狠地为自己大哭一场。
“在想什么呢?”波罗蜜多刮了下我的鼻子。
总不能告诉他我在想你老婆知道了会怎么揍我吧?我笑了下,只说我困了,想睡觉。波罗蜜多拍拍我的脑袋,主动送上肩膀给我当枕头。我当然是毫不客气的,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逍遥自在地开始与周公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