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物[西幻]》十夜归

39、Ⅲ-11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小奥卡姆和阿道夫同时感到了死神将至的气息。

　　小女孩似乎很喜欢看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来回在地上摩擦走动，却并不急着攻击，仿佛已经堵到了老鼠的猫，享受着玩弄猎物的乐趣。
　　不过克里斯汀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站在后面，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在越发急迫的催促声中，小女孩终于不再耽搁时间，一跃而起，朝着两个人扑去。
　　但是她的身影刚刚跳起，便被大力打回了地面上。
　　麦秆被压翻了一地，尘土扬起，小女孩被打飞在地，捂住受伤的腹部，半天没有爬起来。

　　小奥卡姆和阿道夫又惊又喜地抬起头，就看到艾利克与兰德尔从天而降，救了他们一命的，正是艾利克。

　　小女孩暂时没了行动力，但是克丽丝汀仍在。
　　少女的脸已经被黑色的死气所腐蚀，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她不断从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试图冲上来，但是小女孩的遭遇又让她有所顾忌。
　　在这短暂的间隙里，艾利克没有犹豫，大喝一声“快跑”，便护着兰德尔从另外一个方向撤离。
　　早在之前的几次交手中，艾利克就意识到没有办法直接消灭这些行尸般的孩子，不管是砍断对方的手足也好，还是将之分尸，这些孩子都不会消亡，他们甚至始终保持着死亡那一刻的姿态，不管艾利克怎么破坏他们的躯体，一会儿之后他们仍会恢复原样。
　　因此正面对抗变成了最为不利的选择，兰德尔等人反倒真像小孩子们所说的那样，不得不被动地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在麦田中左突右冲的过程中，一行人没有多久就和失散的另外两位年轻牧师汇合。这一回他们吸取教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突然袭击，都始终保持着冷静，没有再因为自乱阵脚而发生脱队的情况。
　　但是六个人全员俱齐的情况也带来了新的危机——
　　他们被包围了。

　　身体残破腐朽的孩童围成一个圈，将六人困在中间。
　　深红的夜色给这些孩童的身影笼上一层晦涩不祥的阴影，使得那些本就阴森可怖的面孔更加凶神恶煞。特别是当他们拿扩散的瞳孔自下而上盯视着人们的时候，即便是艾利克，也不禁有些发毛。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小奥卡姆抖着唇问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所有人的心中都没底。

　　可就当人们以为一场恶战将要来临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小孩突然停住了不断逼近的脚步。
　　他们仰起头颅看向夜空，神色变得更加怨毒，可却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在看了六人一眼后，转过身拨开麦秆，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几人不明所以，直到发现夜空的颜色逐渐改变，深邃的蓝色将血色全部压下，极远处的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他们才意识到，这个惊魂动魄的夜晚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不知是谁先摊坐到地上，接二连三地，六个人都毫无形象地倒在潮湿松软的土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段时间，太阳才彻底从地平线上跳出来，彻底驱散夜晚最后一点阴寒。
　　远处已经传来村民们起床出门的声音，各种各样的杂音汇聚到一起，使得整个村子都有了令人安心的生活气息。
　　六个人不想节外生枝，不管歇没歇够，全都站了起来，准备在有人进田里干活前离开。

　　他们一夜狂奔，总也跑不出麦田，可到了白天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已经快到田边了。
　　六个人狼狈不堪地从麦田里钻出来，准备回去城堡，可眼前所见的景象却让他们呆愣在了原地——
　　到处都是血。
　　房屋、道路、散落在农户门前的锄具……这个村子的每一个地方都沾染着血迹。
　　而且从颜色上看，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了很久，浸透了石砖、木桩，留下斑驳的红褐色。
　　也有新鲜的痕迹，沿着同样伯爵城堡的道路拉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几乎是在看到那道血迹的刹那，人们就又回想起昨晚克莉丝汀在青石板上走路的样子。
　　可这副惨烈的景象似乎只有他们能看见一般，有几个起的早的农民已经沿着道路往这边走，有个人正好一脚踩在一滩血水上，已经变的粘稠的血液在他的脚下发出啪叽的声音，可男人就像毫无所觉一样，任由血点溅在他的裤脚上。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但让人心中更感恐惧的是，他们在这里呆了两天，之前同样也没有看见这些血迹。

　　兰德尔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麦田。
　　他的动作太大，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的视线和他一起转向身后——
　　蓝天白云之下，一望无际的麦田本该是温暖而灿烂的金色，但事实上，就好像有人往上面泼了大桶大桶的油漆一般，麦田被血色吞噬了。从深浅不一的血迹中透出来的一点金色也像是脱了色的黄铜，透出来垂死挣扎的荒芜。

　　“恶——”
　　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村子里的景象已无法让他们泰然处之，可伯爵城堡却也未必比村子好到哪里去。
　　兰德尔等人刚刚走到城堡外边，就已经发现了不同以往的怪异之处。

　　城堡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捂的严严实实。在清晨的阳光下，青色的城堡也泛着丝丝寒意。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城堡里面果然也被克丽丝汀的血液泼染的到处都是。并且在昏暗的环境下更添诡谲。
　　如果不是来回走动的仆人，他们简直以为自己进入的是惨烈的凶案现场。

　　艾利克经过一晚的大逃杀，早已被众人寄以厚望，在这种时候也被授以殷殷目光，指望他去向城堡里分不清还是不是人的家伙打探情况。
　　骷髅战士挠了挠下巴，随便挑下一个目标，走到一个女仆身边问道：“可爱的姑娘，怎么今天天都亮了，还挂着窗帘？”
　　女仆反应显得十分正常，看到艾利克英俊的面孔时还微微红了脸颊。
　　她知道艾利克是伯爵请来的客人，因此并不隐瞒：“小姐不知怎么回事，如今不喜欢阳光，老爷心疼她失踪这么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因此由着她的要求来，让我们把所有窗帘都拉上。您可能会不太习惯，还请多多包涵……”
　　她刚把前因后果说清，远处便传来叫她干活的呼喊。女仆匆匆行礼，朝叫她的方向跑去。

　　艾利克将女仆的原话带回去，对着兰德尔等人摇了摇头：“没有异常，仍是活人。看来城堡里出问题的仍然只有班克斯小姐一个人。”
　　客厅压抑的环境让人不快，所有人转战客房继续讨论。
　　一夜未睡，人们全都头昏脑胀，但是远超想象的事情发展让他们寝食难安。

　　前因后果不清，又没有人配合调查，说是讨论，可讨论的内容也十分有限。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仍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那就是必须申请援手。

　　回到拉贝塔城求助休伯特·米尔顿就路程和时间来说没有一点可行性，暂时唯有向最近的教会申请帮助。
　　两个年轻牧师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一任务。
　　他们脸上急迫的表情太过明显，显然是想要趁机离开这个村子。
　　不过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因为这两个人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小奥卡姆作为本次任务的领头人，除非想要取消任务，否则是绝不可能离开这里的，阿道夫就肯定要留下陪伴他。而兰德尔和艾利克并不是教会人员，去也没用。

　　目送着两个年轻牧师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兰德尔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一根刻着阵法的羽毛笔。
　　“这是什么？”小奥卡姆盯着笔问道。
　　“用来传信的炼金工具。”兰德尔又拿出了一个刻有相同花纹的石板。
　　小奥卡姆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传音器呢！”
　　而一旁的阿道夫却问道：“我们没有办法使用魔力，你拿它出来又有什么用？”
　　兰德尔试图催动羽毛笔上的阵法，一边分心说道：“不一定。昨天傍晚奥卡姆先生成功施展了光明术，也许是时间的问题，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昨晚我们的能力才会被封印。无论如何总要——成功了！”

　　兰德尔的解释被他自己打断，羽毛笔在他手中泛起莹莹光芒。
　　这套工具相对应的另一套在米尔顿主教手中，兰德尔想要联系的人就是这位好友。
　　他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传递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休伯特，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些建议。
　　可他还没有等来好友的消息，反倒等来了另一个噩耗。
　　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敲响房门，对他们说道：“大、大人，几位大人，你们的两个同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