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物[西幻]》十夜归

37、Ⅲ-8

　　兰德尔和艾利克离开杰克·班克斯的房间后，直接跟着小奥卡姆一起回到了他的客房。
　　他们在抵达这个村子之前，将事情想的都过于简单。但是仅仅在这里呆了两天，便感到无数谜团笼罩而来，让人只觉头昏脑涨、无从下手。
　　小奥卡姆经过刚才的事情，与兰德尔亲近了不少，因此在兰德尔和艾利克准备回房的时候，叫住了他们，想要一起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兰德尔和艾利克进入小奥卡姆的房间没多久，阿道夫就带着另外两个牧师敲响了房门。
　　杰克·班克斯的事情此时已经传到了不少仆人耳里，小奥卡姆也牵扯其中令阿道夫十分不满。

　　“您怎能自作主张，跑去见杰克·班克斯？奥卡姆少爷，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这里的情况不明，连班克斯伯爵的态度都很奇怪，您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甫一进门，阿道夫就忍不住说道。
　　小奥卡姆先生大约是经常被人说教，在阿道夫露出严厉表情的时候，他就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虽然中途张了几下嘴，却仍没有说出辩驳的话语。
　　兰德尔就坐在一旁，对于小班克斯软弱的表现不禁感到无奈。
　　这几天，他一直冷眼旁观小奥卡姆与阿道夫几人的相处模式，大概也摸准了小奥卡姆性格形成的原因。也许年轻牧师本人确实有些内向，但是还算有主见有胆量，不过任谁身边有个人一直对自己要求这样不行、那样不能做，行为上肯定也会变得畏畏缩缩。

　　兰德尔有些看不过去，对阿道夫说道：“奥卡姆先生是个成年人，适当的指导有利于他的成长，不过你管理的这样巨细无遗，恐怕就是在扼杀他的天性了吧？”
　　阿道夫转头看向兰德尔，脸上更添怒意。
　　他听说兰德尔和他身后的战士同样也出现在之前那场混乱当中，更是将兰德尔看作是撺掇小奥卡姆的罪魁祸首。
　　因此，他冷哼一声，说道：“阁下既然是被找来看顾奥卡姆少爷的，那么就该尽到自己的义务，而不是任由他肆意妄为，陷入危险。”

　　本来一直不肯吭声的小奥卡姆看到阿道夫将战火引到兰德尔的身上，不禁着急起来，出声打断了阿道夫的指责：“是我自己想要去找杰克·班克斯，和布雷先生并没有关系。”
　　阿道夫不甘道：“吉尔伯特——！”

　　在越发吵闹的争论中，兰德尔的视线不知何时转到了窗外，他站起身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谁看到月亮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
　　小奥卡姆和阿道夫都不明所以，顺着兰德尔的目光朝外看去。

　　玻璃窗外，一轮昏黄的圆月静悄悄地挂在天空。银色的月光将景物都笼上一层暧昧的青灰色。
　　兰德尔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刚入夜的时候我注意过天气，那时还有不少乌云，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月亮……”
　　阿道夫郁气未消，听到兰德尔的话，下意识地反驳道：“几个小时过去了，也许乌云早散了。”
　　兰德尔的眉间仍有阴影：“可是现在是月初啊——”

　　昨天晚上看到那轮圆月的时候，兰德尔便感到了一丝违和，但不知为什么，这点违和感就像是飘过的一阵风，在他的脑海中稍作停留，便消失无踪。
　　现在兰德尔终于找准了怪异之处，反倒在心中更加茫然。
　　如此明显的问题，他为何没有在一开始就注意到呢？
　　相似的情况还有归家后的克丽丝汀，明明外表看上去异常而诡谲，但是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就好像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蒙蔽，思想都被扭曲，在处处怪异的生活中只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兰德尔的话也让其他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他们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这地方被幻术所笼罩了。
　　人们只能想到这个答案。而连他们这种被元素洗礼过的非凡之躯也会陷入其中，这才是让大家更为惊惧的，那说明施展法术的人能力要比他们高出太多。

　　就在所有人都因此而感到棘手的时候，他们再次听到了小孩子在哼唱诡异歌谣的声音。
　　“九个娃娃捉迷藏、捉迷藏——一个娃娃探出了左手……”

　　那声音非常清晰，因为就在城堡之中。
　　那是克丽丝汀·班克斯的声音。

　　所有人面面相觑，决定出去看看情况。
　　整个城堡不知在什么时候陷入了安静之中。就像昨晚一样，一行人穿过黑暗的走廊和大厅，途中没有发现任何一点灯光，更别提人影。所有人都在此时陷入了熟睡，并且不会因为任何声音而醒来。
　　他们就这样穿过黑暗，寻着歌声走出城堡，并在城堡通往村子的道路上发现了克丽丝汀·班克斯的身影。

　　少女仍穿着一身白色睡裙，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明显。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一边轻声哼着童谣，一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白雾在空中飘来荡去，给少女的身影添加了几分鬼魅。
　　渐渐地，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便察觉出不对来。

　　少女走路的姿势变得越来越僵硬，四肢的关节都仿佛锈住的转轴，使得她的每次抬腿、摇摆手臂的动作都带动全身在抽搐似的颤抖。
　　又走了几十米，顺着风便飘来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克丽丝汀的白色睡裙从腰间开始被染红，红色的鲜血顺着裙子的褶皱向下流淌，很快就把整个裙摆都染成了红色。
　　兰德尔几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到这种情况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可克丽丝汀的变化还没有结束。
　　再走几十米，人们便听到“哗啦”一声，仿佛什么东西顺着水流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们迟疑地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的少女也停了下来。
　　她弯下腰去，双手捂住肚子，试图捧起什么东西。
　　但是没有用，细长的肠子和鲜血一起从她的腹腔里流出来，一直流到地上。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小奥卡姆脸色苍白，小小地吸了口气。同样吸了一口气的还有兰德尔。

　　克丽丝汀没有接住自己的肠子，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又直起腰来，姿势扭曲的往前走，肠子就那样拖在地上，沾了一地的泥土，被拖着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杰克·班克斯说的没错，克丽丝汀确实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
　　在雾气朦胧的乡间道路上，少女走动的姿势就像是一段扭曲僵硬的树枝，每一步都让人怀疑她会不会把自己的四肢折断，每一个抖动都让人怀疑是不是听到了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一行六人就这样看着克丽丝汀又跳又蹦，拽着肠子往农田的方向走去。
　　空中渐渐出现了其他孩子唱歌的声音，和克丽丝汀越□□缈的声音合在一处，直叫人心中发毛。
　　两个年轻点的牧师已经快要崩溃，脸色青青白白地缀在队伍的最后面。

　　二十分钟的路很快到了头。
　　出现在几人视野中的，是夜色下幽深的麦田。几点灯光从麦田深处透出来，小孩子们诡异的歌声更加清晰了。
　　昨天，他们顺着歌声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没觉得这声音有多么诡异可怕。
　　可是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克丽丝汀的原因，人们只感到鸡皮疙瘩一层层覆上皮肤，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小奥卡姆看上去泫然欲泣，他攥紧了自己的衣服，颤抖着声音说：“今、今天就跟到这里吧，我……我觉得太危险了……”
　　没人反对，今天夜里看的景象就已经足够他们做噩梦了。
　　兰德尔扭头看向克里斯，骷髅战士也对他摇了摇头：“这里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我想我们今天最好不要再继续。”
　　连身为死灵的克里斯也不敢贸然行动，兰德尔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他们不再过多犹豫，准备返回返回城堡。

　　可这个时候，已经走到麦田边缘的克丽丝汀却突然转过了身体，她大开的腹腔中还能看到腐烂发黑的内脏，肠子就挂在伤口下面。
　　少女的脸孔已经腐烂生蛆，却仍能看清嘴角的微笑，她空洞的眼睛对准一行人，用甜美的嗓音问道：“咦？哥哥和叔叔要走了吗？不和克丽丝汀一起玩吗？”

　　被发现的众人一瞬间留下了冷汗。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麦秆轻轻晃动，从被分开的黑黝黝的空隙中钻出了一个又一个小孩。
　　不，准确的说，是形似小孩的怪物。
　　那些孩子都和克丽丝汀一样，身上布满血迹，躯体已经溃败腐烂。有的孩子失去了手臂，有的孩子甚至没有头颅，但是他们的身体都面朝着兰德尔等人。
　　克丽丝汀站在最前面，嘻嘻地笑着：“来吧！来一起玩捉迷藏呀——这一回终于轮到我们当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