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死以后我成了怨灵》川夏曦

4、雪白干净的鬼4

　　“同学们好，这个学期，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
　　高一年级七班的教师里，一身休闲装扮的迟左站在讲台前，对着台下四十多张朝气蓬勃的脸庞进行着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

　　目光扫过一张张夹杂着好奇或兴奋的脸蛋，迟左不出意外地在里面看到了臭着一张脸的韩家二少爷，以及安静认真的十四岁少年，陆右。
　　这两个人在全班的四十多人中尤为惹眼，不光因为他们出众的长相，还有这两人与众不同的表现。

　　要知道二十八岁的迟老师有着言情小说男主角一般的标配。
　　完美的大长腿，从容优雅的举止，温和淡然的气质，无可挑剔的轮廓，种种组合成人群中发着光的存在，尤其面对的还是一群正直少年慕艾期的少男少女，简直是双倍的杀伤力。
　　会对他感到好奇、兴奋、崇拜、欣赏、敌视等都不足为奇。
　　对比之下，韩远扬的阴沉和陆右的安静就显得尤为不同，带着点众人皆醉你独醒的孤寡意味。

　　很好。
　　迟左厚颜无耻地想，面对如此优秀的我，还能这么淡定，果然是和我一样优秀的人。
　　当然，他指的仅仅只有陆右而已。
　　至于说那个连续死了三次才摸准这个“域”之眼是谁的韩远扬，迟老师十分任性地无视了。
　　哼，活该。

　　索性韩远扬不知道讲台上的男人是为他而来，并且手里有他想知道的所有答案，甚至还对他自从来到这里死了三次的经历了若指掌，否则恐怕会气到吐血。
　　经过前面三次的死亡，他总算是摸清楚了，这里绝对不是他过去那一段真正的高中时期。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想明白，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身为外来者的他不能对陆右抱有恶意。
　　一旦他怀有恶意，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

　　而他第一次的死亡，源自他对被黄毛等人围困在暗巷里的陆右抱以冷眼旁观。
　　没错，他回到十二年前的时间点，就是对陆右伸出援手那里。
　　由于他不是真正十六岁的韩远扬，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兴趣重蹈覆辙，更遑论这个对象还正好是惹怒了他的陆右。
　　所以他没有出手。
　　不止没有出手，还在一旁亲眼目睹地围观了黄毛一伙人狠狠地收拾陆右的画面。
　　结果就是陆右惨了，他比陆右更惨。
　　他被一辆横冲直撞的货车给碾压身亡。

　　死亡的场景那么真实，粉身碎骨的痛楚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等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命运般的暗巷口。
　　暗巷里面，相同的事情正在上演。
　　葬身车轮底下的阴影让他条件反射地拔腿就跑。
　　是的，不再冷眼旁观，这一次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避开。
　　然而，还是不行。
　　一盆从天而降的花盆，直接砸碎了他的脑袋。

　　What the fuck！
　　韩远扬愤怒了，暴躁了，惶恐了，委屈了。
　　不过没用，第二次也还是死的不要不要的。

　　倒带重来的第三次韩远扬学乖了，憋屈地向着陆右伸出了援手。
　　结果令人惊喜，他远离了车祸，远离了天降悲剧脑袋开花，如同惊弓之鸟的韩远扬在发现了这一点后，松懈了。
　　之后是卷土重来的怒火，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他准备问家里要几个人做掉陆右。
　　于是他又死了，心脏被人搅碎。

　　三次不同的选择，三种不同的死法。
　　如果不是记忆太过真实，韩远扬还以为自己在玩暗黑系的某种游戏。
　　而归根究底，他每一次的选择都出自于他对陆右的恶意。

　　第四次的轮回证明了这一点。
　　伸出援手后，韩远扬不再想找人收拾陆右，他没有打电话，相安无事地把人带回学校，进入教室。
　　直到老师进来上课都无事发生。
　　韩远扬：“……”
　　无fuck可说！

　　明知道他厌恶陆右，把陆右当成他身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现在要他改变态度对陆右友善起来，这不比死好受多少。

　　韩远扬是个骄傲的人，他打从心底里看不起陆右，觉得他的感情对自己是一种冒犯，所以不想让陆右好过。
　　在他看来，把陆右一脚踹开，对他不闻不问，都太过便宜他了。
　　他无法容忍这个人在一旁表现的冷淡无谓，装的好像自己不是个同-性-恋一样。
　　所以他时不时的就要把他叫到自己面前来讽刺侮辱一下，看着那双清澈的倒影着他身影的眼睛里流露出黯然的情绪，心里就会有种隐秘的得意和快-感。
　　看吧，装的再无所谓，还不是被他掌控在手中。

　　而眼下却完全反过来了，一无所知的人是陆右。
　　十四岁的少年还没有喜欢上韩远扬，而他却清楚的记得一切，记得自己是怎样的厌恶陆右，如何轻贱对方，鄙视对方。
　　要韩远扬带着这样的记忆去容忍、甚至于关心讨好陆右，就算对方此时什么都不知道，韩远扬还是觉得烧心烧肺的难受。
　　这对他来说，不吝于一种折磨。

　　看着韩远扬生无可恋的脸，迟左挑了挑嘴角，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徐徐说道：“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刚刚你们已经认识我了，那么接下来，该我来认识你们了……就从左边第一组第一个开始吧。”
　　随着话音迟左伸手指了一下门口的位置。

　　“大家好，我叫……”
　　本来大部分同学之间不算陌生，在迟左的引导下，这群孩子们很快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等轮到韩远扬时，依然臭着脸的韩同学瞥了眼让出讲台站到角落去的迟左，一副大爷样地摊在位置上，压根没有起身的迹象。
　　无声的挑衅。
　　可笑，他收拾不了陆右，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师么？

　　教室里原本已经和乐融融的氛围忽然一僵，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韩远扬，其中一部分同学不禁开始为迟老师担起心来。
　　南中是直升制的高中，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剩下来的百分之十是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从各个学校挖来的优秀学生。
　　其中就包括陆右。
　　就是说，南中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知道韩远扬是什么样的存在。

　　新来的迟老师表示我不知道这号人物。
　　他的应对法让人冒了一把冷汗。

　　“这边这位同学，到你了哦。”
　　韩远扬的座位在第三组最后一排，而迟左的目光直接落在第四组的第一排女生身上。
　　他竟是直接把韩远扬给忽视了。
　　被点到的女生心里一惊，她颤颤巍巍的提醒了一声：“老、老师，韩同学还没上呢。”
　　“韩同学是哪位？”迟左一脸疑惑，“第三组不是都轮完了么？”
　　女生：“……”
　　迟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有男生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起哄：“老师，没有轮完，还有最后面的韩远扬呢。”
　　迟左皱了皱眉：“别开玩笑，最后一排明明没人。”

　　此话一出，全体震惊。
　　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看了眼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韩远扬，又转回头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你看到了吗？”
　　“韩远扬不是坐在那里吗？”
　　“老师为什么说没看到？”
　　“嘻嘻，其实我也没看到有人。”
　　“你疯了，瞎几把乱说，等下韩少不收拾你！”
　　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眼看要乱起来了，迟左这才轻咳两声：“同学们安静。”
　　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他这才慢悠悠地解释了一句：“好吧，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说到最后，他轻缓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抹笑意。

　　安静一秒，反应过来后，全班同学都不干了。
　　“老师，你故意吓人……”
　　还有男生表示：“呵呵，我差点就信了。”

　　笑闹了一通，迟左再次用一个手势掌控全场，他不以为意地说：“韩同学既然不想上来，那咱们就别勉强了，来，下一位。”
　　轻松把话题倒回正规。

　　热热闹闹的一番介绍完毕，迟左重新回到讲台。
　　“好，既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了，那我接下来找一位课代表。”
　　有迟左这个香饽饽在，他的课代表是一个讨喜的差事，大部分同学都心动了。
　　尤其是女生。
　　迟老师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干净利落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就陆右同学吧。”

　　顶着全体女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陆右眨眨眼睛，回了一个字：“哦。”

　　恰在此时，下课铃响。
　　迟左果断挥了挥手：“下课。”
　　丝毫不拖泥带水。

　　回到办公室，迟左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他快步走进去，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忽然哐的一声自动关闭，卷起一股冷风。
　　背对向门的迟左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回过头时，脸上是毫无破绽的诧异：“奇怪，是风吹的么？”

　　一抹修长单薄的身影猛地掠至他面前，苍白带着冰雪气息的脸几乎快贴上迟左的脸颊。
　　迟老师眨眨眼睛，故作纳闷：“怎么有点冷？”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一丝温度的手拂过青年毫无血色的面容。

　　见状，青年稍微退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透着一丝古怪味儿的男人。
　　看不透。
　　算了，别误他的事就行。

　　看着青年身影消失，迟左意犹未尽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内心得意。

　　摸到了，今天晚上不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