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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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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瑞婕拦住司衡,转身上了电梯,按下数字。
电梯一路上行,司衡只是站在那里,浑身的肃杀便渗透出来,电梯的空气也显得充满压迫。
杨瑞婕虽然能够感触到,却丝毫不受影响,这也许就是治疗师给她带来的内在力量吧。
杨瑞婕有些自嘲地想。
电梯到达10层。
“请吧。”她请司衡下电梯。
司衡长腿迈开,走出去。
离电梯右手边第二间屋子是杨瑞婕自己的医生休息室,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都有专属的休息空间和活动区域,杨瑞婕按指纹解锁。
里面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全是医院原始的软装,她自己几乎没有添置。
简单得就好像这里的主人随时将要离开。
“随便坐。”杨瑞婕说。
司衡没有动,站在刚刚进门的位置,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冷淡道:“说事。”
“呵。”杨瑞婕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吗?”
“我问你,你为什么过来?”
她站在客厅中央,扬着脖颈。
想着,既然他过来,那就当他默认。
杨瑞婕开始动手脱掉白大褂,端正地搭在衣帽架上。
她深呼吸,认真整理好它,便直视司衡。
她牢牢看着他,道:“你放心,这是咨询师自己的休息室,隔音非常好。”
她垂眸,看着暗红色的高领毛衣上排布的细细绒毛。
“毕竟,治疗师们也很需要释放情绪。”
“约你之前我请了假,这里也是我的私人空间,不属于工作范围。我热爱并且尊重我的职业,这一点请你相信。我会为我的患者尽最大努力负责。”
她指的是唐廿廿,她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那个女孩的治疗,这是她的底线。
“那就好。”司衡开头了,他居高临下地睨视她,眼神冷淡看不出情绪。
“是吗?你果然很爱她。”
杨瑞婕盯着司衡的脸,又仿佛穿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你是司衡,对吧?”
“本来我已经快要放弃,可老天让我在那天遇到你。”
“可我怎么也查不到你,我知道你是司衡,但我哪里都查不到,我看不到你的照片,找不到你的人。”
她绝望又期待,泪光闪烁:“你是司衡对吗?你就是他的弟弟,对吗?”
司衡咬牙,拳头捏得用力,青筋凸显。
杨瑞婕凭借极高的职业敏锐度,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司衡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能够确认了。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能明白很多人,却不能明白自己此刻到底是喜悦,还是愤怒,抑或是卑微。
她深吸气,颤道:“司瀚在哪?”
“嗯?司瀚他在哪?”
她扑上来,揪住司衡的西装外套,泪水涟涟却咬牙切齿。
“我问你司瀚那个王八蛋人在哪?!”
“我找了他11年,你知道11年有多长吗?你知道吗?”
“为什么他会消失?”
“为什么?”
“你是他的弟弟,我没有找到他却遇到了你。”
本以为自己快要淡忘,但面对司衡,面对他和心上人几乎一样的轮廓,杨瑞婕的心像被人扯了一个大口子,开肠破肚,所有的不甘不解难过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和美好的回忆掺在一起,涩得发疼。
她先是破涕为笑,然后又涌出更多的泪。
“让我见见他吧。”
她哀求:“他在哪?他不愿意见我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吗?”
司衡闭上眼睛,将她的手从身上一点一点拉下来。
“你不要想了。”
“什么?”杨瑞婕模糊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忘记他吧。”司衡彻底扯开她的手,“忘记以前的事情,重新开始。”
他一字一句道:“你的问题,没有答案。”
“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杨瑞婕不明白,司瀚是那样一个自由的人,总是对她笑着。
他爱所有人,他说过要带她去见父母和弟弟,可他却消失了。
“他说的?”
“他到死都不愿意见我了是吗?”
“不是!”
司衡像一只狮子,他双眼发红,猛地发狠捏着杨瑞婕。
杨瑞婕安静下来,“你说啊,你继续说。”
她挣开司衡,从胸前掏出那个挂坠,托在掌心。
“他说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她打开,挂坠里面是四个人的合影。
父母,俊朗少年,还有一个大眼睛男童,一家人都穿着毛衣,亲密地围坐在沙发上。
“他说,这里少了一个人。”杨瑞婕忍不住哽咽,“他说这里差我一个。”
她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那个冬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他单膝跪下,说着,“嫁给我。”
现在,那枚戒指安静地躺在挂坠中,闪亮璀璨一如当日他的眼睛,可他却不见了。
杨瑞婕敛住情绪,擦拭眼泪,“你们人间蒸发了。”
她的脸上尽是隐忍的执念。
“我见见他,问问他就好。”
她观察着司衡的表情,想要读出什么来。
看着司衡的表情,那种不安使她喉咙发紧:“他出事了?”
司衡没有回答,而是极缓慢地放开了她。
他双唇紧闭,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瑞婕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再无力支撑,滑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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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务车沉默地停着,司衡一身黑色西装,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车的一侧,几乎已经和车身融为一体。
一地烟蒂。
汪斌和司机坐在车内,虽然他不善言辞,但他的担忧是实打实。
他从几年前成为司总的特助,从没见过他抽烟。
司衡扔了最后一个烟蒂,终于动了。
汪斌忙按下电动门。
司衡上车,微顿,汪斌的视野正好停在那一地烟蒂的范围。
“找人来收。”
“好。”汪斌立刻拿手机找人。
不过他想到什么,又停下来,何必那么麻烦呢。
“如果您不急的话我可以现在下去收拾。”
司衡没有理他,声音含着情绪:“回‘舍山’。”
“好的。”汪斌立刻坐正。
“舍山”是司家的老宅,依山而建,地位最高的司文康和所有司家的人都住在一起,地方够大,也不用分家。
司家的人,包括司衡这样的少爷小姐们都不缺房子,但司文康喜欢所有人聚在一起。
他喜欢柱着拐杖说“人丁兴旺旺龙脉。”
只有司衡少爷,几乎从来不回哪里,只要回去,汪斌就能感觉到他的厌恶。
这些年他的厌恶越来越不加掩饰肆无忌惮,不过他实力越来越强,没有人再敢说些什么。
汽车驶向盘山路,沿天空俯瞰,蛇形的宽阔公路在秋冬的萧索群山中分外壮丽。
“舍山”是司文康的挑选“风水宝地”,聚人、聚财、聚福。
“舍”取意“有舍有得”,颇有哲理,河流从建筑群中穿过,蜿蜒曲流,一块名家书写的乌木刻字,安放在大门之外,极有风韵。
司衡的车窗经过时,他从鼻腔嗤笑。
舍了人性,得到财富。
司衡的车远在一公里外,就被负责的人员看到,消息传到宅子里。
这是一贯的风格。
他的车长驱直入,到达最中心的建筑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排列等候。
然而车却擦肩而过,开走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赶紧跑进楼里。
“王伯。”
司衡步入大门。熟悉的房子并没有因为无人居住而破败下来,被王伯打理得很好。
叫做王伯的老人转过身,他大概60多岁,精神还十分矍铄,看见司衡他眼睛亮了一下。
“小少爷。”
“您怎么来了?”
自从大少爷去世,小少爷被接回前面司文康在的“家宅”,他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回过这间房子。
今天还是王伯这么多年第一次认真地和他面对面。
司衡眸子里的淡漠出现裂痕,他道:“王伯,请您去见一个人。”
“谁?”
“您不认识。”司衡说,“她是哥哥之前的相识。”
“大少爷?”
自从司衡和司瀚的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再也没办法保护他们两个,司文康找人把他们弄回了司家。
王伯就是那时候照顾他们的人。
不过他主要照顾小少爷,大少爷很独立,他不需要人的照顾。
在司家,他就好像被砍了翅膀的鸟,被司文康断开了他的一切社会关系,连他和弟弟的过去都一同抹去了。
“您要我去见大少爷的朋友吗?”
“您见到她就会知道。”司衡敛眸,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好。”王伯答应,放下手中物件。
司衡转身,等候他走过来。
这时有好些人从外面冲进来。
乌云又变得低压压,为首的中年男人恭敬无比地走进来,其他人都在外面低头等候。
“司衡少爷。”
“老爷等您过去呢。”
他说完就低下头,一副封建社会余毒的样子,替司文康传召司衡。
司律已经完全不行了,本来老爷在等着看他在西山的第二产业链,但迟迟等不出动静,他所有的公司都被司衡突如其来拆得七零八落。
已经尘埃落定了。
司衡已经是司文康认可的继承人,但他怎么也不出现,司文康这几天火气已经很大了。
“是吗?”
司衡等到王伯经过,才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他现在可以放心地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