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捉鬼师盯上了怎么办》樊清伊

1、第一章（修）

　　荒山野岭，烟雾缭绕，脚下碎石成路，目之所及，没有活物。

　　赶到一阵黄沙铺面而来，魏荛皱着眉睁开眼睛，看到这场景毫无惊色。

　　又是这个梦。

　　无聊。

　　她叹了口气，撑着地面站起来。

　　这一低眸，她才发现异样。

　　换衣服了，居然换衣服了！

　　这个梦她已经连续做了无数次，每次都是一身丧服，腰间系着一条突兀的铃铛，而今天，居然是一袭红衫。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臂，袖口上居然沾着斑斑血迹，脚上的靴子也全是血。

　　突然心跳加速，涌出一股强烈的兴奋感，她捂着胸口，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心脏漏了一个洞。

　　指缝间似乎有风钻进来，她手指微缠，解开胸襟。

　　愣住。

　　心脏正中央，居然有一个洞，这洞正幽幽地散发着黑漆。

　　恐惧突爬头顶，她大叫出声。

　　“啊!”魏荛惊醒，坐起来，满头大汗，双目微瞠。

　　“又做噩梦了？”临床关好听到声响凑过来。

　　最近魏荛总是做噩梦，一开始还想八卦一下内容，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魏荛长“吁”一口气，手扶额头，一手汗津津，眼前一片朦胧，她狠狠闭了两下眼睛，睁开。

　　双眼皮应是撑出三层，一双瞳仁漆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有黑线在眼中窜来窜去。

　　“恩，梦到你了。”魏荛还有心情怼人。

　　“滚!”关好扔过来一个抱枕。

　　魏荛笑了笑，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赶紧下床收拾东西。

　　“我今天就走，接下来就是两年不见，我会想您的。”

　　关好“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想你想你想你！”

　　魏荛一手抽起头发随便扎了个小丸子，踢着拖鞋走去阳台。

　　一把拉开窗帘，阳光正好，铺天盖地照在人脸上，睁不开眼，却心情愉悦。

　　魏荛双臂张开，长长地出了口气。

　　“可是魏荛啊，昨天不是说这村子很偏僻吗？你怎么去？”关好也从床上下来，一头小黄毛。

　　“走着去。”魏荛回头瞥了她一眼，然后打开水龙头涮刷牙杯。

　　“我虽然总挂科，但也是读过书的，你别骗我。”关好去挠魏荛的腰。

　　魏荛喝了口水，作势要喷她一脸，关好笑嘻嘻地跑开。

　　洗漱台前有一面贴壁式的镜子，她一边刷眼一边凑近了去看自己的眼睛。

　　黑眼圈越来越重。

　　唉。

　　说起这穷乡僻壤，也是她自找的。现在国家新出一个政策，只要实习生或者应届毕业生主动入乡支教两年，回来以后自动入编，不用参加那种一百选一的国考。

　　魏荛一听立马报名参加，这种投机取巧的机会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她忘了天上掉的馅饼一般都能砸死人。

　　昨天通知下来，她收到短信就去搜索地址，结果地图上都搜不出来。

　　……

　　具体地址搜不出来，但是所属省城还是能查到的。三个小时后，魏荛出了机场就开始打车找汽车站。机场在省会，她现在要坐两个半小时的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村子。

　　不得不说，这条件比她想象中艰苦多了。

　　晚上七点，汽车进站。

　　司机吆喝着：“别慌别乱，下车去拿行李。”

　　车上的人纷纷从座椅上站起来，有人抹了把脸迷迷糊糊感叹一声“终于到了啊”，也有人摇摇晃晃被人扶着下车，然后蹲到路边一顿吐。

　　魏荛就坐在窗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这车站什么模样。

　　小。

　　非常小。

　　除了一些同样看上去就饱经风霜的汽车以外，最边上有两间房，一左一右两个入口，中间早已脱落墙皮的水泥墙上被人用白漆写着四个大字:公共厕所。

　　魏荛:“……”

　　狠狠冷静了两秒魏荛才从汽车上下来，早已灰头土脸没了上车前的朝气。T恤皱的没眼看，牛仔裤上沾着零食碎渣，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也多了几个灰黑色的痕迹。

　　叹了口气，心想也别那么多讲究了，眼下是要在天黑之前进村。

　　大家都在拿行李，好不容易钻到空子的魏荛弯着腰，恨不得钻进后备箱里。

　　行李放得乱七八糟，车内汽油味熏的她都快吐了。

　　自己的行李箱就在角落，一大一小，她努力去够，突然身子一顿，停下了动作。

　　这种完全待不了人的角落里居然蹲着一个小孩，他脸色发青，脖子细得跟条绳似的，一双眼睛闪着饥渴的光，死死地盯着魏荛。

　　模样太可怕，魏荛不敢动弹，后背爬上一层冷汗，喉咙滚动两下，感觉嗓子口有点发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小孩对视。

　　“干嘛呢？快点啊。”

　　身后有人催促。

　　魏荛耳朵轰鸣，听什么都感觉隔了一层墙。

　　直到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都快忘了呼吸，

　　“干什么呢？”身后的大妈探着脖子往里看。

　　魏荛看大妈居然毫无异常反应，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说。

　　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硬着脖子回头。

　　这一瞧……

　　什么也没有。

　　愣神间，又有不耐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噪杂的声音里唯独只有一个声音招耳一点：

　　“催什么啊，指不定见鬼了呢。”

　　魏荛神经一跳，立刻直起身子，回头。

　　人群之中有一个看上去特别特立独行的……女人？

　　周围人都因为长途波折和行李而略显狼狈，只有她——

　　夕阳微风中，身穿白衬衫黑色棉麻小脚裤，一双马丁鞋。身材高挑纤瘦，双手插在裤兜里，长腿微曲，站姿松松垮垮。

　　整个人的感觉，和这错乱无章的小县城格格不入。

　　而且大夏天穿马丁靴……不嫌热啊。

　　魏荛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才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这一移，魏荛才发现这张脸好像更招眼。

　　她侧身而站，脸却是看向这边的。

　　五官非常立体，线条感很强，浓眉，深眼窝，鼻子很高，眉宇之间尽是勃勃英气。

　　头发绑得随意，像是刚洗完头发随便一拢束了个皮绳一样，因为头发很长，所以这么低着绑，发尾直接垂到了腰线，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应该是从来没有留过刘海。

　　其实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扎高马尾，很显气质。

　　她反向而行，好像更显气质。

　　慵懒的气质。

　　和身边的人说话间，她嘴角勾着，原本就薄的嘴唇显得只有一条线，偶尔瞥过来一眼——

　　四目对视，魏荛一愣，这女人却轻轻地笑了一下。

　　非常浅。

　　就好像只是嘴角被人轻扯了一下一样。

　　魏荛也没放在心上，收回目光，转身利落地拿出行李走了。

　　出了汽车站就能看到一条柏油马路，马路坑坑洼洼有几个被大卡车压出来的坑，路边停着几辆看上去再跑一圈就能散架的面包车和三轮车。

　　开面包车的都是小年轻，最老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举着写着字的纸板，大声哟呵。

　　魏荛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棺鸽村三个字。

　　开三轮车的基本都是大爷，大爷们看上去没有要和年轻人们抢生意的兴趣，嘴里叼着烟，对他们的热情有着嗤之以鼻的冷漠。

　　魏荛叹了口气，决定找那位看上去最闲的大爷问问直达村子的汽车在哪坐。

　　三分钟后，魏荛觉得自己这个馅饼应该叫“陷”饼。

　　“你说什么？没有汽车？”魏荛深感绝望。

　　都怪她，没有把村长的电话存下来，就连通话记录昨晚也不小心删了。

　　“肯定没有啊，棺鸽村啊，周围连个能过四轮车的路都没有，村里人都是走着来回。”开三轮的大爷说，“不过你手里这东西……要不这样，三十块钱，我送你，汽车过不去，我这可以。”

　　魏荛嘴角一抽，无语了。

　　初中的时候他们城里就禁止这种三轮车载人了，不过眼下好像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便宜点，十五！”定了想法以后，魏荛面不改色地砍价。

　　一看这人就是坑，估摸着是看她是外地人想宰一顿。

　　大爷：“哎哟大妹子，哪有你这么砍价的，对半砍啊。”

　　魏荛：“是啊，走不走，不走我找别人去，又不是只有你一辆小三轮。”

　　大爷：“走走走，十五就十五，要不是看大妹子好看我可不去。”

　　魏荛：“……喊我小姑娘。”

　　本以为颠簸的旅程到这就算结束了，哪知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啊大爷！”

　　“哎哟，死了人。”大爷声音稍有颤抖，但听上去不是害怕，而是八卦在燃烧。

　　魏荛一听立刻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

　　她从小就对血腥的东西敢兴趣，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种撕碎糜烂的画面就兴奋，只不过城市治安太好，出警速度也快，这种车祸现场她还真没仔细瞧过。

　　下了车，就看到没多宽的马路中间停着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卡车一侧围着乌压压一群人，有人唏嘘不已，有人一边捂着自家小孩的眼睛不让看一边皱眉撇嘴，为看到的画面感到不忍。

　　魏荛两三步跑过去，伸着脑袋钻到人群里，凭借着小身板很快挤到了最里边。

　　别人都是害怕不敢靠近，一边好奇一边又躲开一些距离。

　　只有她，伸着脖子看。

　　现场确实很惨烈。

　　是车祸，死的是个小女孩，看身形估摸着只有六七岁，周围以她身体为中心向边缘半米全是血，隔几米远魏荛都能闻到血腥味。

　　小女孩歪着头直直地躺在蓝色大卡车底下，看不到脸，后脑勺对着他们，正有血从她脑袋里往外流。

　　阳光下，猩红且刺目。

　　卡车底下还有一条狗，应该是野狗，就在小女孩不远处卧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尸体感兴趣。

　　啧啧。

　　魏荛摇摇头叹息。

　　因为有一点点距离，又加上小女孩在车底与地面的夹缝里，所以魏荛只能眯着眼瞧，发现这小孩的另一只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放在一边，其中一条腿侧着看薄的像一张纸，好像完全被压扁了一样。

　　血泊里，有一些白色豆腐状的东西，魏荛瞅了两眼没瞅出是什么，于是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

　　“哎，那是什么？”

　　“脑子哟。”大妈嗓子拔高了说，“太可怜了，直接压过去的，脸都没眼看哟，看了吓死人，脑子还涂了一地，吓死人哟。”

　　“啊。”魏荛忍不住抖了一下，“那太可怜了。”

　　嘴里说着可怜，魏荛却总是忍不住想上前看一看，当初考医没考上，没机会近距离接触这种血腥的东西，眼下机会就在眼前，就——

　　“我靠！那是什么？”魏荛原地蹦了一下。

　　“什么什么？”大妈也盯着看。

　　“就就就那个啊，卧槽卧槽！”魏荛指着小女孩，那小女孩的身体上方居然在凝结黑气，黑气凝结成团……沃日，被狗吃了！

　　“哎哎哎，那狗吃什么呢？”魏荛指着问。

　　“那野狗也是看热闹的，能吃什么!”大妈弯着腰看，“不就在旁边卧着吗？有什么可吃的，总不能吃人肉吧？”

　　魏荛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大妈又看了看狗，发现那狗居然一副食饱餍足的样子。

　　“别看咯别看咯，小心做噩梦!”大妈摆摆手，“回家咯回家咯。”

　　魏荛又不死心地看了看众人，发现众人都只是看笑话的表情，或者是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表情，完全没有被其他奇怪的事情惊到的表情。

　　……奇怪，看错了？

　　太兴奋了？

　　“哎哎哎，就是你，还走不走了！”是三轮车大爷。

　　“走走走。”魏荛边挤边说，“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不——”

　　是那个气质很独特的女人。

　　女人看了自己一眼，嘴角若有似无地提着，魏荛一顿，声音不由自主得淡了下来，“让让，谢谢。”

　　“哦，不客气。”女人说着身子一侧，手抄口袋，让出一条道来。

　　这种人挤人的情况还能保持如此风骚的站姿……稳！

　　魏荛也不知道怎么就老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一抬头，和女人垂下的视线相撞，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吐槽了太多，魏荛心虚地扯了扯唇，撒腿就跑。

　　上车前一秒，魏荛感觉身后有目光，她一回头，隔着百米距离和那女人又对视了一眼，只见那女人突然笑了一下，比起前两次轻笑，这次笑得非常放肆，连眉眼都弯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她食指中指并拢贴着薄唇碰了一下，然后朝自己送来一个飞吻。

　　魏荛：“………………”

　　……不会是同吧？

　　……看上她了？

　　那也不至于大马路上就开撩啊。

　　“……”

　　虽然场面极其尴尬，但总觉得气场不能输。

　　于是魏荛手作刀状抹了下脖子以示回应，然后冷哼一声上了车。

　　而另一边，那只吞了黑气的狗飞速地跑向一个胡同，两秒后，黑气腾空而上，狗倒地的同时，黑气幻作人形，着装打扮居然就是那个死于车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狗，面无表情地走了。

　　又过了一分多钟，有人悠悠地晃进来，她嘴里吹着口哨，手抄口袋，一副悠闲自若的模样，走到地上那条狗旁边，抬起脚踢了两下。

　　毫无反应。

　　被一条狗无视的撒木安轻轻“啧”了一声，蹲下来，抬手一拨，拇指轻轻按在狗脖子上，这才发现这条狗其实早就死了。

　　再仔细瞧，只见它两条前肢出现严重的骨折情况，尾巴也断的只有半条，两条后肢之间的小腹处完全裂开，有已经化脓的血水在流，腐烂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蛆虫。

　　这样的情况让撒木安忍不住挑起眉，她从口袋里抽出一个黄色的纸团，想摊平，手一搓才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裹了一个吃过的口香糖。

　　撒木安：“……”

　　喝多了喝多了，清醒的她是不会那么干的。

　　面无表情地扔了，又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嘴里逼逼叨叨念了一串咒语，只见符纸瞬间自燃成火。

　　撒木安手支着下巴，盯着这火的颜色看了两秒钟，忍不住轻笑一声挑眉道:“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小鬼一个还敢出来作威作福，我看是人间飘腻了！”

　　话落，散发着幽绿色的火团掉在了死狗身上，不出两秒钟，活生生的骨肉便化成了灰烬。

　　撒木安又掏出来一个透明的小指长的玻璃瓶，随手一挥，只见那散落一地的灰烬像是被人牵引了一般自觉成为一条虫状，缓缓钻进瓶子里。

　　与此同时，瓶子里发出一声清晰且活力十足的狗叫声，撒木安晃了晃瓶子，说了声“安静点”，随即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