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弱柳我若牛》沐雪时节

12、第十二章

　　等到了客栈，画情才叫醒柳骁，柳骁黑着脸跟在江素秋身后径直上了二楼客房。

　　床上有另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柳骁道：“你帮我叫小二端热水上来，我要沐浴。”

　　“我们去叫，三师姐和柳公子好好歇着。”邓玲玲拉着江素秋一溜烟跑出了房门。

　　等两人离开了，柳骁扫了一眼床铺更为嫌弃：“这被褥可是新的？若是前人用过的也叫小二拿去换掉。”

　　画情原本见他青黑色的眼底还有些怜惜，但到底认识了一段时间了，再不会像初见时一样对柳骁如同姑娘一般关照，又见他挑剔起来，不由得哼了一声：“要求那么多你以为还在家里，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干嘛要跑出来，在家待着不好么。”

　　柳骁看也不看她，同样哼了一声：“好，在家待着当然好，观阳有牛家大小姐，将军的女儿，既合了我娘的心意又合了我爹的心意，说起来八字合婚的结果明天就能送到府上了。”

　　画情反而笑了：“你恼了？是发火了？你娘挑中我还能怪我不成？这些年我娘那边都好打发，偏偏你突然回来了，我还没怪你你反倒怨起我来。”

　　柳骁有些烦躁，想要躺下来休息，但一想到湿漉漉的头发还沾着河底泥沙的气味，便强忍困意一言不发。

　　画情偷偷观察着，随后发现柳骁虽然言辞清晰但眼中尽是一副没睡醒的迷蒙，突然心生猜测：莫非刚才那一通怨气竟然是起床气？

　　想到这画情不由得乐了，她跟一个没睡醒的大孩子置什么气！

　　不过这人眼中昏昏欲睡脑子倒是依旧清明，怼起人来依旧有理有据。

　　不多时小二抬着浴桶和热水上来了，画情赏了小二一两银子叫他记得别让柳骁睡着了，自己也回到房里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便倒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这边两人睡得香甜，可另一边柳家和牛家却乱了套。

　　这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了怎么画舫还没回来，也没个下人回来报信。牛将军大腿一拍就猜到自家闺女肯定又闹事了，立刻挥手叫人：“快去找，找回来给当值的人各赏二两银子，有消息了也给柳家传个消息叫他们放宽心。”

　　说完也不等结果，估摸着人是找不回来了，便搂着牛夫人睡觉去了。

　　此时街道上已经不剩几个人，只有些馄饨摊贩还没收摊。

　　柳家画舫目标巨大十分显眼，因此派来的人随便一问便知道画舫大概什么时候往哪个方向去了。

　　沿着河岸策马寻迹，远远的便看见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朝上游驶来，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码头。

　　船还没靠岸，十几个护卫便先一步跳上河岸对前来领队的张力汇报情况，听到画情离开的消息时还一脸理所应当，可当知道柳骁也跳河逃走后，张力便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就那个白净体虚，弱柳扶风的公子？这下子可怎么交代！

　　第二天一早，媒婆扭着胯兴高采烈地上门喊道：“牛家夫人，喜事呀！哎呦柳夫人一大早也来了呀，那正好，恭喜二位呀！牛小姐和柳公子的八字阴阳协调五行中和，碰上对方正好是旺夫旺妻之命，是天生的一对地上一双呀！”

　　两位夫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柳骁和画情在客栈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敲门声将柳骁唤醒，小二端着少许吃食放在桌上，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简单的一顿饭后，柳骁推开房门。

　　对面房间传来几个女子的嬉笑声，柳骁仔细辨认其中有画情的声音，便叩门而入。

　　请他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自打柳骁进门后，屋内坐着的两个陌生的姑娘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惊讶。

　　画情睨了她俩一眼，叫两人收敛点，两人却不怕，吐着舌头嘻嘻地笑着。

　　画情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师门的两位师妹，江素秋和邓玲玲。”

　　江素秋和邓玲玲看上去与画情差不多年龄，柳骁将人记下后，说道：“昨日多谢两位姑娘前来接应。”

　　邓玲玲摆手：“我们是来接三师姐的，你谢我们做什么。早听三师姐说将军夫人给她相了个十分好看的公子做相公，昨夜走得匆忙我不曾看仔细，今日一见，果真十分好看！”

　　画情的同门师妹也同画情一样直言直语，柳骁便十分坦然地收下了这份赞美，只是侧目望向画情，似是在好奇画情竟会向人提起他。

　　画情毫不尴尬，反而冲着柳骁挑眉，略带几分得意道：“你们三师姐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江素秋笑道：“三师姐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我瞧着三师姐与柳公子般配的很呀。柳公子，我们江湖人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我斗胆问一句，难道你真的对三师姐没有半点意思？”

　　画情也不接嘴，就等着柳骁怎么回答，只听柳骁轻轻笑了出来，随即说道：“牛姑娘是个侠义女子，再下即使对牛姑娘有意思，那也是祝福的心意，祝牛姑娘前程似锦，莫走回头路。”

　　江素秋和邓玲玲有些可惜，两人明明看着挺登对的。

　　“好说，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你今日便动身吗？要去哪儿？”

　　“我叔叔在西南方向有一处庄子，早些年我便是在他那一直养病。”

　　“也好，你回去再好好调养一番，等身子再好些再回去，也省得叫璐姨担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客栈。

　　昨夜的马车留给了柳骁，画情同两位师妹又买了三匹马，同马车一道出了城门。

　　行至岔路口，柳骁掀开前帘看着骑在马背上的三位女子，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画情一愣，随即回礼：“后会有期。”

　　随即又忍不住道：“真的不用我送你过去？外面不比观阳城安全，你这一路不可露财，最好脸也别露，太招眼。若是遇见道上的人，便报我金门金三的名字，再有不长眼的，我替你端了他们老巢。”

　　在观阳城，画情尚还收敛了几分真性情，此刻黑衣金边骑在一人高的骏马上，左手持缰右手提斧，莫名生出一丝痞气，发丝飞扬着的，是柳骁还未窥探完全的另一种风情。

　　十七岁的少女，单看身量脸庞依稀还透着未长熟的可爱，而她张扬又明媚，一副敢于天地较量的自信却凌驾在了可爱之上，柳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可以总结画情的词汇。

　　他放下门帘，没一会儿又从车厢内拿出一个小木盒递出去：“这是我自己配制的伤药，一般的皮肉伤便连涂七日不会留疤，适合你们女子使用，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离别礼物。”

　　画情将木盒收下，也没说一个谢字，便看着柳骁的马车缓缓前进。

　　两人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马蹄“哒哒”在刚冒头的青草地上留下两条不同方向的新鲜痕迹。

　　画情甩着皮鞭一马当先，语调轻快地大喊道：“师妹们，咱们回金门！”

　　后面跟着的，是一串串清亮而又自由的笑声。

　　……

　　武林人皆知，要想在天朗江湖上混，就要知道天朗武林有三不能惹——佛光普照不能惹，一只破碗不能惹，柔情似水不能惹。

　　佛光普照指的是少林寺。

　　我佛慈悲，少林寺的背后不仅有万千佛门信徒，更有天朗皇族，此为一不能惹。

　　一只破碗指的是丐帮。

　　丐帮天下云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丐帮弟子，丐帮手上有着天朗武林最庞大的情报网，此为二不能惹。

　　而柔情似水指的便是画情所在的金门。

　　金门收的全是女弟子，按理说都是姑娘家应该千娇百媚柔情如水，可金门却是个反着来的地方，任何女子入了金门不出半年，即使是脾性再软的姑娘性子都会大胆起来。

　　江湖上曾有传言，说金门弟子都是一群五大三粗毫无姿色的母老虎。起初这话一传十十传百，被一个自负风流的“叶郎君”听了去信以为真，口吐狂言称一位貌丑无盐的金门女弟子纠缠了他整整一个月，对他爱而不得恼羞成怒，提着菜刀在街上追了他三天。

　　说这事的时候，这位叶郎君还摸出一把折扇点了点：“所以说这金门的女弟子啊，还真就无才无德，说什么柔情似水，其实就是一群母老虎。也怪我魅力太大，才总会碰到这样的事。唉，你们也别问我是哪位女弟子了，我这人心善，不轻易损人名声。”

　　据说这位叶郎君靠着杜撰的故事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兄弟”，那半月混得着实不错，而他口中的金门女弟子也不能说是完全杜撰，只是故事身份要倒过来读一遍。

　　金门行事风格向来是被欺负了一个，全金门的姑娘都出去护犊子，穿着最美的衣裳，画着最美的妆容，打着最凶残的架。

　　于是这位叶郎君在金门大师姐沈晗经营的歌舞坊里，被一群言笑晏晏的貌美女子团团围住，在他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被画情揍得七荤八素连面前女子穿得是红是绿都不知道，最后二师姐收尾给他扎了几针，没叫他伤得太重，也就是让他在床上多躺了两个月罢了。

　　在金门，大师姐主外管经营，二师姐管内务，三师姐管拳头，至于掌门？

　　江湖传言金门掌门是比金三和她们师伯还要厉害的存在，但因为招惹金门的人都不够金门弟子打的，所以至今无人见过金门掌门金花儿出手。

　　但其实金门自己人才知道，掌门是吉祥物，负责可爱和美貌如花就好，是以师傅的威严还不及负责教授武功的师伯。

　　自此后，江湖上再没有人敢招惹金门的弟子，貌丑无盐无人再提，但母老虎的称呼却在私底下传了开来，但也只敢在私底下，据说是因为金门掌门十分不喜这个称呼，金门掌门若是不高兴了，他们的下场不会比叶郎君更好。

　　画情是在十岁的时候被金门掌门骗去当了弟子的，期间不断往返与金门和将军府，有时在金门住几月，有时在将军府待半年，直到十四岁将军夫妇终于看不住她了，画情才真正的开始了在金门的生活。

　　所以说，在画情心里一直有三个家，第一个家是位于天都的将军府，第二个家是观阳的戍威侯府，第三个家便是写着“金门”两个大字的门派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