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82、明珠（3）

　　苏玘收了火石，揉了揉已经发红了的手指，抬头向岳箫一笑。寂静的暗道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好似两块铁板摩擦的声音。苏玘当即神色一变，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护着岳箫趴倒在地上。就在他们趴倒的那一刻，几根尖利的短箭贴着他们的发髻而过。
　　本以为这会和之前走的那条路上的机关一样凶险，可短箭只是堪堪飞过三道便不再有了。这却让二人谨慎的又躲避了一会，这才小心的站起身来。
　　“看来这暗道若非熟知它每一处机关的人通过，还真是危险。”苏玘站起身看了看方才点的那盏灯，却见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灭了。
　　“所谓机关不正是作此用途的吗。”岳箫只觉得整条暗道都在不停地晃动，脑中仿佛翻进了铁块，一沉一沉的不断作痛。他靠着墙壁，对上苏玘关切的目光，竟还能微微一笑只道：“日后我也该好好学学这些奇门遁甲了。”
　　苏玘也是一笑，点了点头。
　　前方的路与之前走的路相同，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二人都更添了几分小心。
　　苏玘的伤口早已止住了血，过了这一会倒是恢复了一些。可岳箫的状况却是愈发的不妙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会这么的晕，现在只有扶着墙才能勉强的向前走去，可身形还是不住的摇晃，好像下一刻便要摔倒在地上了。
　　苏玘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住了岳箫，开始时是岳箫扶着她，慢慢的却成了她扶着岳箫。好在二人谨慎，后面的路便是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之事。
　　前方的路在岳箫眼前已然是模糊的一片，昏沉的头脑甚至已经感觉不出胸口的隐隐作痛，他只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想着也许休息一下会好一些。可现在还不能休息，他暗暗咬着舌尖，维持着那最后的清明。
　　岳箫的情况苏玘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着急，却也无法劝他一句，唯一可行的便是快点出去。正急着，抬眼忽然看到前面隐约有些光亮，想那大约便是出口了，心中顿时一喜，脚上的速度也快了些。可当她扶着岳箫走到那光亮之时，却顿时怔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箫哥，这里不是那条岔路口吗？”苏玘原本想这里可能是与之前的那个岔路口相似的另一条路口，可当她看到身后路口那盏亮着的灯下，一根带着血的短箭正静静的躺在那里时，她便知道了，他们竟是又走回来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向一个方向走么，怎么又回来了？”苏玘不明白，他分明记得他们走的是直路，怎么会可能回来呢？而且他们竟是从同一个路口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岳箫扶着墙走过去，一面在心中暗暗计算着他们方才走过的路程，一面以手在墙上仔细的抚摸着。距离他算出了一个大概，他们走的距离其实很长了，大约有二里了。若是在地上沿一个方向走，那么他们怕是已经到了刺史府门前。可他们回来了，怎么可能回得来？他只觉得头痛得愈发剧烈了，受不住似的扶着墙俯下了身。
　　“箫哥，你怎么样了？”苏玘一路看着岳箫愈发变差的脸色，心中也是紧张，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回身望着那条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她咬咬牙道：“箫哥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再从这条路走一次，若是我从这里原路回来了，那么便证明这条路走不通，如果我走出去了，我便回来带你出去。”苏玘说罢，便向那条路跑去。
　　“苏……”岳箫伸手想要拉住她，可却连一角衣摆都未曾抓住。让苏玘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岳箫望着苏玘离去的方向，不只是视线有些模糊，好像便是连手上的感觉都有些不真实。手指在地上划过，泥土留在指尖的感觉只有一些酥麻，不经意间便被地上细小的石块划破了手指。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岳箫也在那一刻忽然的清醒了一下。他伸手在墙面上由上到下摸过，随后便是有些苦涩的嘲笑了自己的无能：他竟然感觉这面墙不是平的。
　　或许是有这种可能，可他现在已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他在病中的幻觉还是确实如此。忽然而来的一阵剧烈的眩晕让他腿上一软，靠着墙面便滑落在地上。他再次望向了那条路，他想，苏玘一定会回来的。
　　苏玘不懂机关，所以她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将事实验证一遍。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完了整条路，没有进任何一间暗室，没有再点任何一盏灯，她觉得她用的时间很短。当她看见岳箫靠坐在墙边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一丝的诧异，好像这件事已经是再肯定不过的了。
　　她又回来了，证明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岳箫抬眼打量了苏玘一下，见她没有再受伤，便放了心。
　　“苏玘，你看这面墙是平的吗？”岳箫闭目靠在墙边问道。
　　“这……”一句“是平的”差点便要脱口而出，可细看之下却好像并不像寻常房屋的墙那般平整。由上向下滑过，好像中间的位置稍稍凹进去了一些。
　　她依照所见与岳箫说了，岳箫轻叹一声道：“这便是了，这条路是死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这条路是死路？”苏玘难以置信的问道：“这里只有两条路，两条都是死路，这岂不是要将人困死在这里？”
　　“苏琰给我们指的其实正是那条生路。”岳箫苦笑了一声。
　　右侧这条路墙壁是中间凹进去的，走这条路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扶着墙前进，便一定会按照暗中事先设置好的弯道行进，且一定会认为方才所走的是直线。如此便会陷入一个死循环中，走这条路是绝对走不出去的。
　　但这里既然是一个岔路口，便不可两条路都是死路。而左侧的那条路虽然机关重重，且并无前路可走。但那机关不可能是凭空开启的，一定是他们在无意间开启的机关。他确定他在那条路上并没有触碰到什么，那么那机关可能是在这条路之外。很有可能是在他们入口的地方，他记得入口处的地上那块可以按下去的砖。若是只为了关闭洞口而设，那么在关闭洞口后，便会卡死，不能再做活动。
　　但那块砖既然还能被按下去，那么很有可能便是触发另一处机关的开关。岳箫想，若是熟悉这暗道中每一处机关的人，在关闭洞口后便一定不会在按下那块砖。只有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才会认为再次按下那块砖可以打开洞口。也许是在洞口关闭后再按两下或者三下，左侧那条路上的机关便会开启，杀死试图闯入的外来人，保护了那条真的生路。或者有能够侥幸逃脱机关的人，他们一定会跑入右侧那条路，但那又是一条循环路，最终会被困死在这里。
　　岳箫不是苏琬，对机关没有那么熟悉。也许苏琬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开启左侧那条路的机关，因此平安无事的通过了。
　　“可是箫哥，若是依照你的推论，一旦触发左侧的机关，闯入的人便是必死无疑的话，那么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死在机关上。”苏玘听罢岳箫的话，竟是在一下子冷静下来了：“这里该有尸体才对。”
　　岳箫一怔，睁开眼睛看着苏玘。却见她的眸子在如此昏暗的暗道中竟是在发亮。
　　对啊，此处并无尸体，他们在右侧的暗道中也没有看到尸体，那么便可以证明从左侧机关中逃脱出来的人，并不会被困死在这里！
　　“我去左边看看，也许机关已经打开了。”岳箫虽然未发一言，可看他神情，分明是认可了苏玘的想法。她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也不等岳箫答应，便已向左侧那条路跑去了。身手敏捷的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可很快，她便回来了。面上的表情清楚地告诉岳箫，那条路现在依然是一条死路。
　　岳箫安慰的向她笑笑，扶着墙站起身来。动作十分勉强吃力，若不是苏玘忙上前扶住了他，他怕是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这机关既然是想置人于死地，怎么可能会自己再关闭呢，一定是有别的办法。”岳箫由苏玘扶着，慢慢走回了那条岔路口。
　　“苏玘，你猜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岳箫用自己从前知道的办法试探这可能设置的暗器的每一处。
　　“看此处的机关设置的如此精妙，数量又如此之多，肯定不是像郯县那座地宫一样是用作玩乐之用的。这暗道中暗室众多，暗室中又有很多箱子，想来该是存放什么东西的。可是这暗道之上是一片荒地，想必是少有人经过的，又不像是寻常人家所用的储物密室。”苏玘说了自己的想法，可说了这许多，她也没有想出这个地方究竟用作何用。
　　“我想这里恐怕是用来做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岳箫硬撑着寻找了一会，只觉得眼前的石壁都成了模糊的一片。胸中愈发的憋闷起来，让苏玘猜此处作为何用，为的也不过是让她不只是注意着自己。”
　　“箫哥也知不知道吗？”苏玘原本以为岳箫定是早知道了，可却不料他竟也说不知道。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却见岳箫的面色更差了，从前他犯病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心下顿时紧张起来，可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岳箫便顺着墙滑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