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8、机关

　　岳箫是去找苏玘了，关于陈绫儿如何离开花轿的设想虽然可行，但那日若是苏玘一眼不错的看着花轿从陈家到段家，那么一个大活人从花轿中跑出来，她不可能看不到。
　　“你又不喝药！”苏玘端着一碗药便重重的放在了他面前，岳箫一见苏玘便是这个景象，一个字未说，只得先喝了药，才开口问道：“昨日你看着花轿从陈家到了段家，这一路上，有没有你没看到的时候？”
　　“没有啊，我跟着花轿一路走，虽然天黑了，但我看得很是真切。”苏玘认真的回想着。
　　岳箫皱了皱眉，暗想这不该没有。
　　“我跟的不是很近，如果有一些细微的动作，我可能也看不到。”苏玘看着岳箫的神情努力地回想着，却仍是想不起来。
　　不是细微的动作。岳箫想，陈绫儿从花轿中离开绝不是一个小动作。
　　“对了！”苏玘忽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岳箫的沉思：“有一座旱桥，花轿是从桥下过的，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我没看到花轿。”
　　“就是这个！”岳箫笑了笑，接着问道：“那旱桥是什么地形？”
　　“好像是个，上坡！”
　　“对了，这便对了！”陈绫儿坐在花轿倾斜的座椅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昏睡过去了，慢慢的滑倒在地上。花轿行至那座旱桥之下，正是上坡处，陈绫儿自身的体重便压在了花轿座椅下的隔板上，隔板承受不住的她的重量打开了，她便从座椅下方滑出了花轿。花轿继续前行，陈绫儿便倒在旱桥之下，走出旱桥之时，花轿从外表看没有任何变化，而新娘已经不在轿中。
　　“什么对了？”苏玘仍是不解：“花轿经过旱桥的时间极短，我只有那一会没看到花轿，这中间根本来不及将陈绫儿换成一具枯骨啊。”
　　“来得及。”岳箫便将经过原本的讲给了苏玘。
　　“原来只这样，为了抢一个新娘，还真的大费周章啊。”苏玘惊叹一声：“那还不把这幕后之人抓起来，那陈氏夫妇和段氏一家还在县衙里住着呢。”
　　“我只是知道了这其中玄机，可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
　　“箫哥真的不知道？”苏玘笑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没有证据。”岳箫很认真的回答：“那陈氏和段氏一家我还有用。”
　　苏玘撇撇嘴，拿着药碗走了，临走之前还扔下一句“一会我把药端过来，不许躲”，岳箫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便去找那两家人了。
　　两家人见到岳箫，具是一下子站起身来，十分紧张的看着他。
　　岳箫知道，他们有些怕他，也许是从前的县官太过于欺压百姓，也许是因为余千赆的关系，但不管怎样，他现在改变不了这种状况，怎么也要等到真相大白之后。
　　他在五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四位老人的神色都是一样的，统一的恐惧，只有段舣安不同，梗着脖子，脸上还带着几丝愤怒。很好，段舣安似乎不怕他，因此他便单独将他叫了出去。
　　这个段舣安一看便是读书人，书生气浓厚，大概现在也只有这样的人，还不太懂得怕。
　　“你不用这样看着本官，本官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大人问吧。”段舣安很是不情愿的看了一眼岳箫。
　　岳箫也不在意，看着远方问道：“在利城县，为何有关亲事的相关事宜都要在晚上进行？”
　　段舣安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岳箫会问这个，瞥了一眼岳箫，又看向别处，过了一会才反问道：“大人为何会问这个？”
　　“前几日偶然听到这习俗，与别处有很大不同，想问一问由来，所遇之人不是遮遮掩掩不肯说，便是信口胡言。那日见段公子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该与其他人不同，想必可以为本官解惑。”
　　此话一出，段舣安却是冷哼一声：“若是别人，草民肯定会告诉他，但是对于大人，草民可不敢说实话。”
　　“是么，那这么说来，这件事该是与余千赆有关系吧。”
　　“大人既然知道，又何必问。”
　　“好，本官不问了。”岳箫站起身啦：“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本官将陈绫儿完好无损的送回段家，你便把这习俗的由来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官，如何？”
　　“大人若真能将绫儿原本的送回来，草民自当感谢大人。”话虽是这样说的，可从他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出几分信任。
　　岳箫也不在意，点点头，便与段舣安一同回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向屋内扫了一眼，见情况还好，日常所需还算齐全，便道：“还要委屈你们再在县衙中住几日，县衙中没有几个衙役，一切还请自便。”说罢，便离开了。
　　所有需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完，岳箫也可以松一口气了，看着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还不见谨文的身影，想他是不是还在还原将枯骨固定在轿顶上的方法，便过去看看他。
　　远远的便见谨文站在轿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才走过去，便看到了夏氏正站在轿中，用麻绳在轿顶的横梁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便训斥谨文道：“我不是让你做的吗，你怎么能让母亲替你！”
　　“箫儿，这不怪他，是我恰巧过来，看到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想着这种事情，我或许有办法，这才要过要过来试试。”
　　“这是我交给谨文的事情，母亲怎么能代劳呢，天马上就要黑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你也不要为难谨文了，他不擅长这种事情。你看，这轿中的绳结我已经快要还原出来了，什么时候去寻一个可以代替那具枯骨的假人，我再试试，便能真正的把这机关还原出来了。”
　　“母亲。”岳箫正要劝，夏氏便先道：“我能做的，尽管交给我。苏玘也一样，我们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负担。”
　　说罢，见岳箫还想说些什么，忙道：“你看你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快点回去休息，这里有谨文在，你放心吧。”
　　岳箫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吩咐了谨文几句，便回去了。
　　回了房间，又被苏玘看着喝了药，却也还不想休息，便又翻看起了县志。其实县志中没有什么很有价值的内容，只是昨日叫让谨文去查五年以上的失踪人口，也没有的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早想到花轿中的那具枯骨，多半不会出现在失踪人口中。那么，便该是正常的离开。
　　可这些年来，战乱频频，人口流动很大，不要说参了军去打仗的，单是逃难的便是不计其数，那个人若是隐藏这些人中，倒真如大海捞针一般，查无可查了。
　　不过，能做出以骷髅换新娘这种事情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在利城县中，能称得上有权有势又有几户人家？
　　岳箫反复翻过县志中的几页，终是将其合上了。瞥过窗外那愈发清减月亮，撑着桌子，一边又扶起隐隐作痛的额角，慢慢向床榻走去。
　　明日，该去县中逛逛了。
　　第二日一早，岳箫还没来得及出门，余千赆便登上门来了。
　　“余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便可，何必亲自登门。”岳箫客气着，让了余千赆坐下，瞥见他的眼中隐隐有几分慌乱，面上却故作镇定，当即展颜一笑，道：“上次劳烦余先生修整了登闻鼓，竟真的如同新的一般，声音也格外响亮，岳箫一直没来得及当面道谢，真是失礼。”岳箫笑着，一边吩咐谨文上茶。
　　“余某人知道岳大人忙，这不才这么早登门拜访，再晚些大人可能就没时间见我了。”余千赆看着谨文端上茶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
　　岳箫一见，随即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面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对着谨文喝道：“这是什么茶？余先生来了还不上那最好的龙井！”
　　“公子。”谨文低下头来，刻意压低声音，用余千赆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别的都没了，只剩这个了。”
　　余千赆一听，正要开口劝一句，却听岳箫怒不可遏的指着谨文骂道：“没用的东西，我养你干什么吃的，连个茶叶都备不好！”
　　“是，是谨文的错。”谨文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着。
　　“岳大人，这茶也不错，您就别为难他了。”余千赆终于寻找一个空劝一句。
　　“下去吧！”岳箫又喝了一句，转而对余千赆陪着笑道：“我这县衙人手本来就不够，最近县中出了大案，我忙得焦头烂额，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之前要准备的物件也实在腾不出功夫去购置，现在手上什么都缺，这案子也没法办了。”
　　“岳大人真是的，缺什么吩咐余某人去办不就行了，何必这么累着自己。”
　　“啊。”岳箫听到这话，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忙道：“岳箫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最近事情多些，过一阵便好，不用劳烦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