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49、见鬼（2）

　　何启澜到达的东海太守府的时候，见门口一片清冷，一个人也没有。他从来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何时遇到过如此冷遇，便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一进院中，便见岳箫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披着外衣，身上还盖着一块毯子，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撒在他身上。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也显不出几分暖意。此时他正端着一个药碗，小口的啜饮。
　　“刺史大人来了，下官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岳箫装出才知道的惊慌摸样，“慌忙”的放下药碗，掀开被子起身上前行礼。但因为“病重”，他的动作十分缓慢。
　　何启澜冷冷的看着岳箫，他没有见过他，从来觉得他既然能手握他的把柄，还借他的手除了原东海太守，顶了他的位置，这人定然十分精明不易对付。可不料今日一见，竟是个病秧子，弱不禁风的，这让他连看他的眼神都带上几分轻蔑。所以他没有让岳箫起身，直接从他身走了过去，坐上了那唯一的一把藤椅。
　　岳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转过去，掩嘴轻咳了几声。
　　何启澜依然没有理会他，四处打量这个院子。实在太清冷了些，什么装饰摆件都没有，人也没有，这哪像一个五品太守的府邸？
　　“行了，免礼吧。”何启澜见他站起身又是咳嗽几声，十分厌恶：“前几日本官请岳夫人和苏小姐到襄贲做客，可岳大人还真是放心啊，这么多天，一句也不问？”
　　“母亲和苏玘去刺史大人府上做客，下官自然放心。”
　　“也对，岳大人府上也太寒酸了些，在我那里想必是比在这舒服多了，有这种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刺史大人说笑了。”岳箫说着，正想笑笑，便又是一阵咳嗽，比起方才的轻咳要剧烈一些。好容易缓过来一些，用来掩住口唇的帕子上已经染上了一些发暗的血色。他如无其事的用帕子擦了擦，倒正好让何启澜看了个清楚。
　　“刺史大人若是感觉不便，下官去将母亲和表妹接回来便是。”
　　何启澜看岳箫好像站都站不稳，好像马上就要倒下似的，虽是十分厌恶，却也怕他就这么倒在自己面前，便吩咐手下给他搬了一把椅子，离他远远坐下。
　　“这事不急，本官既已经到了这里，那宅院也没有其他人，谈不上什么方不方便的。倒是岳大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好啊。”
　　“多谢刺史大人关系，下官并无大碍，一点小病罢了。”
　　何启澜一看他的形态便知他是久病之身，可不是小病，顿时冷冷一笑，暗道就这么一个人还敢跟他斗，他要是稍稍用点心对付他，他能撑的了几日？还是慢些耍着他玩玩，等把他手上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全都拿到手再除掉他也不迟。
　　如此一想，他便假意的劝道：“那岳大人快些回去休息吧，有些事情等你养好病再说也不迟。”
　　岳箫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如临大赦般的向何启澜行了礼便要告退，可还未等他迈出一步，门口便有一名衙役慌张的跑进来，边跑边喊道：“岳大人不好了，又出事……”跑进院中才看见院中不只岳箫一人，当即愣住了。何启澜也没有穿官服，因此衙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得怔怔的站在那，望着岳箫不知所措。何启澜见岳箫在见到那衙役之时明显的变了变，顿时猜到了些什么，暗自冷冷一笑。
　　“无礼！”岳箫怒喝：“还不快些向刺史大人行礼！”这怒喝也没什么力度。
　　衙役顿时惊恐万状的跪倒在地上，连呼几声刺史大人恕罪。
　　听他喊完，在他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的时候，岳箫便对何启澜道：“郯县县令不知所踪因此一旦郯县有事，县衙的衙役便会来找下官，下官这里不常有人来，故而也未曾管教过他们，让大人见笑了。”
　　“幸而今日在岳大人府上的是本官，若是其他官员，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多谢刺史大人。”岳箫俯身行了礼：“下官马上安排人去为刺史大人准备房间，还请刺史大人稍等片刻，下官还要去处理一些事，先告退了。”说罢，再次行了礼便准备退下。
　　何启澜见他将那衙役也带走了，顿时喝住他：“岳大人留步！”说着，脸上还带了一点阴险的笑，见岳箫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岳大人既然身体不适，也该好好休息。本官横竖已经也到了这里，房间还要在等一会才能收拾好，不如就替岳大人听听这衙役所说的事吧。”
　　“万万使不得！”岳箫一脸的惊慌的开口阻拦：“大人身为徐州刺史，怎能管这些县中琐事？”
　　“岳大人身为东海太守，不也是在管这些事吗？”说罢，不等岳箫开口反驳，便让手下将那衙役带到面前，问道：“你如此慌张，郯县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衙役抬头小心的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岳箫，见他是一脸无可奈何，只得道：“回刺史大人的话，郯县发生了命案。”
　　刺史大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想起之前听那送茶人的话，想必他所说的便是这件事了，便接着问道：“死者何人？”
　　“应该是，是戎家的大少爷，戎治。”衙役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额角的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听了这话，何启澜更是欣喜，他与戎家的是旧识，戎家的权势如何他清楚地很，看来岳箫果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岳箫在一旁悄悄的打量着何启澜的神情，见他正是一副正如所料的摸样，心中便也有了底，取出帕子掩在口上咳了一阵。
　　何启澜瞥了一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岳箫，对衙役吩咐道：“赶快去找个仵作把戎治的死因查清楚。”
　　此话一出，衙役却没有应，而是望向了岳箫。
　　岳箫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便对何启澜道：“刺史大人，这些衙役不甚精明，只让他们去处理，恐怕会疏漏不少，导致案情不明。所以，下官一直都是亲自去处理的。”
　　何启澜一听这话，一想到要去看一具尸体，心中自是十分不愿，可若是能有一个机会去找岳箫把柄，他倒是也可以忍耐一次，便道：“既然如此，那么本官亲自去一趟，定然不会有什么疏漏之处了。”
　　“大人不可！”岳箫还想再劝，何启澜根本不理会他，已经吩咐了手下，准备出去了。
　　如此岳箫只得匆忙穿戴整齐，与顾常和华韡一同，跟在何启澜身后出门前往陈尸之地。
　　尸体躺在一个小的山洞中，洞前杂草丛生乱石交错，极为隐蔽。若不是有有一位猎人在打猎之时因为追赶动物迷了路，也不会发现这里藏着一具尸体。
　　何启澜由衙役带着，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岳箫摇摇晃晃的跟在他们身后。因为脚下虚浮，走着走着便要被绊倒，可就在他感觉自己要摔倒的时候，身子忽然被一双手扶住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华韡。虽然面色已经没那么阴沉，却也没有半分笑意。他扶稳了岳箫，熟练地搀扶着他，护着他走的稳些。
　　岳箫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笑，便继续跟上了前面的人。
　　因为此处实在隐蔽，所以这具尸体死了一日之后才被人发现，此时天气转暖，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
　　何启澜见到尸体顿时皱起了眉，厌恶的用帕子掩住了口鼻，远远地站在一边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岳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也不在意，在山洞内大概转了一圈。完全不同的地点，可感觉却是完全相同的，是同一人所为。
　　这次的尸体是俯面倒在地上的，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岳箫叫人将尸体翻过来，正面朝上，那诡异的笑容顿时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加之半张脸上的尸斑，使得这具尸体格外的恐怖。
　　何启澜只看了一眼，便皱紧了眉匆匆离开了。
　　岳箫没有理会他，正要去检查一下那尸体，忽然便被拉到了一旁，华韡直接走上前去替他去验尸了。
　　“尸毒还没清除干净，不要触碰尸体。”华韡拉他有些急，力道大了些，他一时站不稳踉跄了两步，顾常一边扶住他一边轻声对他道。
　　这道理他是明白，只是看着华韡去验尸，觉得有些不忍心罢了。
　　华韡的动作极为熟练，且十分潇洒，好像在他手上的根本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艺术品。这让岳箫感觉有些意外，他甚至觉得华韡的动作不像是他的动作，仔细看去，竟有七八分像苏琬。
　　他很快的大致检查了一遍，没那么细致，可岳箫想检查的地方他都已经检查了一遍。结果与三个死者相同，都是死于针刺鹤口穴。
　　知道了这些，他便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交代衙役将尸体运送回去，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