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47、转机

　　何启澜在襄贲有一座宅院，这不是什么秘密，东海郡附近的权贵几乎全都知道，就像他们也都在这个地方有私宅。不是襄贲这个小小的县城有多好，相反这个地方不仅凋敝，还十分闭塞，唯一的优点便是距离郯县近。
　　从前他在东海做官的时候，与权贵们在纷纷在这里购置私宅，用来荒淫玩乐，反正此处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们。他升官之后收敛了些，安分了一段日子，可当他发现那新上任的颜搴与他们竟是同道中人的时候，便按捺不住又开始召集从前那些权贵重新做起了这勾当。
　　可颜搴那个蠢货不知在哪里露出了马脚，竟让岳箫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区区一个利城县令，竟然敢握着他的证据逍遥自在。扳倒了一个颜搴，难不成还想那扳倒他？若不是他当时有麻烦，岳箫哪能动得了颜搴？
　　何启澜是这样想着的，因此在解决了那麻烦之后，便亲自过来对付岳箫。本来他是不想亲自出马的，可对他从前的经历略有耳闻之后，便觉得自己自己手下这些蠢货不知道还会惹什么麻烦，索性亲自出马。快些解决了他，也可好好玩乐一番。
　　他远远地望着坐在堂中的夏氏和苏玘，觉得自己真是高明。
　　夏氏与苏玘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早已发现了何启澜正在看着她们。心下各自谋划着下一步该当如何，也不好开口交流，怕隔墙有耳。相对使个眼色，便已明白对方所想。
　　苏玘知道岳箫一时半刻是不会过来的，因为她知道郯县今日肯定又出了人命案。昨日岳箫出门之时交代她好好看着那些盒子，可当她去看的时候，有一个盒子上的符纸已经不见了。她忙打开盒子看里面的人名，随后吩咐府中的差役去寻找那个名叫项继齐的人。项家是士族，项继齐身为项家的二少爷，到哪里都是前呼后应的，应该十分好找，可他却像是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府上的差役找了近一夜无果。
　　顾常到府衙的时候，府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将苏琬的吩咐与苏玘一说，苏玘便觉情况更是糟糕，为防万一，她仍旧派出人去寻找项继齐，令顾常看管此事。自己则回去休息，夏氏不用她劝说也知事情轻重，也回去休息了，养足精神才好对付马上就要到的何启澜。
　　天明时分，何启澜便到了。
　　二人本以为岳箫在此之前多少也能回来一趟，可不料他这一去竟一夜未归。从前便想到与何启澜会周旋了一番，可他没说几句便要请她们离开。府上的差役本就不多，现在府上的便更是少，况且即使人手够多，也不能在岳箫的府上如此明目张胆的与他的顶头上司发生冲突。示意顾常按兵不动守在这里之后，她们与何启澜最后拖延了几句，便与他到了这个地方。
　　她们很清楚，被关在这里便成了何启澜对付岳箫的把柄。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岳箫过来之前，何启澜不会对她们下手。而岳箫一旦过来，何启澜便也不会再有机会对她们下手了。因此她们对自己的处境倒是不担心，她们担心的是岳箫。不知道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襄贲这座宅院本就是何启澜为玩乐而购置的，因此这里的一切用的都是上好的，比起太守府不知道要华贵多少。而且这里的风景也是极好的，夏氏与苏玘在这里住了两日，若不是担忧岳箫那边的状况，便可当做是休养了。
　　可何启澜却不像她们这般悠然，岳箫那边连半个人都没过来，他就不担心她的母亲和表妹吗？三日过去，他已是完全坐不住了，派去郯县打探消息的人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更别说见到他了。
　　何启澜想这样干等下去不行，便打起了夏氏和苏玘的主意。
　　这日正是一个极好的天，万里无云。夏氏正在屋门口望着天空中飞过的一只白鸽心中暗暗焦急。岳箫过了三日都没有过来，她相信他有他的谋划，并不怪他。可他连半点消息也没有，这实在让她不安。如果岳箫的没有办法送信过来，苏琬总该是有办法的。就算是不能用飞鸽传书，凭他的手段，别的方法总不会少。可这两个孩子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让她怎能不担心？
　　“岳夫人真是闲情逸致，即使在我这里也有心情看天。”何启澜说话间已经走到她身边，也向天上望了一眼。不过那只白鸽已经飞走，他什么也没看见。
　　“刺史大人更是闲情逸致，平白邀我与小玘到这里做客，极尽招待之礼，甚是感激。”夏氏知道岳箫这两日半点要来的意思都没有，何启澜不会坐等下去，这是要在她们身上想办法了。她是不怕的，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怎么还会怕这点小事。
　　“岳夫人客气了。”徐州刺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吩咐下人奉了茶上来。
　　夏氏一瞥那茶具甚至华贵，半分不像清雅之士的潇洒，也不像寻常人家那般平常，心中暗自对这人的心性如何已有了几分猜测。
　　“这想必是今年的新茶，刺史大人果然懂得。”夏氏没有动那茶。
　　“区区一些茶叶不算什么，岳夫人若是喜欢，多少都是有的。只是岳夫人在这里两日，岳大人对此不闻不问，倒是令本官十分诧异。”
　　“箫儿任东海太守不过月余，诸事繁杂，事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也是正常。”夏氏端起茶杯，以袖子掩住口鼻，悄然轻嗅一口，便将茶杯放了回去，只道：“他既知道老身是被太守请来的，自然放心。”
　　何启澜干笑了两声：“是啊，岳大人知道岳夫人在这里当然放心。不过，他也该问一句才是，这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也不该啊。”他转着眼珠在夏氏面上扫了两圈，故作担忧的道：“他这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身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他性子是孤僻了些，但他既是刺史大人的下属，还要仰仗大人关照，多少护着些，别让他出什么事才是。”
　　“岳夫人言重了，我们同为地方官员，本官不过不是侥幸比岳大人高上一级，谈什么关不关照的，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何启澜以手指点着桌子，将桌上低落的一滴茶水划的乱七八糟。
　　夏氏看了看桌面，复又抬眼看向何启澜，点头认同：“那是自然。”
　　何启澜见夏氏面不改色，心中隐隐有些恼火。他不认为一位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关心，她既然能如此淡然，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她做了什么事情，可能也是岳箫教她的。如此一想，他便也不再客气了，道：“本官可真羡慕岳大人有您这样一位母亲，本官的母亲若是如您一般，本官定能更上一层。”说着，他一手握住茶杯，拇指划过杯沿，沾上了一些茶水，顺着杯子外边缓缓地留下来：“只可惜，您的孩子是岳箫，他放心的让本官将您带走还不管不问，本官可是看不下去了。要想些办法，请他来看望看望您了。”
　　“老身多谢刺史大人了。”夏氏说着，便端起茶杯对着何启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便一饮而尽。
　　何启澜见状泼了手上的那杯茶，又斟满了一杯喝了下去。才一入口，他便一口喷出，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向左右喝道：“这是什么东西，本官什么时候喝过这种东西！”
　　一名侍女便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从彭城带过来的茶叶已经喝完了，只剩下碎的了。”
　　“没有不会去买吗！”何启澜说着，抄起一个杯子便向侍女砸去。侍女一声也不敢吭，任由杯子打到她身上，再滑落到地上摔碎了。见杯子摔碎了，何启澜抬手便是一巴掌，直打得那侍女站立不稳，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何启澜的气还没消，正想再对侍女下手，忽闻门口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他便不再理那侍女，拂袖向门口走去。
　　夏氏见他离开，便将侍女扶了起来，大致见她没有受什么伤，便悄悄跟上了何启澜。
　　“大人要的是今年上好的明前茶，你竟然敢那这种低贱的东西糊弄大人，你不要命了！”
　　“这一带产的茶本来就少，加上今年的产量又少，前几日东海太守大人又采购了一大批新茶，现在东海境内真的没好茶了！”
　　“我不管哪有好茶，你就是找到天涯海角去，也得把上好的明前茶给我们大人送过来！”
　　何启澜行至门前之时听到便是这么几句话，本来茶叶的事方才正让他不痛快，这下又有人撞上了，他正要上前去好好整治那人一番，忽闻那人提起了岳箫，叫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稍稍掩住身形，继续听那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