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38、青楼

　　苏琬回到府衙的时候已接近到黄昏。
　　虽说不好查，可消息还是有一些的。
　　如今江湖大乱，说得上名号的门派其实不多，在江湖上生存多年又有迹可循的更是少之又少，若真是要查清这些，可是要大费一番工夫了。故而苏琬索性先不查江湖，反正能懂得穴位的又不止是江湖中人。
　　他去查了大夫，世上大夫无数，但终归有线索可寻。而这一查，倒真叫他看出了一点意思。
　　“在彭城国的武原县有一个村子，这个村子中不论男女老少均研习医术，可谓是一个医者村。村中世代行医，一直与人为善，生活的十分平静。最重要的是，村中有一座古刹。”
　　“这能说明什么？”苏琬说的正是起劲，岳箫却仍是感觉不明所以。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苏琬瞪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不成想却被呛得咳嗽不止。好容易止住了咳，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但是就在五年前，这个村子忽然消失了，村子里的人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就连古刹里的僧人也不见了。现在这个村子成了一个鬼村，古刹也成了鬼刹。”
　　“你是想说，这次杀人的凶手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人？”
　　“正是！”
　　“你有什么根据？”
　　“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懂医术，很有可能懂的运用死穴杀人，而且村中有古刹，那符也有来由了。还有，你想那里那个时候既没有天灾也没有战事，有什么原因能让一整个村子的人忽然消失？而且怪的是，三四年前，那鬼村中忽然立起了一大片墓碑，这足以说明，那些消失的人其实都是死在了村中，而且那村中还有人活着。所以那村子多半是被人屠了，然后幸存下来的人回来复仇，这动机也有了。而且，武原距离郯县也算不得太远，仇人在这里也说得过去。”
　　岳箫本是看着托郯县县令找来的县志，听罢苏琬的分析，便将县志仍在桌上。看着他道：“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可惜没有证据。”
　　“证据会有的，我说的一定是对的！”苏琬也不知从哪来的自信，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
　　岳箫便也不再理会他。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岳箫向家中交代一句之后，便与苏琬一同出了门。
　　郯县虽只是一个县，这烟花之地却十分繁荣，整整一条街一片鲜艳之色。
　　岳箫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是年代久远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石风祖与杜修明遇害之前玩乐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家，但想谨文昨晚在石风祖那一家守了一夜，已是大张旗鼓了，因此便去杜修明去的那一家。
　　其实天下青楼妓院并无多少分别，不过是每家的姑娘头牌不同，因此偏重也稍有不同，但终归还是大同小异。
　　想是岳箫上任时候还短，因此走进门中，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而他二人的衣着打扮一看便不是什么挥金如土之人，可二人举手投足又是气度非常，又是风华之姿。苏琬倒还算的适应，可岳箫却实在与那里格格不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姑娘们倒是对他心生好奇，没客的全都围了过来。
　　岳箫望着这一圈姑娘有些不自在，一言一句的胡乱回着她们的话。偶尔透过人看一眼苏琬，却见他正悠然的与身旁的姑娘们说着话，脸上也挂着的笑，一副自得模样。
　　直到老板不满脸堆笑的走过来，苏琬这才站起身来，向老板点头行了礼。
　　“二人看着面生，是头回来？”老板笑着看着岳箫终于得以从姑娘们中间脱身，便道：“这位公子看样子是对我们的姑娘不满意啊，没关系，我还还有更好的。”说着便要招呼其他姑娘过来。
　　岳箫忙要推辞，话还未出口，苏琬却已经制止了老板：“我这位朋友喜欢清静，这些太吵闹了。”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给二人安排厢房，二位请。”
　　苏琬点点头，侧过头有意无意的向堂中扫了一圈，很是随意的道：“我这位朋友说了，这些姑娘里也就那两个看着顺眼些，叫她们也到厢房来吧。”说着，苏琬抬手在堂中指点了两下。
　　老板本是堆着笑的，可顺着苏琬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变了脸色。忙是解释道：“那两位陪着客呢，不好强让他们过来，您看您是不是让您这位朋友换两位？我们漂亮的姑娘多得是。”
　　苏琬也笑着：“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好你为难，不过我看这条街上青楼多得是，也不缺你这一家，明天就不要再开门了吧。”说着，一手往老板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我这位朋友肯照顾你生意，你还用得着怕那两位。”
　　这话没有说明岳箫的身份，但听来定是来头不小。那老板在这里多年，早已是人精一样，听这话也能猜出几分，掂量了手上的银锭，将双方暗自相较一下。便又是脸上堆了笑，恭敬的请了二人上楼。
　　方才苏琬的动作全然落在岳箫眼中，这下进了厢房见四下无人，岳箫便带了几分揶揄道：“你还真是有钱。”
　　苏琬正打量着房内的摆设，听闻此言便道：“那钱不是给他的，过不了几日，我保准他会把钱还回来，还要加上利息。”
　　“你既然花了钱，为什么不直接问那老板？”
　　“说你谨文强一点真是高估你了。”苏琬也不看那些摆设了，在岳箫对面坐下：“这种地方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这郯县也不只有你一位权贵。老板定然是尽力权衡所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算是到了极致。你岳大人确实能言善辩，能从死人嘴里问出话来。可你手上没他的把柄，你能保证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吗？”
　　“就算是不能问老板，可你怎么肯定那两位姑娘就一定知道什么线索？”
　　“那两位姑娘知不知道什么线索无所谓。”苏琬故意买了个关子，岳箫正要问他，老板便敲了门，领着那两位姑娘进来了。
　　只这么一会便领过来了，想必是没有费功夫。
　　老板陪着笑客套两句便出去了，苏琬见门关好了，便招手让两位姑娘过来。他这人看着便没什么正行，两位姑娘还没行至他身边，便被岳箫请喝了几句，规规矩矩的并排站在一边。
　　“你就这么对美人啊？”苏琬颇为不满的道了一句。
　　岳箫却没理他，问两位姑娘道：“昨晚杜家的小少爷，杜修明与朋友喝酒时，可是你们作陪？”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了一刻，同时点了头。
　　“你们可能回忆起昨晚杜修明是如何离开的吗？”
　　“我们只是起初与他们一同喝了几杯酒，后来我们便去陪另两位公子了，也不知道杜公子是如何离开的。”
　　话音刚落，另一位姑娘便接口道：“我记得当时杜公子有些醉了，非要让静熏陪他。闹了一会，好像是往她房里去了，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静熏是谁？”岳箫问道。
　　“这里的头牌，听说是卖艺不卖身的。”苏琬抢着答道。
　　岳箫瞪他一眼，便看向了两位姑娘，姑娘悄悄的瞥了一眼苏琬，点了点头。
　　“我们去问问那位静熏姑娘吧。”苏琬很是认真的提议，却叫岳箫瞪了一眼。
　　“杜修明常来吗？”
　　“就这一年吧，长则六七日，短则两三日便会来一次。一般都与那几位一起来的，我们主要是陪另两位公子，与他其实不熟。”
　　岳箫听罢，低头暗忖。
　　两位姑娘见他不问了，虽是开始时被他喝的有些害怕，可看苏琬似乎颇为和善一些，便撞着胆子问他：“那位公子一直问杜公子的事情，是和今日早晨的事有关吗？”
　　“美人不该知道那些不好的事。”苏琬起身走到她们面前，笑道：“刚才他问你们的话不要告诉别人，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这间房间里不要出去。如果有人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回答吧？”说话间，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块玉佩，不是什么太贵重的玉，可那上面的纹饰却是极为精致的，实在叫人喜欢的紧。
　　两位姑娘欢天喜地的接了玉佩，满口答应了。
　　在两位姑娘还在看那玉佩之时，岳箫与苏琬已经从窗户悄悄出去了。
　　不知苏琬是如何得知静熏的房间在哪里的，他们一路避着人竟然直接潜进了静熏所住的阁楼。
　　静熏所住之处是在顶处的阁楼上，平日少有人来。今日她正好没有演出，因此此时她必定在屋中。
　　看四下无人，他们便上前敲了门。
　　静熏见过许多男人，不管是喝的醉醺醺的跑上来砸门的、还是悄悄上来想潜她屋中的都有很多，可眼前这两位规规矩矩敲门的，却是从未见过，一眼望去便与她从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同。她竟一时忘了喊人。
　　“静熏姑娘，在下岳箫，是为一件案子而来，打扰了。”她听见他这么说。声音很是清亮，不是耽于酒色之徒。
　　“苏琬。”苏琬也自报了姓名，余光瞥见楼下有人向这里而来，便对静熏道：“我们有一些事情问一下姑娘，还请姑娘容我们屋内细谈。”
　　若是平时，静熏断是不会答应的，可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男子，竟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不知姑娘可知杜修明此人？”
　　“倒是听说过，可没见过。”静熏仔细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听说他今早死了？”
　　“我们正是为了此案而来。”岳箫看了一眼苏琬，想让他问昨晚的事，可见他装作看不见的摸样，只得自己开口：“听说昨晚杜修明醉酒闹到了姑娘门前，不知后来如何了？”
　　静熏确实不在意他如此问，道：“昨晚他是到了我门前，我自然是不能开门的。从前也有过这种事，杂役们听到我这里的动静，便上来将人拖走。”
　　“如此，昨晚杜修明也是被杂役拖走的？”
　　“我虽未亲眼得见，可听声音他似乎不是被杂役拖走的。”说罢，见二人都看着她，脸上顿时飞起了两片红霞，垂了脸道：“他闹了一阵，忽然便没有声响了，我隐约听到了脚步声走远了。随后差役才上来的，还问了我杜修明是不是进来了。”
　　“如此说，杜修明是自己走的。”
　　静熏轻轻点了点头：“他肯定是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