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25、灯会

　　这两日的县衙十分平静，可若是细细感受，便又会感觉到在那平静之下，风雨欲来的预兆。
　　许大每日惶惶不可终日，在自己身上又发生着许多蹊跷之事，可那些事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只能独自一人惶恐度日。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岳箫竟然全都知道，因而此时他正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岳箫。
　　“有人想杀你。”这是岳箫今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但是没有杀死你，是因为你答应他来杀我。”
　　这两句话足以令许大冷汗直流。
　　“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你没能杀得了我，就证明你杀不了我。”岳箫嘴角微微扬起，可眼中却没半点笑意：“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我还能救你一命。”
　　许大想起了余千赆。第一次见过岳箫之后他去查了那个财神抢新娘的事情，很容易便能知道余千赆的结局，而岳箫在这件事情中，模糊的有些恐怖。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想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又不知究竟是什么。所以此时，他不敢再有丝毫得罪岳箫。
　　“求大人救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此时前后受敌，两边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但相比之下，如今他也只能赌注压在岳箫身上。
　　原来那日，许大与管家确实是去那座宅院埋财物的，可才一到那，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便将他们围住。管家为了护住许大，自己拖住那些黑衣人让许大先走。然而许大并没有躲过黑衣人的追杀，他们将其逼到了绝境，随后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去杀了岳箫，他迫不得已之下才答应的。可这几天每当他想动手的时候，都有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在还没动手之前就失败了。前后被夏氏、苏玘和谨文各破坏一次，还被不知是什么人打晕过两次。县衙里好像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许大把实话全都对岳箫讲了，半句假话都不敢说。
　　可说完之后，岳箫却久久没有一个回应。他也不敢在说什么，只得低着头心惊胆战的等着。
　　“三年前。”沉静了许久，岳箫缓缓开口了：“把那座宅院卖给你的是什么人？”
　　“我从没见过那做宅院的主人，一直都是一个中间人在与我谈。”
　　“那个中间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之前从未见过那个人。但我当时只当许多年不在利城县住了，所以不知道这里的人。我粗看那座宅院觉得不错，价格又不算贵，所以也没有多想就买下了。”
　　“中间人的相貌你可记得？有何特征？”
　　许大沉吟片刻苦思冥想，却是半点也想不出来，只得道：“不记得了，那个人没有任何特征。”
　　许大没敢看岳箫的脸色，说完便低着头等岳箫再问。可岳箫听了这句回答，却是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静静的理顺思路。这件事大致的来龙去脉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可做这件事的人做的很干净，他现在没有半点证据，真是头痛！
　　“箫哥。”正觉头痛，苏玘便过来了：“怎么了，头痛？”
　　“没事。”岳箫抬起头来向她微微一笑，眼睛却盯着她端着的那碗药，漆黑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那把药喝了吧。”苏玘说着，便将药递到了他面前。
　　岳箫看了一眼苏玘的带着笑意的脸，不去看那仿佛一潭死水的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了便是喝了，即使他知道这次的药与上一次的方子不同，这方子的来历，苏玘没有对他说实话。他不懂药理，可他宁愿相信苏玘是找了一位为他诊治过的大夫开的药方，这药真的能治他的病，也不愿意怀疑她。
　　“箫哥，今天便是上元节了，我们晚上去灯会逛逛吧。”见他喝了药，苏玘这才建议道。
　　“也好，许多年没有逛过灯会了。”岳箫痛快的应了，见苏玘那么开心，他便也不想再想其他的。
　　天黑之前，一家人早早的吃了饭，便一起逛灯会去了。
　　行至那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华灯初上，这一条街上被各式的花灯点缀的流光溢彩，远远望去，灯光不绝。
　　一到灯会上，章儿撒了欢似的跑远了，夏氏便去追他。谨文跟着逛了逛，也不见了人影。
　　岳箫与苏玘相识二十多载，早已熟悉的像亲人一样，可此情此景，竟还是有些不习惯。二人无言的走了一段，苏玘见他大概也说不出什么了，想要打破这沉默，无意间向旁边一瞥，正巧见不远处有买花灯的，便道：“箫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也好。”岳箫也觉这样有些尴尬，因此既是苏玘开口，他自然答应。
　　正在画灯面的老伯才落下最后一笔，瞧着那一对灯笼上的才子佳人十分满意。才一抬头，便看见了比那画上更是精致的一对璧人。他自认为眼力不俗，绝不会看错，端起那盏刚画好的花灯便道：“姑娘看这对花灯，才子佳人多么登对，最适合你们了，不如买一对，图个好彩头。”
　　就着那不甚明亮的灯火，苏玘还没看清那灯面上画的是什么，便听见老伯这一句，当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直接放下了那盏灯，瞥了岳箫一眼正要推脱，却见岳箫捧着那盏花灯看的极为仔细，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了。
　　“就要这对吧。”待岳箫看完了，抬头张口便是这么一句，随后侧头瞥见苏玘似乎有点发怔，也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点亮了灯，岳箫左右看了看两只手中拿着的花灯，便将画着女子的那一盏放进了苏玘手中。见她仍是有些发怔，便唤了她一声，方才他不过是见这灯面画的不错便买下了，也没想那么多。这下见她这般反应，只一想便明白了，却也不好点破。二人因而便这样提着花灯，无言的在街头逛着。
　　“还记得从前在洛阳之时，每年上元节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人一起来逛灯会。”利城县的灯会虽是比不得洛阳，可相比这些年去过的其他地方也算是热闹的了。可走在这里，在不断走过的带着喜悦的人群中，苏玘却无端的想起了从前的事，顿时生出了一些伤感。
　　“这里是清苦了些，不过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再回到洛阳的，不管在几年之后，你一定能再见到洛阳城的灯会。”岳箫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苏玘，认真的看着她。
　　“箫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是不是洛阳的灯会不重要，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一起，不管哪里都好。”
　　岳箫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只要他一句话便心甘情愿的去嫁给那个奸佞权臣的苏玘，自己怎么会怀疑她？
　　“苏玘。”他望着她的双眸，心中顿生愧疚。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仍是没有说出口。
　　“箫哥，那边有猜谜的，我们过去看看吧。”苏玘忽然垂下眸子，说了这样一句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扯着岳箫的袖子便向猜谜那边走去。
　　岳箫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对自己道了一声罢了，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出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此又何苦相互为难呢？
　　轻叹一声，虽是心头压着的几块石头仍是没有放下，但却还是暂且忘了，放松的在这灯会上玩一会吧。
　　虽是如此想着，可却偏偏不让他如愿。无意中向旁边一瞥，便见几个身着暗色服装的人正鬼鬼祟祟的往他这边看着，一见他似是有所怀疑，便匆匆躲避起来了。那些人莫不是许大所言那些要杀他的人？如今出现在灯会上，难道是要来杀自己的？
　　如此，岳箫便彻底不能安心了，不想打草惊蛇，他随后便一直悄悄观察，可之后，那几个鬼祟之人却一直没有再出现。岳箫不敢放松，一边不动声色的与苏玘一起猜灯谜，一边继而悄悄的向四周打量着。不见那几几人，却在他们出现的地方看到一抹白影闪过。随后，那几个人便再次出现了。他见那个方向虽然灯火不似这边明亮，却也不是人迹罕至，想必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动手，因而他看了一眼人群中猜谜兴致正高的苏玘，便悄然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知他是好是坏，他这样贸然跟上去并非明智之举，可他就是想知道这个经常在偶然间出现的白衣身影究竟是谁，这个自从他到利城县之后便出现了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若论跟踪这种把戏，岳箫实在是不擅长，因而在他转过两个弯之后，不只见不到那个白衣身影，连那几个鬼祟之人的影子也看不到了。正是懊恼之际，余光忽然瞥见有三两个着暗色服装的人从一旁匆匆而过，他马上追了上去。许是实在太过于不擅长跟踪，没跟几步，人影便再次不见了踪影。
　　此时他正好站在了几盏样式普通的花灯之下，将他照的几乎要发起光来。
　　望着眼前偶然走过的一两对男女，暗叹一声，正要回去找苏玘，才一转身，便见不远处，较为昏暗的地方，一个一身白衣之人正背向他缓缓地往远处走着。这不是……
　　“华韡，你也过来逛灯会了？”岳箫向背影喊道，那人当即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