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211、结局

　　悠闲地时候总是过得很快，很快便是两月过去看，岳箫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朝中对于岳箫的看法又发生的变化，可看起来仍旧不尽是赞美之词，不过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他早已习惯，根本不在乎。而且朝堂之上，东海王也并未提及东甫征半字，这件事该是在两个月前便已经说清，如今自然不会再提起。
　　这点岳箫也已经料到，只是杨焯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其实这次他也得了些赏赐，只是不多，无非些什么金银珠宝之类。他还想看岳箫的赏，可根本没有看到，这倒是让他比岳箫看起来还要气愤。下了朝会，一边向回走，一边便免不得与岳箫念了几句。可还未说完，便又内侍过来，请岳箫过去，说是东海王要见他。
　　杨焯是以为这赏终究是要来了，实则也确实要给岳箫奖赏了。
　　岳箫与其他人不同，东海王要赏他自然也与其他人不同。
　　“你倒是不错，你请本王让你回洛阳，没想到你却立了这么大的一件功，本王只是动动手便又如此大的回报，你可当真是个人才，本王天要好好奖赏与你。”东海王看来心情不错，想来这些日子朝中已经没有人敢于他明着作对，外族也因为东甫征的事而平静下来了，如此的顺利，他自然心情好。
　　“多谢王爷夸奖，这都是臣该做的。”
　　东海王满意的点点头：“本王想过要给你什么样的奖赏，想你岳家是士族，只是前些年没落了些时日，如今有你，岳家恢复名望指日可待。如今岳家只有你一人在朝中，你家中也没有其他能做官的人，所以只能靠你了。你如今是司隶校尉，权势已然很大，只是这带兵之事实在不适合你去做，如此便给你文臣之位。与你尚书令，加左光禄大夫，再过些时日，你再为本王做些事情，本王便迁你为司空，如何？”
　　岳箫抬头看了看东海王，复又垂下头去。这等高官是许多人想也不敢想的，虽然还未到三公之位，可为官之人，若是能到这个位置，士族地位便能提高许多。他想了想，俯身拱手行礼：“多谢王爷。”
　　而一同离开的杨焯早已高兴不已，他知道自己这官做得并不好，但日后若是在朝中有岳箫相护，那么他便安全许多了。如此想来，他索性也不急着回去，便在回去的路上等着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雀翎台之下，左右是等人，这里风景极佳，上去等倒也不错。只是他还没走进正堂中，便又说话的声音传来，听来像是杨煣。
　　“听说，你要走了。”杨煣面前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可她却根本没有看到。
　　“走，我要去哪里？”苏琬握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花草。
　　“别骗我了，我问过施平，你是江湖之人，自然要回你的江湖中去。”
　　苏琬放下剪刀转身看向杨煣：“我早已不属于这个洛阳城了，我回到这里是为了东甫征，如今事情已了，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自然是要走的。”
　　“是啊，你是回来报仇的，仇已经报了，当然要走。但是，真的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么？”杨煣咬了咬嘴唇：“这个地方，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么。”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也是我“死去”的地方，若说留恋，自然有许多。但是，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洛阳了，自从十八年的事之后，这里就是我再也不愿意走进的地方。我会把我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再也不会回来了。”苏琬说着，看着远处的一处握紧了拳头。
　　杨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从前是苏家的宅院，如今十八年过去，仍是一片废墟。是啊，没有人会愿意在这样一个地方继续生活下去，何况这里还充满着阴谋诡计，可能稍不留神便会死。苏琬的选择是对的。杨煣忽然觉得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甚至她今日过来问他这个问题也是愚蠢的可笑。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便要离开，还未走出一步，手臂便被拉着，随后便被拉着转了身撞进了苏琬的怀中。
　　还来不及反应，苏琬低低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和我一起走吧。”
　　杨煣一怔，许久未能反应过来，待她稍稍回过神来，便觉方才在眼中藏了许久的眼泪竟然早已流了下来：“我……”
　　“度望阁之下有许多座山，你喜欢哪一座，便去哪一座，还是你想每一座山都去看看，都随你。在度望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也都有，你不用拘束任何的礼法，我都允许。”苏琬在杨煣耳边轻声的说着，讲着东山的林木植被，讲着嵯玡山的四时之景，讲着度望阁每一处的亭台楼阁，甚至才得到的那座山。就这样，讲了许久。
　　杨煣就那样静静的听着，听得很入神，她眼前甚至出现了如苏琬所言的那般美景。她想，那真的是很好的地方，若是生活在那里，会很好的吧。比起洛阳，要好上太多了，难怪他想离开。
　　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推开了苏琬，站直身体，对他笑了笑：“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为什么？”苏琬顿时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杨煣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了。
　　“杨家还需要我。”
　　“杨焯已经长大了，他已经能在朝中立有一席之地，你可以放手了。”
　　“不，还不行。”杨煣又退后了一步：“焯儿的羽翼未丰，若是我不在这，他一个人不行的。我必须留下来，等到他真的能撑起杨家的时候，我……”杨煣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们或许还能再见。”
　　“杨煣……”苏琬还想再说些什么，才开口便被打断了。
　　“你是江湖之人，但我不是，我生于士族，这里是最适合我的地方。我若是去了江湖，不会好的。所以，我留在这是最好的，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杨煣微微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她开了门出去，正与站在门口的杨焯迎面撞上。她没有理会他，只顾走了。杨焯看了看苏琬，却也没有开口，便去追杨煣了。
　　苏琬透过雀翎台的窗子看着杨煣离开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他必须要走，他能带走的，带走便是，带不走的，便罢了。
　　因这一出，岳箫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杨焯，有些出神的走到自家门口，正巧又看到顾常捧着大包的包裹向苏琬的房间走去。这些日子常看到度望阁的人将这些包裹拿来拿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这是度望阁的事，他也不好多问。
　　正向房间走去，却见苏琬在院中，正与施平在说些什么，他走到不远处，正巧听到一句：“你告诉那几位长老，在东山再待上些时日，等我回去再说。”苏琬将几封信递给施平：“洛阳城所有宅地都已经清空了，这里就算了，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你把这几封信送出去，让各处准备一下。”
　　施平领了命下去，走过去见到岳箫，还诧异了一下他为何站在哪里发怔。
　　岳箫此时却想不了那么多，耳中只会回响着方才苏琬那一句那长老待在东山上不要下山的话。之前施平说过，若是苏琬一时半刻不回去，长老们便要下山，可如今他让长老们不要下山，那是不是就是说苏琬马上就要回去了？
　　他忽然有些心慌，说来也算是五味杂陈，十八年前他以为苏琬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可没想到十六年后，他竟然又见到了他。这两年他们一起破案，一起研究烬华章，一起解决了东甫征，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从未想过苏琬有一天还会再离开。
　　如今他们解决了所有的事，他也有了高官厚禄，从此钱势两全，可苏琬却要回到他的江湖中去了。此时一别，这一生不知道还没有相见之日。
　　他心下烦乱，胡思乱想了一些，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走进了苏琬的房间。
　　苏琬正摆了药罐煎药，一见他来了，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回来了？怎么样，东海王给了你什么奖赏，位列三公了么？”他嘴角沁着笑，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见苏琬心情不错，岳箫却更是烦乱，他看着垂着头煎药的苏琬，道：“确实升了官，尚书令加左光禄大夫，很快便能左迁司空。”
　　“不错么。”苏琬头也没抬的说道。
　　“不错么？”岳箫咬了咬牙看着他。
　　“很不错啊，两年从七品县令一路升到司空，你可是大晋头一位啊。”
　　岳箫看着苏琬的笑，不知怎么的，忽然一股火气冒上心头，他攥了攥拳头，尽可能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东山或是或者那座新山头。”苏琬无所谓的说道，仍是没有抬头。
　　岳箫看着他，听到这话本是火冒三丈的，可火还没生出来，便又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生气。苏琬只是一个朋友，一个十六年都不出现的朋友，难道他与自己共事两年便要一直这样下去，他想走不也是很正常的事么，他该欢送他才是，他又该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半点情绪也不该有的。
　　可便是如此想，他却也隐隐感觉眼睛有些发热，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里再待下去了，咬了牙转身便要走。
　　“你更想去哪里？”还未走出两步，苏琬悠然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起。
　　岳箫怔住了，他竟一时没有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了顿，他发现自己竟然笑了。他转过身看向苏琬。
　　苏琬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见他一副忍着笑的摸样，便道：“就咱们两个这幅身体，还折腾什么，该去颐养天年了。”说罢，也是笑了。
　　岳箫听到这话，真是又气又笑，忍不住笑意踌躇了片刻，却还是转身要走。可这次连身体都未转过去，便又被苏琬叫住了。
　　“回来。”苏琬端了一碗药放在他对面的桌子上：“吃药。”
　　岳箫无奈过去端了药，才拿起来便被苏琬拿着他的药碗碰了一下，随后二人便笑着对饮了这碗药。
　　次日岳箫待朝会之后，去见了东海王。
　　今日王爷心情仍是不错，身旁的随从正递了封信给他。他看了信，便问岳箫：“你可想好了，此等好事多少人想都不敢想，你也早些应了，早些上任去便是。”
　　“王爷，臣想好了。”那日东海王提起升官之事，岳箫原本该是想也不想直接谢恩领赏便是，可话到嘴边，却发觉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他生在士族，自然是要做官的，可话说出来却是请王爷容他再想想。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说，直到听到苏琬的话，他才恍然明白了。或许苏琬说的没错，他从前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又非要做什么官？
　　“臣多谢王爷赏识，但这六年来臣的身体日益衰弱，经此事之后更是大不如前，尚书令之职怕是无法胜任。请王爷准许臣告病回乡。”岳箫行了大礼，俯身在地上等待东海王的回答。出乎意料的，他此时并不紧张，却是十分轻松，东海王要如何罚他，他根本不在乎。
　　东海王顿了顿才开口，他垂头看了一眼岳箫，问道：“你真的不想为官了？”
　　“是。”
　　“岳家一直是洛阳的士族，虽不十分显赫，却也无法小觑。如今到你这里，只剩下你一人，你若是不做官了，岳家可就彻底没落了，你也不后悔么？”
　　“先父之愿并非让岳家有多高的权势，其余之事，臣已经做到了，故此无悔。”岳箫再次叩拜：“求王爷恩准。”
　　东海王似是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他，终究拂袖转过身去：“罢了，你既是不愿再为官，强求也没有用处，你走吧。不过日后没有本王的庇佑，那些仇敌你可是要小心了。”
　　“谢王爷，臣告辞。”岳箫又叩拜一次，起身告退了。
　　东海王看着岳箫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身旁的随从便上来低声问道：“王爷就这么让他走了，那这东甫征的事……又该如何？”
　　“东甫征的事么，他就算走了也是要了结的。”东海王拿起手上的那封信，风吹过来，信上有“余党”左右飘摆：“东甫征的仇人是他们，又不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