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59、暗道

　　令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苏琬还没想法子去杨府，杨焯便先请岳箫一家去杨府做客。
　　理由是从前两家便是世交，到了他们这里，自然不能断了。或许是有这个原因，杨焯不敢得罪岳箫，但此时请他们，这最主要的原因恐怕不是这个。
　　但岳箫还是去了，他不知道杨焯知不知道烬华章的事，能到杨府去，或许也能助苏琬一臂之力。
　　杨家在洛阳虽然算得根深蒂固，可自十八年前出事之后，只余下他们这一支，人丁并不兴旺，府上也是清冷。
　　杨焯说是叙旧，便真的是叙旧。杨焯小的时候，夏氏还抱过他，倒也有几分感情。岳箫从前其实并未见他几面，岳柷倒是与他见得多些，可人已不在，便也无需再提。苏琬与苏玘从前从未见过他，便是半点交情也没有，因此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杨煣与夏氏应承几句，眼神便一直往苏琬脸上飘。苏琬自然注意到，却并不看她，他瞥了瞥正往他与杨煣之间打量的杨焯，便与他聊了起来。
　　杨焯似是没料到苏琬会与他交谈，竟一时慌了神，无意识的向岳箫瞥了一眼。
　　岳箫只当没看见，侧过身子与苏玘聊了起来。
　　“恭喜大人，穆令城已死，大人完全置身事外，可谓是度过了一劫，此后必有洪福。”
　　“没什么可恭喜的，倒是岳大人，解决了一个麻烦，值得恭喜。”杨焯瞥了一眼他如水的双眸，只觉得别扭，却也不知这别扭从何而来。
　　“此次朝中众多官员受到牵连，大人既是无事，此后定能平步青云。”
　　“还什么平步青云，以后只望岳大人能够照顾我，不与我为难，我便要烧高香了。”杨焯再次看向了岳箫。
　　苏琬故意颦起眉：“大人为何每一句话都提到岳大人？看来你们关系甚好啊。”
　　“没有！”杨焯脱口而出，说罢才觉不对，顿了顿道：“素来听说岳大人手段高明，死在他手上的官员往往是在死前的一刻才察觉到，这一次在穆令城的事上，岳大人没有对我下手。我自然是万分感激，以后也定要仰仗岳大人。”
　　“原来如此。”苏琬点点头，转而问道：“岳大人是司隶校尉，能够查到朝中所有官员的把柄，所以在他这个位置，很容易招来横祸，想害他的人也很多。谁要是能拿到他的把柄，这可就糟了，哪怕是岳家从前的，与他也是致命一击。”
　　杨焯一听，当即一怔，随即声音低下几分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将岳大人的把柄卖给我？”
　　“我是想卖啊，这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苏琬说着，挑眉看他道：“不过，我没有。我在他身边两年也没找到他的把柄，我想这世上能够找到他把柄的人，一定是手上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
　　杨焯一听，顿时泄了气，垂下了眸子道：“连先生都不知道的事，还会有谁能够告诉我，难不成是要我去问苏小姐，还是岳老夫人？”
　　苏琬笑了笑：“那我也没有法子了。”他侧过头瞥了一眼岳箫：“看来我是想卖他都卖不出去啊。”
　　杨煣见他们二人躲到一边低声交谈，挨得很近，关系很好的模样，心下也是疑惑，便低声问苏玘：“小玘，你哥与焯儿看起来很相熟么？”
　　“刚刚回来的时候见过几面，大概是谈得来吧。”苏玘暗道可不能将他们之前所为告诉杨煣，说了怕是会惹大麻烦。
　　不等杨煣再开口，岳箫便向她敬酒。她也没注意岳箫是找了什么由头，只顾着往苏琬那边看去。
　　一连敬了几杯，杨煣便又被夏氏拉着，回忆之前的事了。
　　岳箫便起身走到苏琬与杨焯面前，开口便是问了一句：“在说我么？”
　　这一句直教杨焯吓了一跳，身体都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摸样。苏琬看了看他，却是没有开口。
　　“岳大人，我们哪里敢议论大人。”说着，侧目看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苏琬，道：“我方才与玉先生只是探讨了一下琴艺。”
　　“谈琴？”岳箫看向苏琬：“你们探讨琴艺？”说着，便笑了起来。
　　杨焯不明所以，苏琬却是明白岳箫这是在取笑他不通音律，便抢先道：“岳大人是有什么事要与杨大人谈吧，我就不打扰了，先退下了。”说着，便要离开。
　　可还未走动，便被岳箫拉住，对他道：“也没有什么要事，你在这也无妨。”
　　杨焯正是看向了岳箫拉着苏琬的手，便见岳箫从袖中取出了一段琴弦，对杨焯道：“今日我们前来，也没有带什么礼物。前些时日听闻杨大人得了一把断了一根弦的好琴，我恰巧得了一段冰弦，不如赠与杨大人，也是物尽其用。”
　　苏琬看着那段冰弦，正是陆伯求送的那一段，便已经无力去想岳箫想法如何了，只顾抬头望向天空。
　　杨焯见到那段冰弦，心中已是想过无数思绪，瞥见苏琬也不看他，便强强定下了心绪，接了过来，道了谢便忙不迭的离开了。
　　待他走远，苏琬才垂下头，低声说道：“杨焯不知道烬华章的事，杨煣应该是从未与他提起过。”
　　“那么下一步，我们便是要从煣姐那里套出烬华章的消息了。”岳箫侧头向杨煣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瞥见她不停向这边偷来的目光：“你想到法子了么？”
　　“交给我吧，你可以先歇一歇。”
　　岳箫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午后，朝中传来消息，岳箫便与杨焯一同前去处理公务了，苏玘陪着夏氏去休息，如此便只余下了苏琬与杨煣。
　　苏琬见杨煣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却不发一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便是建议道：“我们去走走吧。”
　　“好啊。”杨煣应了，便站起身来。
　　一座普通的家宅，其实并没有什么可逛的，只不过是相对而坐太过尴尬，借此来缓解罢了。杨煣一面走着，暗暗想了想，便是问道：“你和焯儿看起来关系不错。”
　　“只是之前偶然见过几面。”苏琬看了看她的神情，一笑道：“上一次我们偶然在琴行遇到，我正巧不小心弹断了一根琴弦。可杨焯见了那琴甚是喜欢，便买了下来，前段时候我正巧得了一段冰弦，便送给了杨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我说那日焯儿为何会买下一把断了弦的琴，府上也没有合适的琴弦能够续上，因而那琴一直搁置着。焯儿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苏琬笑了笑，他其实早已料到，杨焯手上其实并无这冰弦，那日不过是为了争过陆伯求罢了。却也不说破，只是应了。
　　行至一处，杨煣忽然顿了顿。苏琬以为她是有什么不适，便是忙关切了一句。
　　杨煣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道：“你之前救过我一次，我还没有报答你呢。”
　　“报不报答的，又有什么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
　　杨煣却摇摇头，道：“在外面你护我周全，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帮不了你别的。但是在这里，在杨家，我会护你周全。”
　　苏琬听罢却是笑了，半是打趣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护我？”
　　杨煣向地上瞥了一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四下看过一圈，确定没有人进过，这才拉着苏琬走到一边，一处寻常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侧身挤进两面墙的间刚好能容得一人通过的缝隙，伸手在墙上一推，墙上便出现了一扇低矮的门。
　　俯身走进门中，杨煣关上了门，里面顿时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苏琬凭他以往的经验四下摸索着，想要试探此处有无机关。
　　“这是杨家的一条秘密通道，连焯儿都不清楚这条路究竟为何。”杨煣的声音传来，似是还带了些回声：“你记住，走入门中后，按下右侧的这个机关，然后向前走五步，就可以走进下面的暗道中。”杨煣拉着苏琬的手按下墙上的机关，扶着他向前走去。走过五步，再向前试探，果然感觉到地上出现了一个洞口。他试探着向下走去，竟是很轻易便通过下面的阶梯，进入了暗道。
　　“在这里，你按下左侧的这个机关，头顶上的洞口便会关闭。”杨煣又拉着她按下了左侧的机关，他听见上方洞口关闭的声音。待洞口完全关闭，暗道中忽然亮起了灯光。
　　“走到这里应该是安全了，所以灯光会亮起。这条暗道中没有机关，也没有岔路，走出去便能离开杨府。”杨煣带着他走了一遍，直至走出暗道。
　　苏琬四处看去，只见这里是一座荒废的宅院。
　　“这里是岳家旧宅的隔壁。”杨煣笑道：“你在这里监工，没发现这下面藏着一条暗道吧？”
　　这倒是让苏琬有些惊诧，他忽然想起了岳箫所画图纸上那条很短的暗道，暗道岳箫难道知道杨家这条暗道不成？
　　“以后，你若是在杨家遇到了什么事，可以通过这条暗道逃出来。”杨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顾的说道。
　　“我去你家，还会遇到什么危险，需要通过暗道离开？”苏琬压下心头的疑惑，笑着问道。
　　“大概也不会吧。”杨煣想了想，也是一笑道：“反正你要是在杨家，我一定保护你。”
　　苏琬也一笑，没有反驳，半是玩笑的道：“那我可就把身家性命，全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一定要护我周全啊。”
　　杨煣认真的点点头，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