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50、旧人（3）

　　“不是那个。”
　　“不是那个，你还有别的墓？”岳箫看着苏琬把玩着一块玉佩，觉得他大概是醉了。
　　“杨煣，还给我修了一个衣冠冢。”
　　“煣姐？她从前与你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东西可以埋？”
　　“大概是我家给她的聘礼吧。”苏琬笑了几声：“我听说有不少呢。要是早知道，我先去盗了我自己墓。有了这笔钱，我就不用去杀人了。”
　　岳箫觉得苏琬可能真的是有些醉了，伸手推了推他：“你该不会是真的想去盗墓吧？”
　　苏琬摇摇头：“送给人家的聘礼，怎么还能收回来？”
　　“是不是煣姐出什么事了？”岳箫思索片刻，苏琬既然说起杨煣，该不是他发现了什么。难不成是烬华章藏在杨煣为他立的衣冠冢里？
　　想至此处，岳箫也是吃了一惊，加了几分力气推他：“你是不是找到烬华章了？”
　　“没有。”苏琬笑了笑：“我要是找到了，还来找你喝什么酒啊？”
　　“那是煣姐如何了？”
　　“我该让杨煣知道我就是苏琬了。”苏琬仰头灌酒，却被岳箫拦下。他将酒坛放在一边，问道：“你想好该如何做了吗？”
　　苏琬坐直了身体摇摇头，伸手向去拿那坛酒，却在还未触到酒坛之时便被岳箫移开了。
　　“那你今日找我喝酒，就是因为你没有想好该如何让煣姐知道你的身份？”岳箫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点头正想再问。苏琬便夺过他方才喝的那一坛，仰头猛灌。还未问出的话，当即咽了回去。
　　“其实你想让煣姐知道你是苏琬也很容易，无意间露出真容让她看到便是。不过你要是在她面前再把当初让我看到你时的场景再来一遍，我估计她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你了。”岳箫想起了当年在灯会上见到他时的场景，当时真是很想打他一顿，打死算了。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没有动手。
　　他笑笑，正想与他再说几句，便见他已经抱着酒坛倒在桌上，看来是真的醉了，不知道及他今日为何酒量这么差了。
　　不及多想，屋中一下静了下来，他便想到自己的事，脸上的笑意顿时隐了下去。端起酒坛本想灌上几口，可不料坛中的酒已是只剩下一个底，再看他抱着那一坛，是彻底的空了。
　　难怪会这么快醉倒，岳箫想。他觉得屋中有些憋闷，想要出去透透气，可才站起身，便觉一阵眩晕。看来是这酒力道极大，后劲也大，他似是也有些醉了。
　　回身看了苏琬，他只希望喝酒之事，明日不要被人发现才好。
　　杨煣那日去寻蝴蝶花却遇到了顾家的人，结果没有寻到，她便吩咐了府上的侍从去寻，许久，才终于寻到了几盆，看起来倒也还算生的健壮，便也不再拖延，直接就要送到雀翎台去。不料才到雀翎台门口，便遇到了苏琬。
　　“杨夫人，是来找苏玘的么？”苏琬也抱了一盆蝴蝶花，便是摆在了苏玘最初摆放的位置。
　　“我只是知道小玘喜欢蝴蝶花，正巧见到了几盆，便想送到这里来。”
　　“原来如此，那我替苏玘多谢杨夫人了。”
　　“不用谢，从前的那些也是被杨焯摔碎的，我送几盆过来，也是应该的。”杨煣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眸子顿了顿道：“之前的事，多谢玉先生了。”
　　“谢我什么？”苏琬收拾了桌子，一边将带来的茶具摆好。
　　“我都知道了，那被花盆砸中的人，是玉先生去道了歉，所以才不与杨家追究了。”说罢，见苏琬没有丝毫反应，忙接着道：“玉先生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一定是玉先生做的。这件事本就是焯儿的错，还要玉先生去道歉，实在是太让我过意不去了。”
　　苏琬摆好了茶具，转过身向杨煣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杨夫人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在带来的茶叶中选了一种放在桌上：“在下请杨夫人喝一杯茶如何？”
　　“如此甚好。”杨煣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眸子，走过去坐下。
　　苏琬并不看她，只是微微颔首，专心的煮水烹茶，屋中顿时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水烧开时细微的响动。
　　杨煣悄悄抬眼打量她一眼，见他没有看着她，便又仔细的在他脸上一寸寸的看过去。真想看看他面纱下的脸，究竟是何种容貌。她想，又恍觉这样看着他十分失礼，便又垂下头去，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修长的手指与抓着茶叶，或是握着茶杯，竟然都是这般赏心悦目。没留神，便没有再移开目光。直到她看到那双手奉了一杯茶到她的面前，这才恍然惊醒过来，顿时红了脸。好在垂着头，苏琬大约是看不到的。
　　抬手接过了茶，还未入口便觉茶香四溢，十分醇厚。只抿了一口，便感觉唇齿留香，又是令人心生暖意，她感觉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
　　“真是好茶！”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可我没有喝出这是什么茶，许是我从未喝过的名贵茶叶吧？”
　　“杨夫人过誉了，这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只是红茶罢了。不过从南海运来，路途遥远，在洛阳较为少见而已。”
　　“玉先生果真见多识广，这南海的红茶我可从未在洛阳见过，如今有幸尝过，还是托了先生的福。”
　　“在下不过是四处游历，去过一些地方罢了。”苏琬转了转手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另从茶叶中取了一包红茶递与杨煣道：“杨夫人若是喜欢，不妨拿回去尝尝。入了冬，正是喝红茶的时节。”
　　杨煣看了看那包茶叶，本是想推脱的，可抬眼一看苏琬的脸，便鬼使神差的一句话也没有推辞，便接了过来。
　　“玉先生是大夫，大夫所言我自然是该听的。”杨煣握着那包茶，又端起稍凉的茶抿了一口，确实觉得这丝毫没有因为凉了而有丝毫不好喝。
　　苏琬扬唇一笑，直教杨煣心头一颤：“其实还有许多茶适合冬季饮用，杨夫人有没有兴趣再尝一种？”
　　杨煣握了握杯子，点了头。
　　苏琬的虽然常常看起来有些不正经，可做起这种事来，却是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便是连岳箫也说过，他最欣赏苏琬做两件事时候的摸样，一是烹茶，二是验尸。他总不能没事在杨煣面前验尸吧，如此便只剩下了这一招。
　　杨煣几乎是不眨眼的看着苏琬，时而又觉得失礼，稍稍移开目光，可不多时便又会重新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这些尽然落在苏琬眼中，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杨煣究竟能有几分猜出他是苏琬，毕竟怀疑一个死人复活这种事，还是很难的吧。不过时间还来有，还来得及。
　　杨煣看着他的眼睛，与她记忆中的那一双一摸一样，即使过了十八年，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仿佛烙下了一般。但她知道苏琬死了，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她甚至想过岳箫如此信任玉琰，就是因为他像他。
　　“玉先生。”她望着他的眼睛，好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你可否听说过苏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