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44、事端（2）

　　杨焯与陆伯求的关系说来微妙，虽是同朝为官却并不相熟，在岳箫这里看来，他们之中便是隔了一个穆令城。也正是因为他，杨焯与陆伯求平日听到对方的消息要比见面的次数多上许多。
　　苏琬并未看向他们，窗外的风景似是更吸引他，街上往来的人们，看上去都是鲜活而生动的生命，可谁有知道在他们皮面下，又藏着何种不能与外人言道的心思，而谁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此时正在想什么。
　　“玉先生？”杨焯一进门便看到的苏琬，快步走过来：“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你！”
　　苏琬这才转过身来，抬眼便看到了杨焯面上的喜色，也是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想能遇到杨大人。”苏琬知道他喜的是什么，那日他让华韡塞进他手中的纸条，距离上面约定的时间还有几日，岳箫的意思不明，他时刻提心吊胆。如今早了些时候见到苏琬，正巧可以问一问，这怎么能让他不欣喜。
　　“玉先生怎么有空闲道这里来了，岳家不需先生监工了吗？”杨焯上前坐在了苏琬对面，便看到面前也摆着帕子，想是这里有人，正要询问一句，便闻苏琬道：“岳大人不让我再去旧宅监工了。”说着，抬眼颇有些意味的扫了杨焯一眼。他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但若是杨焯胡乱的想到了些什么，那也与他无关。
　　果然，话音未落，杨焯的神情便紧张起来，他以为是岳箫为了防他见到苏琬，心顿时一沉，暗忖了许久，这才小心的准备开口问一句，可还未开口，陆伯求便回来了。
　　“杨大人？”陆伯求随意的行了礼，想起方才二人对坐，似是颇为熟悉，心中顿时闪过无数思绪。他想这两人是认识的，可关系如何却是叫他好一阵胡思乱想，最终还是将思绪压下，打定心思打探清楚在做打算。
　　杨焯的心思与陆伯求相同，他知道陆伯求是穆令城的人，岳箫与穆令城有多少恩怨他也是知道的，可苏琬为何会与陆伯求相识，这倒是让他想不透了。
　　“陆大人。”杨焯回了礼：“陆大人今日怎么有如此闲情逸致来这里了？”
　　“我自然是比不得杨大人风雅，但也是想来挑一把好琴，平日弹一弹琴，也好静下心思，自身养性。”
　　“哦，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若是没有选好，我倒是愿意帮大人看一看。”
　　“不劳杨大人费心了，我已经选好了，正是这一把。”陆伯求一指那断了弦的琴道。
　　苏琬听着他们的对话，似是觉得颇为有趣，拿过那把断了弦的琴，随手拨弄着琴弦，抬头陆伯求道：“原来陆大人是看上了这把琴，都怪我弄断了琴弦，大人这才一直未能买下，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此言一出，陆伯求当即变了脸色，他是真的以为苏琬误会了，想解释又碍于杨焯在这里，不能言明，一句话哽在喉中，竟是憋得脸都泛了红。
　　“这把琴是玉先生先看上的？”杨焯没有理会陆伯求，往那琴上一瞥，便觉这是一把极好的琴，心中顿时想到这琴该是配苏琬这样人物才是，怎么能叫陆伯求这样的人抢了去？当即便道：“这琴既是玉先生先看上的，陆大人何苦夺人之美，且这弦还断了，陆大人一时半刻也不能带回去，不如便让给玉先生吧。”
　　原本便是一句话说不出的陆伯求听罢这话，当即感觉一阵气血上涌，却仍是有苦说不出，又听杨焯接着说道，他更是差点气得吐血。
　　“玉先生，这琴弦是冰弦，寻常之处怕是难见，这家铺子怕是没有现存。我家中倒是有，玉先生若是愿意，我可以为先生续上这根断弦。”陆伯求听到这话，隐约感觉那里许是不对，可他无暇多想。他只顾想这杨焯似是与苏琬更为熟悉些，那么他的事……
　　陆伯求有些心惊，却又插不上嘴，他素来如此，在这个暗流涌动的洛阳内，危机四伏的官场中，他一直秉承着少说话，少让人注意到的法则，如此才能平稳的在这里这么久。他现在猜不透杨焯与苏琬的关系，索性便不再开口，静立在一旁仔细观察。
　　不过杨焯却是没能让他如愿，他此时也猜不透陆伯求与苏琬之间的关系。单是一个陆伯求，没有世家背景，官职也不高，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只是他身后的穆令城确实有些麻烦。何况这其中还夹着一个岳箫，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二人便一齐静了下来。
　　苏琬抚了抚琴弦，还是将琴交给了杨焯。再看二人都不开口了，顿时也猜到了他们的意思，便是不动声色的起了身，俯身对二人行礼告退。果然，此言一出，二人便齐齐挽留。
　　“我不能出来的太久，下次再与二位大人相谈吧。”苏琬的目的已然达到，便无需在维持这种三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场面。
　　说罢，他便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杨焯与陆伯求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便先后离开了。二人的府邸相隔并不远，只是在一跳岔路上走了相反的两个方向。
　　陆伯求为了避免与杨焯一路，故意走了近路的小道，但走了不多时，便望见苏琬正走在他前方。这不是去司隶校尉府的方向，那苏琬又是想去什么地方？
　　难不成又是去当铺？陆伯求想道，可去当铺也不是这个方向。
　　他本想跟着苏琬去看看他要哪里，可是小道安静，他这马车经过，看到苏琬时便已经被他发现了。跟是跟不得了，索性问个清楚。
　　苏琬见到陆伯求时，眸中难得闪过一慌乱，随后便又是如常。陆伯求甚至以为他是看错了，可还是道：“玉先生这是要去何处，不如我送先生一程吧。”
　　“多谢陆大人，不必了。”苏琬向小道另一侧瞥了一眼。
　　“原来如此，不过此处里司隶校尉府有些距离，先生回去怕是不便，要不然让我送先生回府吧。”
　　“不必，我自己回去便好。”苏琬的眼神又向小道另一侧扫去。
　　陆伯求见了他的眼神，竟也没有再坚持，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待马车的影子完全从小路消失之后，苏琬才慢慢的走过去，在一扇破败的门前站定。正要取了钥匙，打开门上那把还算崭新的锁，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
　　苏琬自然能够感觉到陆伯求此时正站在他身后，他一手将钥匙收回了袖中，转过身去。
　　“陆大人怎么回来了？”苏琬笑着，半分不见被发现的慌乱。他见陆伯求并没有将所有人带过来，身边只跟了一个侍从。
　　“我若是不回来，哪能知道先生是来了这里。”陆伯求向那扇门看去，如此破败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苏琬到这里做什么？
　　“陆大人是不是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琬坦荡的与他相视，仿佛那个被抓住的人是他。
　　陆伯求没有回答，他仍是犹豫，苏琬无论如何也是岳箫身边的人，若是得罪了，恐怕对他不利。可如今眼见这一切，摆明了是苏琬的把柄，若是抓住了，苏琬以后便可以任他摆布，再也不用想着法子讨好他了。
　　苏琬却是没容他多想，问道：“大人若是想知道，我马上将门打开，让大人看个明白。”
　　陆伯求看见他含着笑的双眸，却是没有来得感觉到一阵心惊胆战，背上仿佛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喉头动了动，依然没有开口。他怕苏琬是在算计他，毕竟在岳箫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之人。他想他若是进去看了，恐怕不是得了苏琬的把柄，而是又落了把柄在苏琬手上，他看着苏琬的眼睛，愈发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