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16、冰释（3）

　　苏琬歇了歇，口中的苦味依然渐渐散去，许久未听到岳箫的声音，他奇怪的睁开眼睛看去，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胸口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一片哀戚，又带着重重的自责。他低头一看，便明白了，马上拢好了衣服，正要开口，便听岳箫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已经不似灯会上那般质问，平静的让人有些难过。
　　苏琬怔了怔，仰头靠了回去，阖了目一笑道：“两个病秧子，多烦啊。”
　　岳箫笑了，苏琬看了看他，接着道：“有你一个病秧子就够了，何况你这种柔弱公子也比较像，所以这个病秧子还是你来当比较好。”
　　听罢，岳箫笑着，他端过了药碗，起身转过身去，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道：“我可不是柔弱公子。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指点案情。”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是明日来找她讨论案情，可之后的两日，岳箫都没有再见他，只是在房里将案件整理完了。所以在苏琬来找他之时，铺在桌子上的卷宗都已经是完整的了。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苏琬看着他整理的卷宗问道。
　　岳箫只是一笑，却不回答，只是问道：“你这么快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习惯了。”苏琬拿过他写好卷宗，随意的扫了一眼道：“你都想明白了？还有没有需要我交代的？”
　　“需要你交代的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岳箫放了手中的事情，起身过去扶他坐下。
　　“那我就放心了。”苏琬毫不在意那日他之前的怀疑，对此事也绝口不提。
　　“你之前不在刺史府的时候，都是这里吗？”岳箫在这里这几日，无暇去估计其他，未曾将这座宅院仔细看过。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这宅院的精致，便是连这一间普通的客房，也是十分精致的，每一处雕饰，每一块图案，粗看上去不觉什么，细看之下却是越看越令人十分喜欢。
　　“这处宅院是我们到彭城之前，我便让他们修葺好的。那日搬家之时，我见你喜欢这里，想让他们按照这里的风格将你的刺史府修了，你还不愿意。”苏琬的声音仍是很轻，但已经恢复了些气力，却不知他是不是刻意为之，说罢便掩唇咳了起来。
　　“刺史府还是算了，日后若是能够安定下来，再说吧。”岳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如此也好，以后有机会你跟我去东山看看，和那里比起来，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苏琬喝了一口水，随即便皱了眉，唤了门口的属下过来，道：“前几日新到的茶叶，配廿二的方子，烹好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岳箫收了杯子道。
　　“你不用客气，在这里你不是客人。”
　　一句话叫岳箫一怔，想要说什么却一下子被咽了下去，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搅得他不知是何感觉。他微微的垂下了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忽然的一笑，抬起头道：“我……”才说了一个字，便被苏琬打断了：“别多想了，你怀疑我是应该的，毕竟是我瞒你在先。”说着，便是轻咳两声，笑道：“你要是不怀疑我，我倒是该怀疑你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岳箫此时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苏琬。好在此时去烹茶的属下端了茶进来，这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说起茶来，你还是因为这几道方子怀疑我和向夙璂的吧？说起来我确实见过他几面，正巧是在和施平检查药材的时候，闲聊了几句，我就告诉他了几个方子，没料到他为了讨好你，竟然直接配了那几个方子送给你当礼物了。”苏琬端起茶壶为岳箫斟茶，才端起茶壶，手便不住的颤抖，他面上未起丝毫变化，抬了另一只手扶住茶壶，两手一起斟好了茶。
　　岳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唇齿间顿时茶香四溢，确是熟悉的味道。听罢岳箫的话，他忽然怔了怔，随后便将谨文唤了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谨文这两日得以好生休息，又用上了度望阁特制的伤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你快去监牢，告诉狱卒将茶撤了。”说罢，谨文便领了命出门去了，出门前却又被岳箫叫住：“等等，你亲自去看看向夙璂的状况，回来报我。”
　　“你还没把向夙璂放了？”过了这几日，苏琬也不急了，只是听到这话有些无奈罢了。
　　“这几日事多，忘了。”岳箫自知理亏，便也不反驳。
　　苏琬点点头：“不过，你让狱卒给向夙璂上的是什么茶啊？”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诧的问道：“不会是上一次章儿积食，我给他开的消清茶吧？”
　　岳箫侧目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侧过头微微的点了一下。
　　苏琬却是笑了起来，笑着直接咳了起来：“小竹啊，没想到你这么狠。”
　　“只是想让他说出一些事，本想他过两日便会说了。”
　　“你也不怕他死在牢里，他可是朝廷命官，和利城县的那个余千赆不一样。”
　　“向夙璂不会死的，若是死也是死在外面，刺史府的监牢，怕是比他府上都要安全。”
　　“这倒是没错，你的牢里还有好茶，他府上就只有杀手了。”
　　“苏琰，你可有那失踪的二人大人的消息？”
　　苏琬听罢，看着他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一定也在查此案，你的消息比我灵通，有什么结果就快说吧。”
　　“没错，我确实也该好好想办法洗清我自己的嫌疑了。但是我真没有他们的消息，那两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若向夙璂与此案无关，他不是为了当年的恩怨向那三人报仇，那么二位大人又是为何失踪的呢？”岳箫之前的两天一直在想这件案子，将苏琬从中完全排除之后，向夙璂便也不是凶手。所有的事情都能想得通，唯独这一件，他怎么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会不会是向夙璂回到彭城后，那三位大人害怕他报仇，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是在过程中起了内讧，结果反目互相谋害。”
　　“这倒是也有可能，据向夙璂所言，那三家当年将他家赶出彭城，为的就是他家宅院下所藏的宝藏。可他又说没有宝藏，原本存放的一些财宝，值钱些的都已经被拿走了。我想他是有所隐瞒，否则那三家不会为了不存在的宝藏纠缠这么。”
　　“那暗道实在诡异，里面藏了些什么也确有可能，也许不是什么财宝。”
　　岳箫点点头：“那日你与苏玘在暗道下看到了什么，我们也在暗道中走过几次，她从未如此惊慌失措。”
　　“那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暗道中独自走了许久，我也不知道她见到了什么。但我想她可能是在入口受到壁画的影响，出现了幻觉吧。”
　　“我们上一次从暗道中离离开的地方便是暗道入口旁的缝隙，她既是知道这一点，该是在受到壁画影响之前，已经找到缝隙走出来才是。”
　　“我想她是真的见到了些什么要紧的东西，这才会如此。”
　　“总之这个案子，那暗道是关键。我们……”
　　“案子什么案子！”岳箫话未说完，门口便传来一声怒喝。苏琬本是饮了一口茶，声音响起他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顿时呛咳不已。
　　万大夫端着药进来，在二人脸上扫了一圈，将药顿在桌子上，道：“才醒过来就想什么案子，不要命了！”
　　“师父说的是。苏琬应了一声，好容易才止住了咳。
　　岳箫在他们二人脸上打量着，只觉得自己此时还是不要开口的好，本想闭口静坐在一边，只当自己不在，忽闻万大夫点了他的名，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岳公子。”万大夫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岳公子的身体尚未恢复，还是不要多虑的好。”
　　“万大夫说的是。”岳箫听罢，便学着苏琬的样子回了一句。
　　万大夫点点头，让他们二人喝药，他们哪敢不从，直接端了药一饮而尽，岳箫苦的差点吐出来。
　　“公子不好了，刺史府上说是发现了……”二人还未将药碗放下，谨文便慌张的跑了进来，差点与万大夫迎面撞上。直至发现是面前站的是万大夫，谨文当即噤了声。
　　“发现了什么？”岳箫开口问道，问罢见万大夫没有看他，只是收了他们的药碗，这才松了一口气。
　　“发现了，两具尸体。”谨文看着万大夫，结结巴巴的说道：“看相貌，是失踪的县令和治中从事两位大人。”
　　“尸体现在何处？”
　　“因为彭城现在只有公子主事，所以尸体便直接运到刺史府了。”
　　“什么人送来的？”
　　“是别驾大人。”
　　“回去验尸！”岳箫问了几句早已忘了这不是岳府，一句话脱口而出，说罢才颇为紧张的看了看万大夫。
　　不料万大夫一言不发的出了门，苏琬一见他出去，这边拉过岳箫向外走，边走便吩咐属下备车。
　　“你还是留在这休息吧。”岳箫拉住了苏琬：“我一个人可以处理。”
　　“这次发现的是许道英和董霂潇的尸体，两位朝廷命官，直接送到了你的府上，你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有麻烦。”苏琬话音未落，“啪”的一声瓷碗摔碎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苏玘忙俯下身去收拾，不小心便被碎片划破了手指。苏琬见状便过去道：“小玘，我和小竹现在回刺史府，你安心待在这里，我们很快便会回来。”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小心点，等我们回来。”说着，苏琬轻轻拍了拍苏玘的肩膀，与岳箫一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