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114、冰释

　　岳箫的状况很不好，他想必是早已感觉到了，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都是靠着苏琬从前给他的药撑下来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苏琬改了他的药，药性柔和了不少，但也受不住他这种吃法。万大夫费了好大的力气，足足用了一夜才将他体内的药性解了，施了针又让他吃了一些药，总算是将他救活过来了。
　　谨文一直小心的站在一旁，想问却又不敢问，直到万大夫起身，布满了血丝的双眼带着深深的疲惫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得以松一口气。
　　都道万大夫脾气不好，可他并非铁石心肠。正是医者父母心，他身为一个医者，最见不得有人生病。岳箫的病于他而言也是一道心结，若不是他闯到这里来，还对苏琬说了那些，他是绝对不会如此的。因此见到岳箫倒下，他也于心不忍，若是出了什么事，没有人会比他更自责。不过好在岳箫的病看上去凶险，倒是比苏琬好了不少，这也能让他稍稍松一口气。
　　苏玘过来看时，守在一旁的谨文也因为淋了雨发起了热，她便让谨文回去休息，又请了度望阁另一位医者去为他诊治。见还未醒来的岳箫面色好了许多，之前也听了万大夫说无碍了，便也放了心。可同时又担忧苏琬的状况，想依照从前来看，岳箫一时半刻应该也醒不过来，便吩咐了度望阁之人好生照看，若是有什么事马上去告诉她，这便回去看苏琬了。
　　苏琬的病是素来已久的，平日里只是虚弱些，好生修养倒也罢了，一旦病倒便不是一时半刻能好转的，更不要说是这一次了。
　　苏玘心中便是着急也没有用，她帮不上忙，在门口守了一会，她便还是回去照看岳箫了。她先去药房端了岳箫的药过来，进门之时却见床上是空的。她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岳箫绝不可能是自己走了，难道是度望阁的人将他抬走了吗？如此一想，她忙去问，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岳箫真的是自己走了。
　　她慌了神，不知道岳箫是要做什么，而且他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度望阁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不会拦着岳箫，所以苏玘第一件想到的便是岳箫回去了。可问过门房，却道岳箫根本没有出去。没有出去他能去哪里？岳箫第一来这里，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他能去哪里？
　　对了，苏琬！岳箫便是在苏琬门前倒下的，他很可能是在那里。
　　岳箫此时真的站在苏琬门前，直直的盯着那扇门看，苏玘匆忙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箫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大雨虽然停了，可天色仍是阴沉着，秋天的雨后寒，也能缓缓的渗入每一寸皮肤。
　　岳箫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那扇门看，仿佛要透过那道门，将门内的情景看的清楚。
　　“箫哥，我们先回去休息，我哥要是醒了，我马上告诉你。”苏玘说着，便去拉岳箫，却被他推开了。
　　旁边的人告诉苏玘，方才岳箫想进去，万大夫不让，他也没有怎样，便这样一言不发的站在这里了。
　　苏玘能够明白岳箫的意思，便也不好多劝，可又担心岳箫的身体，便取了衣服为他披上，陪他一起等。可不知怎么了，她却感觉越来越冷，冷得有些受不住了，直至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岳箫这才有了些反应，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吧。”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气力。
　　“我没事，箫哥，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苏玘见岳箫好容易对她说了一句话，便忙劝他回去。
　　岳箫便又转过头去，依旧望着那扇门。
　　万大夫出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顿时又生出几分火起来，走到岳箫，面前，正想训斥一句，却被岳箫抢了先，他说的是：“苏玘病了，烦请万大夫给她看看。”
　　这话让万大夫和苏玘都吃了一惊，万大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果真拉过苏玘的手替她诊了脉。她并无大碍，只是昨日淋了雨，受了些凉有些发热罢了，吃上一服药睡上一觉便可痊愈。他给苏玘写了方子，便让她先回去。苏玘虽是不放心，但还是回去休息了。
　　“你站在这里毫无用处，先回去吧，待身体好一些再过来。”经过昨日那件事，万大夫纵是生气，也不好对岳箫口无遮拦了，话是客气了些，语气却不见丝毫柔和。
　　岳箫听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万大夫自觉好言相劝并无作用，便也不再多言，拂袖回去了，也不再管他。
　　他这一站便是三个时辰，谁劝都没有用，放心不下的苏玘过来看时，甚至想将他打晕带回去，可却还是忍住了。最后实在没有法子，只得先搬了椅子让他坐下等。最后，还是岳箫撑不下去，再次昏过去，这才得以让人送回房间好生休息一会。
　　苏玘还特意向万大夫要了安神的药和熏香，全都给他用上了，却不料竟全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睡了三个时辰岳箫便醒过来了，醒过来后，他便又跑到苏琬门前站着。
　　万大夫此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苏琬是无大碍了，只是还没有醒过来。不过让他多睡一会也好，他其实和岳箫一样，都是思虑太过，若是能够将万事放下，身体会好上许多。可当他推开门出去的时候，仿佛雕塑一般站在门前的岳箫却是吓了他一跳。劝他回去的话再说也无益，他看了看他，感觉似乎还撑得住，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回去休息了。
　　岳箫便是这样，昏倒了被人送回房间，醒来了便又回去在门前站着，周而复始。虽是可以坐着，但他的身子在寒风中久吹，也是受不住的。他一直都在发热，不严重却好不了。最终还是万大夫实在看不过去，便让岳箫进来了。苏琬的状况好转了，虽说还没醒，却是无碍了。
　　他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的那个脆弱的好像一碰便要破碎的人，难道就是他之前所见的苏琰？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琬的脸，他这张真的脸。相貌自然是一摸一样，只是更瘦些，苍白的好像没有一丝血色。他从前就是为了掩饰这病人的气色，在他们面前时才一直带着人皮面具。
　　岳箫从袖中去取出了万大夫给他的那张面具，仔细展开来看了看，放在火上烧了。这种东西，他不想再看到。
　　左右只是看着，便是连万大夫也没有出言阻拦。烧了面具，他便开始坐在苏琬的床边发呆。之后的许多时候，尽是如此。只是他自从能够见到苏琬之后，也会偶尔回去休息一会，随后再过来。
　　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想这件事，这个案子。
　　他想证明苏琬与此案无关，他想错了，从来算无遗策，从来没有错过的岳箫如此拼命的想，只是为了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过。
　　苏琬与此案无关，凶手也不是向夙璂，那么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