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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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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过去,勇利。不要擅自开始进攻。”
等你过来?等你开战舰过来吗!?胜生勇利此时此刻觉得,他的脑中有三万台机甲抱在一起跳着弗朗明戈,胀痛眩晕得让他难以忍受。
“维克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勇利语气虚弱地反问道。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为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负责。”维克托的声音沉稳而和缓,他平静地说到:“如果是之前我不会这么选择,可现在不同,勇利。我们有12艘母舰与6艘旗舰,全部都是联邦精锐。”
“我还有你们,在虫群之中我们足以自保。”
“自保?”低垂着自己的头,座舱中的黑发青年猛地一拉操纵杆令疾驰的机甲霎时停住。重新开口的勇利声音紧绷,充满了压迫的意味:“你在和我说自保?维克托?”
留在战舰中的维克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勇利?”
“舰队长曾经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青年的声线彻底失去了他平日里的温润柔和,压抑克制的声音中透着刻骨的痛意:“迫降巴塞罗那!”
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做出那个决定时年长者的面容,第二远空的舰队长曾经那么自信地告诉他们,这支舰队足以自保。
可是结果呢?
“而现在,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你连迫降的机会都没有!维克托!你懂吗!”
“勇利,你怕死吗?”维克托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倚靠着舰长席位椅背的银发男人透过全息图景,注视着爱人已经停下来的机体:“实话说,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告诉我勇利,你怕死吗?”
“这和我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丝毫关系。”勇利皱起眉头。
“告诉我。”维克托坚持道。
置身于广袤宇域中的胜生勇利看着那一道道还在前进的光翼,他干裂的双唇微微颤抖着,牙齿轻微磕碰的声音在驾驶舱中格外清晰。
我怕死吗?
勇利抿紧了唇,偏过头,看向了维克托应该所在的方向。
“怕。”
我怕死。
我惧怕死亡,惧怕在我狡猾地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留给我爱的人们无尽的悲痛,我惧怕死亡后留下的遗憾,我惧怕让你独自一个人面对今后漫长的岁月。
我怕我的死亡带走了你的灵魂,我惧怕我真的将联邦的战神摧毁殆尽。
“非常怕。”
“那就够了。”银发的俄罗斯人在恋人看不到的舰桥中扬起了浅笑:“等我过去。”
“我也很怕死啊,勇利。”
留下这句话后,频道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勇利茫然地眨着眼,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维克托又像往常一样绕开了话题,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指挥战舰要过来了。
他又被自己的男朋友忽悠了。
“维克托?”勇利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
“别叫了,他已经退出频道了,你要有事可以直接联系他。”听到计划后放慢速度的尤里驾驶着Agape慢悠悠地从他身边经过:“顺便还能和维克托那家伙好好谈谈,有关于你觉悟的事情。”
勇利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头顶。
“……尤里奥,你不会真的……”录音了吧!?
“哈?你在公共频道说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我亲自录音吗?”尤里理所当然地反问道:“第五防卫里面都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
以前不清楚,看了那个帖子之后清楚了。勇利木然地把心头的那口老血憋了回去。
“我是一个指挥官尤里奥,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如果那真的只是我自己的觉悟的话,我完全没必要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说出来,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并不一定真的会这么做!”勇利磕磕绊绊地向金发青年解释着:“它只是、它只是最糟糕的那个备用选项,我们不一定会面临那种绝境!这真的只是……一个想法!”
“说了那么多,一旦真的面临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你还是会按照你刚才说的那样去做,对吧?”尤里的质问让勇利哑口无言:“猪排饭,我可能不理解你的想法,在我们重新找到你之后,你脑子里面想的东西和我们想的之间就产生了一个非常大的偏差,你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
“是,我承认,在这样的大战下我们机甲兵的命确实不值钱,阵亡的人数和死个没完的扑棱蛾子一样,这谁都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多少信任我们一点?不要自说自话,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拿了决定之后过来吓我们。我们不需要你去做恶人来提醒我们,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
“你的身边都是精英,是王牌、传奇乃至传说级别的ACE!至少现在,我们经历的不是当年巴塞罗那的那场大比!既然你觉得自己走出了那个阴影,那就麻烦你把你自己的记忆从回忆里拔出来!悲剧不会重演!”尤里闭上眼,压了压自己心中的那股火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个问题,胜生勇利。再有下一次。”
金发青年扯出了一个带着浓郁血腥气息的笑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向着通讯频道那边的长官狞笑道。
“我就把光束剑塞进你的嘴里!”
“……我很抱歉。”
尤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留着那个道歉回去看着镜子对你自己说!”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所以关于录音……”抱着最后的希望,勇利用满含着真诚的声音问道:“你不会那么做,是吧?”
“这你自己去和维克托说吧。”尤里语气凉飕飕地一巴掌扇了回去。
让他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就想这么完了?没门!
望着留给了他一串赤红色粒子尾气绝尘而去的Agape,勇利一脑门磕在了自己的操纵杆上。
下方路过的赤血仰头瞅瞅:“我有立体环绕声版的录音,要不?”
“……派克,我拜托你闭嘴,哪怕只有五分钟!”
把录音交给维克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勇利比谁都清楚,其他都还是次要,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大概又要让维克托伤心了。勇利发誓自己真的没有丝毫想要丢下维克托的想法,只是一方面他珍惜现在,另一方他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真的面临最糟糕的局面,他会不会去那么做?
答案毫无疑问,他会。
没有什么能比维克托更重要,也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想法。维克托希望他记得回来,他也希望维克托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驻扎的星球,所有的事情勇利都可以为了维克托一退再退,只有在关乎生死的问题上,他不能退。
而维克托也不会。
勇利不想在生死攸关的问题上对他的朋友们,对他的爱人说谎。
哪怕这会惹得所有人不愉快。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永恒无解的话题。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勇利的心头,黑发青年的叹息夹杂着苦闷,心中一闪而过的茫然让他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右手,他希求着手上那枚由维克托亲手戴上的戒指能指引着他走出这个没有门路的死胡同。
“勇利。”私人频道的绿光在闪烁,严肃刻板的空獠机师找上了黑发的临时指挥官:“离接触虫群还有段距离,介意谈谈吗?”
勇利强打起精神:“当然不阿廖沙,你说。”
“作为行动的指挥官,时间上并不允许你深陷沮丧,你现在的情绪很危险,必须调整过来。”
来了来了,阿列克谢式的训话。
“还有,我希望你能和维克托好好谈一下。”
诶?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提这种事的勇利愣住了。
“勇利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是不正常的。”频道那端的阿列克谢沉默了几秒:“我们,第二远空幸存的所有人。我们的生死观念太淡薄了,哪怕是派克都没有逃过这一点。”
“不、我……”没有。
“别忙着否认,我不是说这点错了,失去的感觉深入骨髓,谁都不想再感受一遍。”阿列克谢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的和维克托谈一下这个问题,你不能让他对这样的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曾经恨透了菲尼克斯,只因为他把活下来的希望给了我,”空獠的驾驶者声音中包含着怅然:“现在……什么都空了。勇利,有时候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最幸运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胸腔中的心脏骤然一缩,勇利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哀恸。
“别因为自己的偏执做出了无法挽回的失误。”
“也别毁了你们自己。”
“……我试试吧。”勇利盯着雷达上的能量反应,声音有些低落地无可奈何地叹息着:“但是我真的想重申,我带队出来不是想要去送死的,作为一个指挥官,我应该思考最糟糕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这是我的职责。无论如何,不管我对维克托的感情如何,我都是一名军人。”
“信仰与责任,我都不会去辜负。”
“我欣赏你的责任感,不过这些你就去和维克托说吧,我会提供录音。”
勇利:“……”
他真的只是站在指挥官的层面上来考虑,为什么就没人相信自己……难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那么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扔下所有人慷慨赴死的混蛋形象吗!?
是的呀亲爱的上校先生,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打起精神来修正计划吧,时间不多了。”
每个来找他谈话的人大概都会留给自己一串尾气。缩着肩膀的勇利放纵了几秒自己的无奈,而后重新抬起头,操纵着又被浅绿色粒子糊了一脸的Eros侧身飞向了最前方依旧在担任前锋的Achilles那里。
“喔,沮丧时间结束了,嗯?”从雷达上看到有机体正在快速接近的尤金一秒都用不上就反应过来,拥有这个速度的是哪台机甲:“还好?”
“哈哈,老样子,以秒钟计算的悲伤时间。”勇利用捧读的语气干笑了两声然后肃声道:“听着尤金,我们现在要修改作战计划,舰队集群加入战场已经不可避免,接下来的战斗我们不可能心无旁骛的去进攻打开通道,我们需要兼顾到舰队集群的安全问题。”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维克托你其实是嫌弃他们碍事?”
“尤金!”
“好吧好吧,你继续。”Achilles的机师没什么诚意地在自己的座舱中耸耸肩:“怎么改?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虫群中的战舰虽然脆弱,但是主炮的存在也是我们的机会,舰队抵达时我会和维克托进行协商。”勇利停顿思索了几秒:“我需要你带队去保护战舰,一个机甲大队的人就够。”
“我建议你再想想,就防卫与守护这点而言,你做的比我好。”尤金不确定地说道:“而且一个大队的人可能不够,360架机甲分散在18艘战舰的范围内有些吃力,我们势必会露出破绽。”
“……对于这点我也很……但是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我们只能这么做。”勇利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雷达屏幕上那些红彤彤的能量反应:“我必须确保去攻击虫群的人不会被铺天盖地的虫子给埋住,因为这种原因死去的机师太多了。”
“为什么不尝试着再信任我们一点?你不可能保住所有人,勇利。这在这场大战中真的不现实。”尤金有些不解地看着飞到前方的银黑涂装机甲:“而且作为指挥官你不能跑到那么深入的地方,除非你想自杀。还是说你确实想……”
“我不想去当人体炸弹!请你不要再提了!谢谢!”勇利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声音:“这明明是所有指挥官都会去考虑的问题!”
“谁叫你的语气那么凝重,说的好像最后一定会那么做一样……”尤金不服气地嘟囔着。
“那样的情况下严肃一点才是对的吧!”
“可是勇利,那样的情况下你也不应该说出来啊。”披集的声音挤进了频道:“战前训话总要积极向上一些,你看维克托前辈,他的训话就是鼓舞人心。就算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想过采用自爆来解决。”
“对啊,联邦战神当年什么险境没经历过?哪次想过自爆?”尤金迅速地接茬:“也就你刺激太大顾虑太多,想得都偏了。”
我想偏了,我顾虑太多?
本来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有些觉得对不起维克托,有些因为辩解无用而产生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地转变为了怒火。
没有再克制,被激怒的勇利冷笑一声。
“他不止想过,他还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