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素衣音尘

48、祝福

　　当温柔接到ER-1213的电话时，高兴坏了：“南人先生说事情解决了，但你需要休养，暂时不能回来，我好担心你受伤，你没事吧十三？”三天不见，她才发现自己特别想念两人，他们几乎成了她新的精神支柱。

　　ER-1213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放心，没事儿。”

　　“我跟邵叔叔说，你和吴韬同学去参加一个封闭式比赛了，”温柔压低音量，“记得不要穿帮呀，对了，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吴韬说想去看你。”

　　“我……唔，吴韬说他想来看我？他提到他堂哥了么？”

　　“有啊，他堂哥昨天还来学校接吴韬呢，碰见我，还问起你来着。”

　　ER-1213眯了眯眼：“不要和吴覃接触。”

　　“为什么？他看起来人很好，很有礼貌。”还挺帅。

　　“他是个变tai，”ER-1213严肃道，“他大晚上去电视台luo奔你知道吗？”

　　温柔呆住了：“想、想不到他私底下竟然是这种人……”

　　哄完温柔，ER-1213挂断电话，正在用卸妆水疯狂擦脸的南人镜回头：“消气了？”

　　“唔，算是吧，”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嘀嘀咕咕，“不管怎样，你瞒我都是不对的，但是考虑到你及时醒悟，主动坦白，我就宽宏大量，勉勉强强，原谅你吧！”

　　“那我要非常感谢十三小姐的宽宏大量和勉勉强强。”

　　“感谢，怎么感谢？”她一步跳到他身上，坐上他肩头，挑起他的下巴：“有诚意吗？”

　　南人镜指了指自己仍然五彩斑斓的脸：“诚意。”

　　“这个可不算，我指的是……诶你手机有信息，是学校老师的，咦你辞职了？”

　　“嗯，对方注意到我了。”他昨日收到了学校的信息，说有警方来找他，请他去一趟局里。
　　他当然没去，直接辞职了。

　　三天前那场全城大停电，以及被不明物体完全毁掉的临波公园，至今还是网上最热门的讨论话题。他们行动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南人镜后来返回现场，烧去了现场打斗痕迹，但是Z一直盯着他们，极有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抵达现场，得到了一些讯息。

　　“要和他们接触吗？”ER-1213在床上打了个滚，“我是无所谓，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和他们玩玩也无妨。”

　　“差不多？”南人镜重复一遍，摇了摇头：“是还没开始呢。”

　　“你什么意思？”ER-1213一屁股坐起来：“找到青，验证通道稳定性，不是最后一步？”

　　“如果这样简单，我来干什么？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他们，”南人镜望了一眼外面蔚蓝的天，“除了议事会，还有其他势力盯着这里。”

　　“你是指……”

　　“虚空文明。”一个全部由量子态构成的文明形态。南人镜说：“我的确和虚空文明接触过，他们掌握着我的信息，随时可以定位我。”
　　ER-1213感觉到了后脖的寒毛根根竖起。坐标，是一个宇宙最重要的秘密，在亿万宇宙中，掌握了一个宇宙的坐标，就等于掌握了进入它的钥匙。

　　如果没有宇宙坐标，那么，退而求其次，掌握该宇宙某个强大的智慧生物的坐标，也能得到进入的钥匙，只是进度会慢一点。

　　“难道它们已经……”ER-1213起身环顾四周，明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觉得量子幽灵随时窥伺着这里。

　　“不会这么快，毕竟，它们也需要一条稳定通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找到青，确认虫洞安全，我们就跑路！”她赶紧给南人镜糊卸妆膏，准备收拾东西行动。

　　没有用的，无论跑到哪，它们都能找到我。望着火急火燎的她，南人镜笑了一下：“好。”

　　“所以青那个家伙到底藏在哪了？我醉了三天，你总没有醉吧？”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像只要他敢消极怠工她就要扒掉他的皮。

　　南人镜伸手，指了一下窗外。

　　一只乌鸫在窗外拿小黄嘴“笃笃”啄玻璃。
　　这是酒店的十楼，真是辛苦它了呢。

　　一开窗，乌鸫马上跳进来，抖抖翅膀，站在南人镜的手臂上开始大声叫唤，把自己从小伙伴那收集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和他汇报。

　　临波市常住人口过千万，要从这么多的人中找到青，无异大海捞针，南人镜利用了天网系统，但对方显然对电子产品非常敏锐，极其注意监控，几乎没有拍到有价值的画面。所以，南人镜选择通知居住在城市中的所有非人类生物，因为种族的关系，南人镜天然就有指挥它们的能力，如果再加入一点报酬，它们简直要乐疯了。

　　地址在临近市郊的垃圾填埋场。
　　青居然藏在了垃圾场。

　　ER-1213从未想过：“他最爱干净了。”

　　南人镜看了她一眼：“你很了解他。”

　　“他们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嘛。”她自然而然地说，跳上二三十楼高的垃圾堆，俯瞰二十万平米的广阔场地上密密麻麻的各种废弃物，快要盖上抽排井，污水横流，那些正在工作的高大铲车在垃圾场里就像小黄人一样渺小。从冰箱电视沙发到纸箱易拉罐轮胎编织袋口罩……不由感叹：“真是，壮观。”

　　南人镜望着站在垃圾上的她，想起幻境中她给赤和青营养液的场景，忽然起了一点了解她过往的冲动，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去，她从不曾主动提起的过去。

　　那些过去，是像这片垃圾场一样，满目疮痍吗？

　　这里是城市的暗面，是地球文明的阴影。

　　“如果把这里加入游戏模型，我打赌我们的用户会少一半。”ER-1213嘟囔着跳下高高的垃圾堆，这里浓郁得恶心的气味，令任何五感灵敏的生物都感到窒息，除了老鼠、臭虫和重口味的乌鸫鸟，没有动物爱来这里。

　　难怪青选择藏身于此，这里的确是掩藏气息的好选择。

　　跟随着在上空盘旋的乌鸫，ER-1213疾奔至一处几乎是用垃圾盖成的棚屋，这是填埋场看守人曾经的住处，锈迹斑斑，几米见方，顶上还破了个大洞，看得出早已废弃。

　　没有青的踪影。

　　“逃了。”南人镜也不沮丧，他站在棚屋中央，蹲下来，捡起地面上散落的零碎部件，仔细打量，甚至放在鼻尖嗅了嗅，以确定是不是青接触过的东西。

　　隐匿气息的能力不可能24小时维持，青一定会有解除隐匿的时候，如果他将这里当做藏身之地，他肯定会留下痕迹。

　　墙角边有淡淡的血迹，虽然经过擦拭，但瞒不过ER-1213的眼睛，她抹了一点在手指上，轻轻闻了一下：“不超过72小时。”

　　“是他的哪条手臂？”青逃跑时的确断掉了一只手，照此看来，也许是那只手的血迹。

　　“得找一下痕迹。”

　　“他烧了。”南人镜指了指不远处垃圾堆里用塑料袋和胶带裹得紧紧的不明物体，几只小老鼠齐心协力，超级努力地将那袋东西拽出来，推到两人面前。它们殷勤地用牙齿把袋子啃破，露出里面黑乎乎的骨头，然后立起前爪，豆豆眼亮晶晶，献宝一样望着南人镜。

　　南人镜从兜里掏出一包曲奇饼，撕开，一鼠两块，拍拍它们的脑袋：“好孩子。”

　　ER-1213她捡着骨头看了一下，的确是手臂的人骨，但是：“这不是青的。”她拿骨头敲了敲棚屋的钢板：“硬度达不到，这是普通地球人的骨头，而且有年头了。”她递给南人镜。

　　“土里挖出来的，”他的鼻子更灵，“他在骗我们。”

　　“有趣，他怎么知道我们想要找什么，这是不是证明……”

　　他的另一条手臂也断了？
　　但是他却没有丧失双手的活动能力。ER-1213接过南人镜刚刚在棚屋里发现的各种零配件，还有青来不及销毁的工具，可以看出都是很旧的东西，应该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也难怪，他身无分文，又害怕打草惊蛇，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组装，是最适合的。

　　ER-1213一看就笑了，将东西丢给南人镜：“我猜他以自己的手臂骨头为机架，合上金属，重新组装了一双手。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得加紧了，他接下来可能会整点大的。走，找他去，我们边走边说。”

　　“青的能力是物质重构，条件是双手。”ER-1213解释道，这就是她为什么要砍下青双手的原因。物质重构的难度和使用者的脑域开发程度正相关，只有被青完全理解和掌握的东西，才有可能重构成功。
　　理论上说，青可以重组一双手，但生物重组的难度和所需时长是机械的上万倍。显然，他们没有给青这个时间，而组装一双机械手，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

　　南人镜跟在她身后半步，指挥老鼠和乌鸫把所有染到青气味的东西全部搜罗，它们会将这些细碎物品散发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接受任务的动物们记住这个气味。

　　“正因为条件是双手，所以他的骨头很可能和机械臂合二为一了。”机械手无法发动能力，所以他一定还保留着自己的骨头。
　　他早就料到位置会暴露，所以准备了一份死人骨头藏起来，还对骨头做了处理，妄图骗过他们的眼睛，让他们以为他失去了能力。

　　“他很聪明。”南人镜评价道。

　　“赤原来不是这样的，”想起当年那个笑容腼腆的少年，ER-1213有一瞬间晃神，“这是他无节制使用幻境的后果。特殊能力也不是万能的，过度透支会影响身体和精神稳定性，甚至导致基因崩溃。”

　　南人镜按住她的肩，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久才说：“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用了。ER-1212赋予你这项能力，是希望它能帮助你，而不是害你。”

　　“赤给你看了那么多关于我的记忆，真是讨厌，”ER-1213扭头，“这可是言灵者的祝福，哪有那么容易失控和反噬，之前都是意外。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你没有，酒鬼。”南人镜把她的头扳正，强迫她看向自己。
　　“小心我给你下命令哦！”她威胁。
　　南人镜恍若未闻：“从现在起，不经过我的允许，禁止你使用特殊能力。”

　　“你管我？”

　　“对，我管理。”南人镜向前一步，靠近，伸手，将她的眼睛遮住，“你的发动条件是双眼，不让你睁眼的方法有很多。”

　　“哼！”她把他的手扒拉开。
　　忽然，有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眼皮上，轻轻的，小心得像是怕吓到她。
　　是他的唇。

　　ER-1213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从哪里学的？

　　“挑选任务伙伴时，白老板给了我几个选项，最终我选择你，不是因为你的特殊能力，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有这项能力，我选择你是因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ER-1213抓紧了他的肩膀：“你快点说，要急死我么，这里可是垃圾场！”为什么非要选择在这里亲她啊这个混蛋，一点也不浪漫。

　　南人镜低低笑了一声，说：“我记得你的眼睛，它很好看。”他想了想，又补充：“我很喜欢。”

　　ER-1213睁开双眼，伴随着睁眼的过程，她的面貌迅速变化，恢复整容，那双明亮的凤眼直愣愣盯着他：“你是说我自己的，不是温婉的吧？”
　　“……不是。”南人镜抚摸了一下她的眼角，“是它，好看。”

　　ER-1213笑了一下：“十二也这样称赞过我，你知道当我知道自己拥有这个能力后，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南人镜没有回答，他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边离开这里，一边听她将。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要给自己下令。”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阴惨惨的云层，缓缓道，“我想忘记这个能力，这是我杀了十二以后获得的能力，它对我来说就是罪恶。只可惜这项能力不能对自己发动。”

　　“你说，我如果当时马上命令十二不能死，那该多好。”

　　“但是，她不想活。”

　　ER-1213沉默了，她站住脚步，遥望着已变成一小块的垃圾填埋场，这巨大的人类废墟和遥远星际中肮脏冷血的组织是多么相配。
　　“是，你说得对，她不愿意再活着了。”ER-1213叹了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这才是令我最痛苦的。”

　　南人镜握紧她的手：“她把祝福留给了你。”

　　“对，她把最后的祝福留给了我。”

　　“所以，你要带着这份祝福，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又绕回来了是吧，ER-1213轻笑：“好，我知道了，向你保证不滥用，满意吗，哥哥？”最后两个音节一出现，南人镜的脸上飞快掠过一抹红晕，低头，“嗯”了一声。

　　这时，树上的乌鸦忽然开始扯着嗓子“嘎嘎”叫起来。
　　ER-1213和南人镜的面色同时一肃，

　　青居然没有走远。

　　他还绑架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