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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八卦符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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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孟虞在厨房里蒸出香喷喷的窝窝头,他快饿死了,窝窝头刚出炉烫手得很。他顾不上了,伸手去拿。
好不容易取出一个窝窝头,他正捏起一块要往嘴里送,可还没来得及咬,忽然听到大门又被拍得砰砰响。昨夜他刚被吓得不轻,此时又猛然听到这急促的拍门声,就条件反射地又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窝窝头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好气哦!安孟虞心疼地捡起窝窝头,眉头一皱,舍不得扔掉。他拍拍上面的落灰,还是塞进了嘴里。
拍门人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声音更大更急了。
安孟虞只好叼着窝窝头来开门。这开门一看,怎么又是老余头?他心想肯定又没好事。
“哎呀我头晕,昨夜感染了风寒。”安孟虞扶着额头,一脸死相地说,“老总管,又怎么了?我又病又饿,折腾不动了。”说完,他张嘴故意冲着老余头咳嗽两声,装作病怏怏的模样,喷了余总管一脸口水。
老余头伸手朝自己脸上抹了抹,却不恼怒。只见他一改昨夜趾高气扬的模样,毕恭毕敬地说:“小天师,老爷让我来请你去为二少爷做法事入葬。”瞧他笑眯眯的模样,想必是经过昨夜之事,真把安孟虞当作法术高强的天师了,再也不敢得罪。
安孟虞问:“不是昨夜才死吗?这么快就入葬。”一般至少要停尸三天,但他也只是礼节性地一问。卢玉郎死得太邪门,还是早点葬了好。
“二少爷死得有点蹊跷,还是早些入葬的好。”老余头果然如此说,明显是怕卢玉郎再成邪物。
卢庄主确实早就想把变成了鬼怪的卢玉郎尸体埋了,但卢玉郎这么邪门,若是草草埋了,他心里会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要请个德高望重的天师来做个法,镇住发过疯的恶尸才能将他入葬。
他今早就派人快马加鞭地送一封信到求仙观长子手中,长子却回信说求仙观近日预测到一件祸事,仙岛县如今危机四伏,求仙观众天师需留在观中做法,就连弟子们也不能下山。卢庄主无奈,就又想起安孟虞,心道这小天师也有点能耐,就他了。
别说卢家人怕魄鬼,安孟虞自己也怕,昨夜若不是长腿美人出手相救,自己早就见阎王了。如今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想再碰卢玉郎的事。于是,他连连找借口推脱,什么头疼脑热,什么昨夜作法消耗太大得休息几天之类的话脱口而出,要说多顺溜就能说多顺溜。
但老余头却不吃他这套,绵里藏针地说道:“小天师法力高强,区区小病小痛算得了什么?你收服恶尸,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此事非你莫属。若是不去,岂不是让别人以为你住在卢家,却不懂得报恩?我们了解小天师,自然不会说什么,但堵不住别人的嘴。”
安孟虞无语,心中肺腑道:那么多人瞧见?瞧见什么呀?没一个瞧见真相的!
他也不吃老余头那一套,两人你来我往地战了几回合,安孟虞依旧老神在在,坚持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去找求仙观的天师们……”可他话还没说完,手中顿时一沉。
安孟虞低头一看,原本空着的左手里被余总管塞了个钱袋儿,份量很沉。再瞧钱袋上的纹路,绣着个精致的梅花满枝头。
安孟虞懵了懵,右手里的窝窝头掉到了地上。他眨巴眨巴眼睛,后面那些拒绝的话还很想说,却像被什么堵着了,说不出口。
老余头了然地拍了拍他拿着钱袋的左手,犹如掐住了七寸一般,得意且狡黠地说:“小天师,这只是一部分,待二少爷入殓了,还有更多!就不耽误小天师了,明天请早。”
安孟虞还想拒绝,但卢家一群人闪得够快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打了一下自己拿着钱袋的手,自嘲道:“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只手啊!”
没钱就没得吃,没得吃是什么滋味?他太清楚了。钱袋上的梅花很美,像极了他小时候见到的样子。
小孟虞在战乱中与亲人走散……
稚嫩的声音在寒冬中低声抽泣:“爹,娘,姐姐,你们在哪?”
命大的他奇迹般地边哭边跑,居然还逃出了战场。小孟虞沿路流浪,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每天都是吃什么活过来的。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好饿,每天每时每刻都被饥饿折磨。饥饿的感觉铭刻进他的心里。
饥饿是什么感觉?饥饿会让他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但也曾让他目光如炬,一个小不点经常能敏锐地发现远处高树上藏在枝叶里的一颗青果子。
有一回,他实在太饿了,饿得嘴里只想吃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想吞吞看。那天,他被和他抢果子的人恶狠狠地推了一下,嘴里咳出血,血腥味叫人作呕,但他却没舍得将血吐出来,而是咕噜一声吞进了肚子——实在太饿了。
到了冬天,冰天雪地。路边的梅花树开了花,在茫茫白色里现出几点娇红,极其好看。小不点呆呆地看着梅花,心里想的是等它结出果子还得好久好久吧。
“梅花能吃吗?怎么吃?”小孟虞舔了舔嘴唇,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可惜身子太小了够不着。
路上有个大娘挑这个扁担从他身边走过,停了下来。她撕了一小块面饼给他。大娘可怜地说:“孩子,你没钱,大娘也只能给你这么多。”这世道,穷困人家生活都不容易。
小孟虞感激地谢了大娘,忍住肚子的饥饿,有礼貌地目送大娘离去。面饼很香,他很饿,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正经食物,待大娘离去后,他立即“嗷”地咬了一大口。
忽地,他整个人都被撞到了地上。一双凶狠的眼神盯着他手中的小块面饼。
突然出现的这人是个十来岁出头的流浪孩子,跳出来抢他的面饼。饥饿驱使小孟虞死死地护住面饼不放手,结果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他本来就饿得不行,幼小的身躯受不住这一顿打,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被扔到了乱葬岗。
安孟虞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至少还有窝窝头。跟了安天师之后,有段时间也吃得不好,那时他便知道钱真的很重要。
他掂了掂余总管塞给他的钱袋儿,接了就接了。今晚早些休息,明早硬着头皮上。
安孟虞乐天地笑了起来,自我安慰道:“只要卢玉郎不再闹鬼,这笔大钱就能到手。这么说来,这笔钱其实很好赚,好像也不错!”
为了明早更有精神,他早早地就上了床。但今天睡到中午才起,到夜里便有些睡不着。
窗外突然起了大风,呜呜作响,安孟虞心上一惊,忙下床打开橱柜,将里面的那只金铃握在手中,心里顿时就好了许多,暖暖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月光下,安孟虞的院子中,一人带着个蓝色半脸面具,脚上踩着一具恶尸,赫然就是卢玉郎。
王焱将卢玉郎暴打一顿,由于卢玉郎的灵魂被抽出身体不久,体内还残存一点正在消散的意识。王焱从他的意识中看到成为魄鬼的卢玉郎对安孟虞身上的气息有所感应的缘故。
他冷冷一笑,对魄鬼斥一声:“爬回去!再敢惦记里面的人,本王将你下油锅。”
卢玉郎也是活该,居然敢碰小玉灵君。他偷偷接触了鬼道,安孟虞对他有了吸引力。于是,他想对安孟虞下手。逼得安孟虞对他使出一掌,那掌气带上小玉灵君的气息沾到了他身上。这让卢玉郎所接触的鬼道误以为卢玉郎就是小玉灵君,于是那鬼道对他下了手。这就是卢玉郎招来杀身之祸的缘故。
安孟虞又翻了几次身,才睡了过去。这一夜,他睡得很安稳,但仙岛县却很不安稳。
卢玉郎之死,不是结束,却是开始。一夜之间,仙岛县多了十二具干尸。
前几日仙岛县的离奇命案,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的人突然失踪,家人来报案,据说有人见到过尸体,但再去现场看时,尸体就不见了。总之,从未有过一下子多出十几具干尸的情况。
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二日清晨,安孟虞出门要去给卢玉郎做法事,一打开门就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有两三户死者家属找到安孟虞,哭哭啼啼地要他帮忙将亲人尸首入殓。
安孟虞大吃一惊,从他们的只言碎语中得知又有干尸出现,幸好那十二具干尸并无像卢玉郎这样发生尸变。这些家属悲痛欲绝,在门口将他堵得严严实实。正好卢家两个家丁赶了过来,一人一边将安孟虞从围困他的人群中架了出来,直接抬往卢府。
安孟虞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能如此抢手,平时他接活可都是从求仙观手里捡漏的,都是些穷困人家请不起求仙观的天师,才退而求其次地找其他天师,可就是如此,竞争也很大。
顿时,他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恶尸那么凶险,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卢家,安孟虞一眼就瞧见到院中放着一口棺材。丧礼所需物品全都备齐了,只差他做场法事。卢庄主着急地要将卢玉郎入殓的态度完全毫无遮掩。
安孟虞理了理身上的天师道袍,缓缓走到棺材前。他看似沉稳淡定,实则心中不断念叨:众天神仙,走过路过请保佑我一切顺利,千万不要让卢玉郎再发作。保佑保佑!千万不要让卢玉郎再发作……
与此同时,仙岛县衙内,蒙子鹿被突然多出来的十几桩命案搞得焦头烂额。十八年前孟家灭门案的卷宗他没找到,也就只能将这事先放到一边,专心先处理眼前的离奇命案。
除了五个死者有家人之外,其余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七具无人认领的尸首都被安置在义庄。
那五位死者的亲属则闹着要早日入土为安。出了命案本该都先查清楚再埋葬,但此次的事儿一看就是邪物所致。侯县令也烦得要死,大笔一挥,准了。五户人家便立即各自去找天师帮忙入葬。
蒙子鹿来义庄查看七具尸首,周若白和其他人都退避三舍,只有一个老人家缓缓地在尸首间走动。他是看守义庄的老仵作。
“有什么发现?”蒙子鹿上前问。
老仵作低沉着脸,忽然说:“十八年了,回来了。”
蒙子鹿有些吃惊,追问:“什么十八年?”老仵作却摇了摇手,不肯再说。
蒙子鹿心想:十八年前,难道是孟家命案?当年的孟家命案不是说血流成河么,与这些干尸有何关系?
见仵作不再言语,蒙子鹿将目光转回尸体上面来。老仵作将每个尸首检查了个遍,在每个干尸手上都拿出一个小小的黄色东西。
他递给蒙子鹿,蒙子鹿见那是些折成八卦形状的符咒,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地,他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安孟虞从布袋子里取出来,撒在卢玉郎身上的符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