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河骨

7、07 交往

　　件事南慬想了很久，自从他见到苏臻就开始想，他是不是同性恋。听说性取向是天生的，但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准确的说，他不曾觉得自己喜欢过任何人。
　　其实，南慬也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苏臻，可以确定的是，他很喜欢苏臻的脸，至于他的喜怒无常的性格和举动，相信没多少人能接受，南慬也不例外。
　　那晚的对话之后，两人之间在没有其他交流，南慬还是回避苏臻，与舍友的关系却有些缓和了。也许南慬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跟苏臻说话却不显得刻意的契机。

　　已是十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可不知是谁带头拿着喷雾瓶相互戏耍，在初秋里掀起了一阵泼水热潮。
　　开始是男生间打闹，后来不知怎么，女生也掺和进去，于是课间基本没别的事了，先往厕所跑，然后心满意足带着水回教室，开始“大战”。
　　“小心了啊！”一名男生直接拧开了矿泉水瓶，装模作样要往人身上泼，哪成想一溜手，真的就这么甩了出去。巧的是，刚好有人推门进来，更巧的是，进来的人是苏臻。
　　一瓶水，一滴不漏全洒在了苏臻身上。水顺着头发一直流到脖颈，又滑进后背，沾湿了衣服。
　　空间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罪魁祸首愣在原地，心想这下死定了。
　　就在这时，南慬默默的从书包里抽出一条不知为何会带在身上的毛巾，走到苏臻面前，帮他擦起头上的水。
　　“噗嗤。”
　　苏臻面前传来一声很细微的笑声。
　　“你笑什么？”苏臻问道。
　　接着，南慬笑得更大声了，他干脆趴在了苏臻肩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抽泣，但在场人都知道他是在笑，有几个没忍住的就跟着他笑了起来，一时间教室又乱了起来。
　　“你给我抬起头来。”苏臻也笑了，推搡着南慬的脑袋说道。
　　南慬止住了笑，仰头看着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抬手抹去苏臻脸上的水，然后盯着他的双眼看起来；看着看着，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次没那么放肆了，只是无声的笑着，还不忘给苏臻擦头发。
　　眼看就要上课了，苏臻却拉着南慬就往外走，南慬想反正下节课也是自习，逃了就逃了吧，便坦然跟南慬回了寝室。
　　一回到宿舍，苏臻就把湿透的上衣脱了下来，这是南慬第二次看苏臻赤裸的样子了。像这种脸好，身材又不错的人，真是容易让人嫉妒啊。
　　南慬看着他赤条条的上身，一时有些失神。
　　本来打算换上衣服的苏臻看到南慬，突然又放下了衣服，走近了伸手勾住他脖子就把人拉着坐在了床上。
　　“好看吗？看的这么入神。”苏臻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南慬不置可否，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笑了。
　　看来今天南慬心情很好，能让这位面无表情的人露出笑容，大概是有什么好事吧，应该不止是幸灾乐祸这么简单。
　　突然间，苏臻一翻身将南慬按在了床上，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不语。
　　南慬的五官很小巧，简单来说，有些像女生，尤其是他的嘴唇，薄而晶莹，唇色很淡。苏臻没忍住，伸手按了按他的嘴唇，冰凉而柔软，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这样尴尬的姿势持续了好一会儿，南慬用脚勾过被子盖在苏臻身上，道：“光着身子，也不怕感冒了。”
　　“我可不像你这么脆弱，”苏臻坐起来说道，“输个球还能激动到过呼吸。”
　　这话引得南慬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不是因为这个。”说完就抿起了嘴，似乎不想往下说下去。
　　既然他不想说，苏臻也不再问，拿过衣服来套在身上，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南慬就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看着他，歪着脑袋，像个孩子一样。
　　默然间，南慬拽了拽苏臻的衣角，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苏臻”，后者却没怎么在意，转过头来看着他，等待下文。
　　南慬向前倾了倾身子，双手撑着床，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你要跟我交往试试看吗？”
　　房间安静了很长时间，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响，静到让人几近忽视了这两人的存在。
　　“你认真的？”苏臻开口问道。
　　南慬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不会限制你什么，不论是跟别人玩或是花钱找人，我都不会管。”
　　“那你图什么？”苏臻笑了。
　　哪有这样的人，容忍自己的男朋友跟别的男人上床。
　　然而南慬却认真地回道：“我希望弄明白，我究竟是不是同性恋。”
　　这副认真的面孔，弄得苏臻更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干咳了一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自己感受一下比谁帮你来的都快。”
　　“不行，”南慬果断拒绝，他又靠近了些，道，“我要当你男朋友。”
　　“可我从来不交男朋友。”苏臻耸耸肩，道。
　　“为什么？”
　　“因为——”苏臻道，“太麻烦了。”
　　听了这话，南慬鼓起腮帮，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他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扭过头去，自己生闷气。
　　要知道，这可是南慬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的话，没想到苏臻一句话就给否了，弄到南慬既尴尬又气愤。
　　真是一点也不温柔！南慬腹诽道。
　　苏臻见南慬扭过头去，就转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慬又转到了另一边；就这样几次轮回，南慬一直拒绝跟苏臻对视，苏臻只好宣布投降。
　　“OK，”苏臻拍下手，无奈的说道，“既然这样，就依你了。”
　　此话一出口，南慬接着就回过头看着苏臻，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开玩笑，在看到对方还算认真的表情后，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苏臻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不忘说道，“不过你可记住你承诺的，我讨厌别人管我。”
　　最后一句不知南慬听没听进去，他在苏臻说出“当然”时就露出了笑容，是那种最纯粹的笑容，让人毫无防备。

　　“你父母朋友都怎么叫你？”之后，南慬这样问他。
　　“苏臻，阿臻……就随便叫啊。”
　　“哦，那我叫你苏苏吧。”
　　“好恶心，能不能叫得正常点。”
　　“不行，我得跟别人不一样。苏苏。”
　　“滚……”

　　“砰”的一声闷响，脑袋与墙壁产生了剧烈撞击。苏臻当时就直接在心里骂娘了，早知道他下手这么黑，刚才就不说什么不还手了。
　　“你想谋杀吗？”苏臻看着面前的人，笑得很假。他没想到，这个人会因为这么点事对他大打出手。
　　揪着苏臻的领子并面色冰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桐。
　　“如果杀人不犯法，你早就死了一百次了！”吴桐恶狠狠地说道。
　　“你最好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吴桐死压着苏臻继续说，“你保证过不会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这么恶心的！”
　　“呵，”苏臻不屑一笑，“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谴责我？难不成，你喜欢南慬？”
　　“你……”
　　吴桐抬手就要往苏臻脸上招呼，在半空中就被截下。苏臻握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刚才让你一下，这回我可没义务受这一拳了。”说着用力一挥把吴桐甩开。
　　吴桐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苏臻冷着脸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心中的不快更加浓烈。南慬和苏臻的事他是通过前者得知的，他一听到这个消息，想都没想就来找苏臻，本想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三言两语吴桐自己就气不过，动起了手。
　　“你不是在帮他，你是在害他，”吴桐又说道，“我不管你死活，可你没资格拖别人下水。”
　　“我拖他下水？”苏臻简直要气笑了，“你不问清楚，是谁先提出的交往？更何况，这是我们的事，关你什么事？就算害了他，那也是他自找的。”
　　很长一段时间，吴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看得苏臻心里不明不白的，这个人，明明想跟他撇清关系，为什么在这种事上主动过来找他，他可不觉得吴桐跟南慬的关系有这么好。
　　最终，吴桐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别忘了你承诺过什么。”
　　一句话，让苏臻思索良久，他习惯性地拿出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燃，冷不防被人将烟抽走。烦躁的转过头，却发现是柳卿华。
　　叹了口气，苏臻将打火机收了起来，心里纳闷，为什么每次这样的事情都会被他遇见。
　　“又吵架？”柳卿华玩弄着那支烟，笑着问道。
　　见苏臻不回话，柳卿华继续道：“他其实也很关心你的，只是他表达的方式有些独特。”
　　“关心？”苏臻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不盼我死我就谢谢他了。”
　　柳卿华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烟还给苏臻，道：“你就不会不甘心吗？那件事，错不在你，准确的说，不在任何人，你就这么心甘情愿，承受阿桐的恶意？”
　　苏臻燃起了烟，仰着头，许久才回道：“我别无他法，那个女人的罪过，我不承担，难道让我爸来？他已经够难受的了。”
　　柳卿华无声地叹息，拍拍苏臻的肩膀。
　　不远的拐角处，南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苏臻身上有太多他解不开的谜，但他本身并不是喜欢探求别人隐私的人，毕竟他本人身上也有不愿提及的过去。
　　片刻后，南慬见柳卿华离开了，便走上前去，沉默地站在苏臻身旁，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吸着那支烟。
　　直到苏臻将烟掐灭了扔到一旁，南慬才开口道：“吃饭去？”
　　苏臻看着他，笑了笑，拍拍他的后背，将人搂过来，道：“走，这次，该你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