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河骨

16、16 新年

　　期末考试后便迎来了寒假，本是可以休息一下的机会，但各科那成山的作业分明就是在告诉你：高中没有假期，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对南慬来说，假期是真没什么期待的，他既不打游戏，又没有其它爱好，加上父母管教，就算学校没作业，他的假期也不会和上学有太大区别。成绩就没什么好谈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但也不好就是了。
　　与其他假期相比，寒假多出来的一项活动就是过年了，这也是南慬最讨厌的节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那些亲戚就跟他的父母一样，永远把成绩看得那么重要，年夜饭上，除了事业上的吹嘘，就是不停地谈论孩子的成绩，而这时，就是让他父母最抬不起头的时候，之后南慬自然是免不了被教训，因为让他们丢了脸。
　　这个家里，南慬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奶奶了。爷爷是个退休老干部，却十分幽默，整天乐呵呵的，奶奶虽不识几个字，却很慈祥，对所有的孙辈都一视同仁。能见到他们，也算是过年时唯一一点能让南慬欣慰的地方了。
　　今年的年夜饭如常，各家围在一起吃饭，大人们聊天，孩子们聊天，不过这之中不包含南慬。他大伯家的哥哥长他一岁，今年高三，学习很好，十分瞧不起他这个成绩平平的甚至是糟糕的弟弟，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也不喜欢跟这个不会哄孩子开心的哥哥玩，每次都对他避之不及。这么说起来，南慬在家庭里的地位真的可以算是很糟糕了。
　　工作谈论完了，自然而然地转入了学习，南慬条件反射般的低下头吃饭，听着伯母又在自豪地夸赞自己儿子的成绩，说完还故意大声地问南慬的成绩，南慬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回话。他妈伸手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责怪道：“你伯母问你话呢，没大没小！”接着又回伯母的话：“也就那样呗，毕竟刚进一中，进度上有点跟不上也是正常的。”这种借口性质的话，南慬可从没听她对自己说过。
　　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南慬迅速吃完了饭，便回到小房间里去做题了。爷爷的书房被他高三的堂哥占用了，他只能窝在卧室里，坐在床上，趴在高一点的椅子上做题，没做几个就累得腰疼，他只好直起身子悄悄休息一会儿。
　　今夜天气还算不错，明月当空，几颗星子陪衬着，若是再加上漫天的烟花，就更有过年的气息了。南慬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吹着夜风，倒是暂时忘了刚才的不快。这是，手机铃声响起，南慬趁着没被父母听到，赶紧接起来。
　　“新年好啊，小南。”电话那边传来苏臻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可以想象他眼角的笑意。
　　南慬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回道：“嗯，新年快乐。”
　　“干什么呢？”
　　“做题。”
　　“……你还真是用功啊。”
　　之后南慬没回话，默默地听着那边的声响，有电视的声音，还有人声，他听出了吴家兄妹的声音，便问道：“吴桐在？”
　　“是啊，”苏臻语气自然的回道，“两家一起过年，你呢？”
　　“我在奶奶家。”南慬回道，心里有些小嫉妒。放假同时也意味着不能跟苏臻见面，要是同在一个区还好，坏就坏在离得很远，开车还要半个多小时，南慬想偷偷跑去跟他见面也是不可能了。
　　这时，南慬听见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迅速打了声招呼收起手机，回到原位继续做题。果不其然，几秒后门被推开，南慬的母亲走进来，关上门，一脸严肃的说道：“你看看你堂哥，人家在一中什么排名，你再看看你，你就不能长点心好好学，别给我跟你爸丢脸。”
　　“我知道了。”南慬低着头回道。母亲没再多说，离开了房间。
　　刚刚的好心情迅速被这一通说教给赶走了，南慬用笔敲了敲习题本，有些烦躁，刚准备继续写，突然听到床上传来模糊的人声，低头查看，发现自己刚才根本没挂电话，他拿起来放在耳边，听到对方说道：“你这脑子，再学就学傻了，大过年的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难得放个假还不休息休息，等开学你就瘦成人干了。”
　　沉默了许久，南慬才说道：“苏苏，你真好。”
　　这话听得苏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道：“好什么好，恶心死了。”
　　南慬在电话另一边偷笑，又听苏臻说：“好了，我先挂了，你闲着没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过我不一定接。”
　　“好，拜拜。”
　　挂了电话，南慬深深呼了口气，放下笔，静静地看着夜色发呆。

　　之后的拜年自然是没南慬什么事，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作业，要不是人家补习班要过年，他早就被父母丢到补习班去了。
　　一个人在家做题很是无聊，以前南慬是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但自从转入一中，有了那么一群整天在一起闹的朋友，他才觉得自己一个人是多么寂寞而无趣，所以他期盼着赶紧开学——与大多数高中生都不一样。
　　做两个小时的作业，南慬就起来活动一下，去喝杯水，吃个水果什么的，总之一个人在家还算自由，但他一定要算好时间，爸妈回来时是一定要看到他在学习的。
　　抽空南慬也会给苏臻打电话，并不像他说的，苏臻每一次都会接，不过也聊不长，毕竟两个人都不是爱聊天的主。让南慬比较意外的是，苏臻让他把不会的题标出来，有空他会去找他给他讲，就冲这句话，南慬绝对不会在上补习班时问老师问题了。
　　在家算是清闲的过了几天，补习班就开始了，南慬就过起了假期补习生活。补习班离得不算远，南慬每天骑自行车上课，不在家，让他觉得轻快不少。
　　为了防止上课用手机被发现，南慬特意选了角落里的座位，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认真听课的，只是偶尔跟苏臻发几条信息。
　　手机在桌洞里嗡嗡响了几声，南慬立刻按了一下，偷偷看了看屏幕，苏臻发来信息：你的补习班在哪？
　　南慬没多想，给他发了地址，接下来的几节课，手机就没再响过。
　　下课后，南慬背起书包就下了楼，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短信，他走到自行车旁，刚放下书包，就被人从身后环住了腰，一没站稳直接倒在了那人怀里。南慬仰起头，正好对上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对方微微弯下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用手指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道：“惊喜吗？”
　　“嗯。”南慬应了一声，转过身来伸手抱住他，看着他的脸，突然弯眼笑了起来。
　　“笑什么？”苏臻也被他传染，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南慬摇摇头，突然一踮脚凑上前去，轻啄了一下苏臻的嘴唇。对方微微一怔，旋即一手挡住南慬缩回去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完全不顾这是在大街上，周围还有很多学生。
　　一吻过后，南慬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他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别过头去不再看苏臻。也许是被南慬这害羞的样子给逗笑了，苏臻轻笑一声，推起自行车，对南慬说道：“走吧。”
　　南慬这才回过神来，跟在苏臻后面慢慢走，完全忘记了对方手中的自行车是他自己的。
　　鉴于南慬的父母中午不回来，他们就直接去了南慬家，其实南慬本来是打算在外面随便吃点，下午继续去上课的，但苏臻说要去他家，便只能随他愿了。
　　进了家门，南慬脱下外套就去厨房，查看冰箱，可惜这两天基本不在家吃饭，并没什么现成的食物。南慬有些失望地关上冰箱，走出厨房。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苏臻已经坐在了客厅，还打开电视，正拿着遥控器换台。南慬敲了敲门框引起他的注意，道：“没什么现成的，你想吃什么，叫外卖吧。”
　　“叫什么外卖，”苏臻看着电视回道，“有什么菜，随便炒两个就行。”
　　那边沉默了半响，才传来南慬略显尴尬的声音，他道：“可是，我不会做饭。”
　　早知道南慬会这么说，苏臻放下遥控器走过去，说了句“我来吧”，便进了厨房。南慬站在一旁看着他系上围裙，熟练地洗菜切菜，忍不住问道：“我可以照相吗？”苏臻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贤妻良母了。
　　苏臻淡淡看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米袋，道：“淘米。”
　　所以没说不可以拍吧。南慬悄悄拿出手机照了张相，然后默默收起来，过去舀了些米就愣在了那里。苏臻瞥他一眼，打开水龙头给他接上水，意思是开始洗吧，然而，南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臻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不会淘米，心道你这自理能力未免太低了，他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拿过盆来，一边示范一边道：“就这样，漂衣服漂过吧？其实差不多。”
　　“没漂过。”南慬诚实地回答他。
　　苏臻看着他，最终还是说道：“你出去等着。”南慬就听话的出去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苏臻端了两盘菜出来，叫南慬来吃饭。虽然是很普通两盘菜，但南慬依旧吃的津津有味，他以为像苏臻这种小少爷是不会下厨房的，看他熟练的模样，应该是经常做饭。
　　“你怎么会做饭的？”南慬好奇地问道。
　　“食勿言，吃饭。”苏臻冷冰冰的回应道，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南慬“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吃饭，对苏臻来说，有些话题很敏感，比如说他妈妈，难道这也是个敏感话题？南慬决定不再追问。过了一会儿，苏臻却自己说道：“小时候自己在家，不会做饭就饿死了。”
　　南慬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装作没听见，听到苏臻继续说：“我爸这么忙，哪有时间给我做饭，我跟吴桐兄妹俩被关在家里，一关就是一整天，现在倒是不那么忙了，就是染上了老出去喝酒这个坏毛病。”
　　吴桐。南慬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又是他，感觉只要是苏臻的事，多少都跟他有些关系。这不是嫉妒，好奇罢了。南慬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午饭后，两人进了南慬的卧室，他的卧室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基本就占满了所有空间。南慬坐到床上，让苏臻坐椅子，他却走到书桌前，上下打量他书架上的书目。
　　“没想到你还挺爱看书的。”苏臻边看边说道。
　　“嗯，”南慬双手撑在床上，身体向后靠了靠，道，“但没什么时间看。”
　　“也是。”
　　看完了书架，苏臻也坐到床上，向后一倒躺下来，南慬见状也躺下，依偎在他怀里。苏臻伸手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问道：“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南慬想了想，回道：“五六点吧。”接着又补充道：“你最好在那之前回去，我爸妈看到你可能……”说着说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毕竟他从来没带同学来过家，也不知道他爸妈见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下午还要上课呢，我留在这干什么？”苏臻忍不住笑道，他还怕他父母做什么吗。
　　说的也对。南慬翻了个身抱住他，闭上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两点……叫醒我，别让我……”
　　“知道了。”苏臻打断他，将人搂得紧了些。
　　窗外又下起了雪，今年注定是个寒冷的冬天，也将预示着下一年的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