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河骨

12、12 坦言

　　市运会第一天算得上成功，虽然人多而杂，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各学校学生也都友好相处——当然，这都是从大局上来说，个人的一些小矛盾自然就排除在外了。
　　也许是白天的热情还未褪去，当晚的晚自习尤为混乱，安静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吵闹，身为班长的柳卿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敲桌子，警告大家保持安静。
　　不知道是因为应付了一天北高那群人，还是因为吹了一天的风，南慬此刻觉得十分不舒服，头脑发胀，只想赶紧混完这四节课回去睡觉，然而……南慬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到八点。下午分别前，沈阵说自己会在八点左右在一中门口，接南慬出去，南慬虽想拒绝，但沈阵那语气，分明就是不容拒绝的。
　　没想到逃到这里，还是逃脱不了沈阵的手掌心，就算是作为玩物，这么多年应该也厌倦了吧，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呢？南慬趴在桌子上想道，无意识中就闭上了眼，被同桌习羽一胳膊捅醒。习羽用笔指了指后门，南慬顺着他的方向，就看到级部主任像贼似的趴在后门，偷偷往教室内看。南慬立刻坐直了些，拿起笔来继续做题。
　　期待已久的下课铃声响起，学生都争先恐后出去透气，教室里倒是瞬间冷清了不少。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去校门口跟他解释一下应该来得及。南慬这么想着，快步向校门走去。
　　像前几次一样，南慬悄悄跑出了学校。
　　大晚上的又是郊区，四下基本没人，南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沈阵，他换了身衣服，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竟也传出了和别人不一样的风格。说起来，沈阵算是南慬口中“见过不少好看的人”的其中之一，如果说苏臻是如水般阴柔之美，那么沈阵就是与之相反的刚强之美，大概女生会很喜欢这种看起来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吧。
　　南慬小跑过去，沈阵见了，便熄了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亲昵地搂过身旁的人，道：“走了，请你吃饭去。”
　　“不、不必了。”南慬推脱道。他推着沈阵的胸膛以使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要不是有几分忌惮，他一定会直接推开他的手。
　　沈阵反而搂得越紧了，他一笑，道：“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说着就要带他走。
　　在南慬不知所措时，忽然另一人抓住了他的手，是苏臻。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沈阵很是不爽，他把南慬拽到自己身后，傲气地说道：“你是什么人？三番五次跟我叫板。”
　　“你不配知道。”苏臻冷冷的回道。
　　“哦？是吗？”沈阵嘴角一扬，抬起拳头就要招呼上去，被南慬一把拉住，他急忙道：“别动他。我跟你去，沈阵，别动手。”
　　“不许去！”苏臻突然提高声音，把南慬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苏臻会跟出来，他要不来还好，来了反而麻烦，要知道，沈阵最不喜欢别人跟他争，不管是东西还是人。
　　“一中的地盘，你北高的人有什么资格管。”苏臻继续说道，他是铁了心要跟沈阵争。
　　“你倒是很有种啊。”沈阵扬起嘴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对视着，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南慬一度以为他们会打起来，还好有人及时赶到，制止了这一切。
　　“阵，”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沈阵的肩，“强子喝醉跟人动手了，你得过去。”他说的很简短，语气却不容置喙。
　　这个人姓霍，朋友都叫他“小霍”，只有沈阵叫他“铭禹”，所以南慬猜测他大概是叫“霍铭禹”；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南慬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十句，这也就是为什么南慬连他名字都不清楚。
　　也许是霍铭禹出现的原因，沈阵居然真的没再强求南慬，跟他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自然是没忘了狠狠瞪苏臻一眼。霍铭禹跟在沈阵后面，离开前，意味不明地看了南慬一眼。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南慬想赶紧离开，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吵架未和好时期，虽然身为男人不该这么矫情，但苏臻不愿意说话他有什么办法。在想这些的某人似乎忘记了，是自己先躲避对方的。
　　南慬纠结了很久，还是语气僵硬的开口了：“回去吧，马上就上课了。”
　　学校的铃声也是很给他面子，这句话刚说完，铃声就响了。
　　“已经迟到了。”苏臻的语气有些无奈。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抽什么风，居然跟了出来。苏臻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却被南慬拉住了。
　　“那我们，逃课吧。”

　　暖色的灯光照亮了公园，孩子的欢笑声，街边卖唱人的歌声、琴声，以及人们的交谈、欢笑，都交织在一起，和谐而安宁。远处的两只小狗在打架，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南慬看着他们，竟看得出了神。
　　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贴在了南慬的脸颊，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南慬道了声谢，接过来握在手里。苏臻也坐下来，喝了口咖啡，没有说话。
　　奶茶差不多喝完的时候，南慬将它放到了一边，看向苏臻，突然问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苏臻一口答应，手搭在他的腰上，继续道：“不如，从你腰上的伤说起吧。”
　　南慬向一边躲了躲，避开了他的手，说道：“这个，不在我要讲的范畴之内。”
　　苏臻笑了笑，也没多说，等待着南慬的下文。
　　南慬所说的就是他中学时期跟沈阵的故事，从被欺负，到跟他们发展成一种似朋友非朋友的微妙关系，南慬说得很慢，好像在讲述很久远以前的神话，需要长时间来组织语言一样。南慬讲着讲着，头就枕到了苏臻的肩上，后者意外的没拒绝，只是安静地听着。
　　晚风很静，不如白天那般喧嚣，南慬讲着讲着就有些犯困了，他强睁着眼，说出了最后一句：“其实，沈阵也不坏，我想，你和他有些相似。”
　　谁和那个混混一样啊。苏臻腹诽道。他揉了揉南慬的头发，低声道：“睡一会吧。”
　　南慬应了一声，很快就趴在苏臻的腿上睡着了。
　　确定南慬睡熟后，苏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帮我查查，北高的沈阵，是什么人。”

　　等南慬醒来，公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路灯还在那里孤零零地亮着。南慬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把头搭在了苏臻的肩上。
　　苏臻推开他的头，道：“该回去了，这个点已经下晚自习了。”
　　“等等，”南慬揪着他的衣服，又凑了上去，“有点头晕。”
　　“你真麻烦。”苏臻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可真是柔弱啊，怎么总是不舒服。”
　　“我也不想的。”南慬小声说道。
　　又待了三五分钟，南慬说了声“好了”，便率先占了起来，由于坐太久腿有些发软，险些摔倒，好在苏臻扶住了他。苏臻拉起他的手来，领着他往回走，故意走的很慢，来配合南慬的步伐，但口中却说着：“快点走，你想露宿街头吗。”
　　和之前几次不同，这一次他们比较倒霉，潜逃进学校的过程中被保安抓了个正着，之后自然是报告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刚毕业，不跟那些十多年的老教师一样有一大把说教的言辞，只是说了几句后就把他们放回去了。南慬也是松了口气，要是告诉家长，他的麻烦可就大了，那今晚这次逃课就太不值得了。
　　两人一起回了宿舍，其他人显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尤其是习羽，都已经冲上来了，又活生生被柳卿华拉了回去。
　　熄灯后，南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睡不着，便起身，悄悄爬到苏臻床上。这不是南慬第一次深夜“作案”了，不过自他们吵架后，这还是第一次。
　　南慬熟练的钻进苏臻的被窝里，苏臻向里挪了挪，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他搂住南慬的头，轻轻揉了揉，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别乱动，睡觉。”
　　有人在侧，南慬很快就入睡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奇怪，两人莫名其妙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况，对其间的冷战时期没有一句解释，仿佛不用任何话语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对于今天晚上所说的话，南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那些，他总感觉的自己应该给苏臻一个解释，虽然他知道苏臻可能并不在意这些。

　　第二天的运动会，观众席上呢人就少了一些。一是因为临近大休，有些人就耐不住，提早请假回家了；二是因为最后半天，没什么比赛项目了，唯一有看点的也就是闭幕式前的篮球赛，传闻这次是作为东道主的一中和北高进行友谊赛，要真是这样，那可是真有看头了：看学霸和学渣在篮球场上，谁更胜一筹。
　　如预料中那样，沈阵还是来找南慬了，约他比赛完去吃饭，南慬答应了，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必须说清了才行，一直拖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